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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奇怪了!」安国也疑惑。「这剑在这里被发现,如果让人以为是衙门里的人行凶,杀了驿站上下所有人,然后将兵器扔在此处,那该如何是好?」
「小七?」丁金转头,看着小七,想听他的意见。
「……」小七却是沉默不语。
因为他在那柄染着驿站上下十八个人鲜血的剑上,瞧见了两个熟悉的缺口。
那缺口,似乎是他昨日看见某个人的剑砍上酒馆石墩时,所留下……
回衙门后,依例金忠豹国四人和小七便往施问问案的花厅里去。
丁金解说驿站里的情形,人死得一个也不剩;陈豹也讲已经派人四处去寻,但没见到任何可疑之人在城中出没。
坐在花厅主位上的施问黑着一张脸,南乡神色也不太好看,毕竟一个京城二品大官在归义县内出了事,还全家死光,而且驿站里所有的人也没一个活下来,这真是一件非常重大的案件。
外头衙役来报,方才被吓得昏死过去的施问随从已经醒来,施问一听,便让人将他带上来。
那名随从还是苍白着脸,浑身抖个不停,施问让人拿了张椅子命他坐下,再问:「辛力,你方才到驿站时见着了什么,有没有看见杀人凶手的容貌,立即说来。」
辛力是施问新收的仆从,之前的随从因为年事已高,施问已经让他回乡颐养天年去了,只是没想到这人才来衙门不过多久,便遇上了这样的事情。
辛力颤抖着说道:「回大人的话,小的那时听大人吩咐,到驿站去请江大人赴宴,结果发现驿站的门开着,前院里居然躺着两个死掉的驿卒!接着小的听见后头有惨叫声,又想起大人您的教诲,凡事义字为先不能退缩,便撑着胆子走了进去。谁知道到了后院,居然就看到一个……看到一个……」
辛力有些畏缩,看了施问一眼,道:「大人……小的不敢说……」
施问便道:「什么都不必怕,你尽管直说。」
「……」辛力顿了顿,才小声地道:「小的那时看到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从驿卒舍里走了出来,那个黑衣人穿的衣服好像便是衙门的官服……」
「你说什么!」施问大惊。
众人也是一骇。
辛力又焦急地说:「大、大人,因为离得太远,小的又害怕地躲在花丛中,从枝叶缝隙间看出去,所以可能看错了也不一定。」
「那人面容如何、身形如何?」施问定下心后,问道。
辛力说:「那时小的吓得心惊胆颤,什么都看不清楚,只知道要躲起来免得被发现而已,大人……辛力对不起您……辛力没法子努力去看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只瞧见那人似乎不壮,身形略略偏瘦,衣衫随风飘扬……」
辛力说得眼眶一红,身子还一颤一颤地,施问又问了一些细节,这才让人将他扶下去休息。
丁金低头想了想,又从身后拿出一柄染血的剑,呈上给施问说道:「大人,这是安国在驿卒舍里发现的,上头沾着鲜血,或许是凶器也不一定。」
南乡一看,愣了愣:「这不是……」
「……是咱衙门所分发的兵器……」丁金说。
施问皱起眉,低头想着案情,花厅内一时之间便也无人言语。
所有人都知道若将方才辛力的证词与安国所拾到的兵器连在一起,那或许、极有可能是衙门里某个人乘夜行凶,杀了驿站内包含江漓全家与驿卒驿丞等一十八人。
花厅里气氛正凝重的时候,大门突然一个被踢开,然后一身黑衣飘飘、已经失踪了一天一夜的小黑大人便就这么走了进来。
他来到自己平日坐的那张椅子上坐下,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双眼飘了飘,看看顶上看看鞋尖,接着便没讲话了。
小七见着兰罄时,先朝着他上上下下扫了几遍,发觉没什么异样,这才稍微安下一点心来。
施问看了儿子一眼,也没说什么「你回来了就好」这类的话,分了点心思给儿子后,便又回头去想驿站血案去了。
兰罄看看他爹,发觉爹没生气,嗯嗯,很好。
再看看小七,发觉这只鸡竟然连问他去哪里了也没问,「……」那表情便阴了起来,直盯着鸡瞧。
「师、师兄……你这么看着我,有什么事吗?」小七小声地说。
兰罄伸手拧住小七的耳朵,低声怒道:「我出去这么久,为什么没见你来找我!」
「痛痛痛痛痛——」小七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太大声说话,以免打扰到施问。
小七说:「我有去找你啊!」
「你骗我!你有来找我,我怎么没看见你!我在小苍山上等你很久了!」兰罄说。
「原来你在小苍山上,」小七哭丧着脸,他这可冤了。「我以为你在后山抓鹿,所以往那里跑了好几趟,又以为你在城里,几乎把整个归义县城踏遍了!」
「真的?」兰罄狐疑地道。
「真的!」小七抬起自己的脚,然后把靴子一脱,净袜一扯,露出一双脚丫子来。他坐在椅子上,用一种极难的姿势把脚抬到兰罄面前,让兰罄看他的脚底板。
小七说道:「你看看、你看看!为了找你,我城里城外又城里城外这样跑,整整跑了一天一夜,跑得脚都起泡了。」
小七指着自己的脚,说道:「见到没有,这么大的泡啊!痛死我了!」
兰罄把小七的脚打开,怒道:「臭死了!」
小七这才讪讪收回自己的脚,把净袜靴子全穿上,哀怨地撇了撇嘴。
兰罄说:「以后记得小苍山上也要找,知不知道!」
「……」
「知不知道?」兰罄又问了一声,这回比上回的声音更冷冽低沉。
「……知道……」小七闷闷地说。
这头等小两口拌完了嘴,施问也开口了。
「小黑,」施问说道:「驿站发生了命案,一共一十八人,你带小七走一趟驿站察看那些人的确切死因,勘验完后,再回来向我说明。」
因为施问没生气了,还派了个任务给他,兰罄一听,眼睛一亮,压根便忘记之前和他爹生了多大的气,还离家出走彻夜不归。
他立刻跑到了他爹的面前,展着笑颜说:
「小黑知道!」
施问看了爱子一眼,对这孩子实在是既怜爱又无可奈何。但想想,养孩子总是如此的,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作父母的又能如何。
施问只能道:「凡事小心点,爹等着你回来。」
「好!」兰罄开心地说:「我很快就回来。」
小七同兰罄到了驿站,重新探查那些被杀的尸首。
兰罄到后,低头望了前院趴着的那两具尸首一眼,便左看右看,跑去拾了一根树枝回来,然后蹲在地上拿着那根树枝戳啊戳地。
小七一惊,连忙说:「师兄,死者为大,你别玩了!」
「玩什么玩,我小黑大人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吗?我这是在勘验尸首!」兰罄睨了小七一眼,说道。
「勘验?」明明就是用树枝戳人家的尸体玩!
