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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我的身体像是秋天里的最后一片叶子一样抖着,只能睁大了眼睛,眼眶都痛了,却还是大睁着。
表哥早已吓得哭出声来,我却没有哭,挨打的是重华,他是因为我而挨罚,他都没有哭,我又有什么资格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是在我的神经也快要在那一声声鞭响下断裂的时候?还是重华的背上再也找不出一点完好的皮肉的时候?我不知道。爷爷终于点了点头,华叔收了鞭子,站在爷爷身边。
重华发着抖,缓慢的弯下腰,捡起地上的衬衣,紧皱着眉慢慢的穿上,抬起头,眼神依旧是晶亮的,淡淡的,却像最利又最钝的刀子,一下一下戳在我心上。
爷爷说,这件事就这样吧。
重华牵起我的手,慢慢的走出去。我迈不动步子,任他拖着,眼里只看到那雪白的衬衫一点点被背上的血渗透。
少爷,我没事,不痛的。他看着我,忽然温柔的笑了一声。少爷不要哭。
骗人!你走路的时候腿都在抖!拉着我的手手心里满是冷汗!你的嘴唇都被你咬出血了!
我想这样说,却张了张口,捂着脸蹲了下去。
光洁的白色大理石地板,像是一面镜子,冷冷的,映出一个满脸泪水的人,好狼狈。
我闭上眼,一滴眼泪滴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微小的声音。
我深深的痛恨这样的自己,如此的无力而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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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8月17日 星期三 多云
重华是安静而温柔的人,却总是淡淡的,笑是淡淡的,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连那温柔也是淡淡的。他总是在忙着,安静的忙绿常常让人忽略掉他苍白的脸上深藏着的疲惫。
他要跟着叔叔学着管理公司,因为他将来要帮着我接管家族业务;要跟着国叔学各种拳脚功夫,熟练地用枪,因为他要负责我的安全;要上各种培训班,学茶道,剑道,古筝,书法,小提琴……因为他还要替我出席各种可能的宴会和交际;要……
和他朝夕相处一个多月,意识到这个事实后,我的心情复杂晦涩。
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难过的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不为了我。
这样矛盾的心情,甜蜜中混着些许苦涩,隐约的又有些不甘,让我无所适从。
我时常看着重华纤细单薄的身影,想,如果我不是林家少爷,重华便不会为我做这些吧,他大概看都不会看我一眼;如果林家少爷另有其人,重华亦会为他做这些吧。
一想到这,我便觉得心里像是有几百只猫在心上使劲的抓挠,刺啦啦的疼。
或许,接受爷爷的提议,认真的做好林家继承人,也没有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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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9月9日 星期五 多云转晴
重华平时不太爱说话,总是静静地。我总是找各种借口和他搭腔,他都会很带着淡淡的温柔笑着回答我。
今天我却后悔了。
我问他,你就姓重吗?好奇怪的姓。
重华说,我没有姓。
他平静的说着,眼睛仍是亮亮的,清澈如一泓泉水,耀眼如天上繁星,我却总觉得那里面盈满着难言的悲哀,在一如既往的淡淡笑容下成年累月的压抑积累着,带着无奈而又麻木的神情,以一种高傲而悲悯的姿态,被他深深的埋在心里。
我忽然很担心,他那瘦弱的肩膀会微微的颤抖着,痛哭失声。
然而他没有,仍旧是那样笑着,温柔,却不温暖,不带任何温度的笑容,有一种平静而深沉的哀伤。
看着那笑容,我突然后悔的想扇自己耳光。
后来我去问国叔,国叔说重华是四岁那年被领回来的。爷爷是在电视节目上看到重华,四岁的他被养父母虐待的遍体鳞伤,面对采访镜头,他一双眼睛平静如一潭死水,爷爷一眼就看中了那眼神,便把他领回来了,起名重华。
眼里干涩涩的,心里一抽抽的痛。国叔看我的样子,突然笑着说,伶之,你不用替重华难过,那是他的命,没有老爷,他早在四岁那年就死了。你也不用担心他,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咬着嘴唇不说话,手攥的死紧。我知道重华很强,虽然他比我还要小一岁;我也知道我很弱,什么都不会,都是重华在教我。
……想要变强,强到可以保护他,那样他就不会露出那样的笑容了,让人心酸。
【未完待续】
第一卷……………我是人間惆悵客之【照花斜陽】
十二
重华,重华,跟我回去罢……
我听到有熟悉的清脆笑声,穿过几许年华,荡悠悠的围着我跳舞,那轻快的语调还带着少年青涩的嗓音,干净而无忧,美好的像是一段过去的时光。我睁开眼,觉察到自己站在草地上,四周白朦朦的,迷离恍惚似在梦中。离我不远处的树下,少年时的伶之对着我灿烂的笑着,那笑容,竞比那树顶的太阳还要耀眼,灼伤了眼睛。
重华,重华,跟我回去罢……
我看到他对我招手,欣喜的点头,心中那失而复得的狂喜让我有些承受不住,为什么……失而复得?我疑惑的朝他走去,却怎样也走不到他身边,反而离他越来越远。我看到他焦急的朝我奔来,突又变作成年的伶之的模样,面色凄厉而绝望,仿佛要把我吞下去一般。
重华,重华,你还是不爱我么……还是不爱么……为什么不爱我……
我怔在那里,他奔过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渐渐喘不过气来,正欲推开他,抬头看去,他忽的又变成鏡子里宁罂的模样,睁大着一双眼愤怒的看着我,双手掐紧我脖颈,嘶哑着声音红着眼睛朝我大吼着。
你还我爹爹,还我爹爹……
头痛的竟像是要裂开了,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撕裂,发出尖锐的凄厉声音,在脑中一圈又一圈的盘旋着,似是那沙漠中觊觎着那垂死之人的秃鹫,黑暗中那双满是贪婪执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竟动弹不得。
“少爷,少爷……醒醒……少爷……”
我睁开眼,小叶子一张脸此刻满是焦急,在床边担忧的看着我。
强忍着头痛,挣扎着坐起来,小叶子赶紧伸手扶住我