兰罄问道:「你看这两具尸体,是怎么死的?」
小七答道:「一刀毙命,利刃割喉而死。」
兰罄阴阴一笑,说道:「错!」
「错?」
兰罄用那根小树枝撬开尸首的嘴,指着死者的舌头说道:「舌根带着墨黑,嘴角又有鲜血混杂的白沫,这要不是我这个归义县最厉害的仵作来看,根本就没人能发现这点端倪。」
小七翻了翻白眼。「您老倒行行好,说明白这人到底是怎么死的好不?」
兰罄说道:「毒而后杀。」
「毒而后杀?」小七纳闷了。
「再去看看其他人。」兰罄说罢,撩起衣衫下襬便往内走进去。小七看看那两具尸体再看看兰罄,只得一头雾水地跟着兰罄往里头走了进去。
驿卒舍与签房里的驿卒和驿丞都是同样死法。D_A
兰罄哼哼两声后道:「这些人都给下毒了,这毒的名字叫『千机牵』,中毒后会手脚发软毫无反抗之力,而且只有舌根处有淡淡墨色,嘴角出一点白沫,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那师兄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小七才这么问,兰罄还没开口好好夸自己一番,小七便了悟地抢先一步说了:
「是了是了,师兄您自然不是寻常凡人,这点小毒小把戏当然逃不过您的法眼了!」
兰罄哼哼两声得意地道:「没错!」
兰罄接着再说:「这些人是被下毒后才被利刃封喉。」
小七双臂环胸,站没站相地道:「所以说如果单单十八个人也要用上毒药,这个人其实并非武林高手之流?」
兰罄看了小七一眼,后道:「真聪明。」
「哪里哪里,师兄教导有方!」小七立刻狗腿地说。
兰罄一笑,又继续往东厢走去。
东厢里死的是巡按御史江漓一家,兰罄看过江漓与他两名妻妾之后却是有些疑惑了。「这几人舌根墨色较重,应是死前血气运行较盛……小七,把衣衫剥下来我看看。」
「咦?女的也要剥吗?」小七惊恐地问。
兰罄瞪了他一眼。「女的不用!」
「噢、好!」小七摸摸鼻子,立即脱了江漓的衣服。
江漓身上布满伤痕,伤口颜色鲜艳,说明是死前所受的伤。
兰罄与小七又去看了隔壁房的江漓之子江悦书与其书僮。
书僮是被断颈而死,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伤痕,但挂在横梁之上的江悦书就不一样了。
小七抄轻功上去将人拖下来后,把这人衣服给解了,兰罄看了看,又用树枝戳了戳江悦书明显肿胀的腹部,接着说道:「这混账家伙和他爹一样,都有生前被殴打的痕迹,而且此人内脏俱碎,凶手下手颇重。」
「嗯嗯嗯嗯……」小七抓着下巴,心里心事重重地。
他看了兰罄一眼,兰罄察觉到他的目光,便问:「看我做什么!」
「……没。」小七笑了笑。
当小七正要往外头叫人,让驿站外的衙役将这一十八具尸体全带回衙门停尸房时,视线一转,竟发现房内衣柜底下,露出了一截黄色的东西。
他好奇地走了过去将其拾起,但当他察觉自己拿着的是什么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咦?」兰罄好奇地探了一眼小七手上那张黄纸,再摸摸自己怀里,走了过来说道:「我的平安符怎么会被你拿了!」
兰罄将那张正放保平安、反放见鬼神、一张足足三两贵的平安符抢了回来,本想直接放入怀中的,但想了想,便把符贴在胸口,然后在东厢房里跑出去又跑进来、跑过来又跑过去。D_A
「……师兄……」小七觉得事情很严重,他拧着一对剑眉,忧心地说道:「你不知道你的平安符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他们进来东厢之后,只在门口与床铺边走动,根本没进到房间深处的矮柜旁,更何况那张黄符上头还沾了两滴血,兰罄从方才就没亲手摸过尸体,自然不会染上血、再沾到黄符之上。
小七能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那符是在他们这回来之前便给遗下,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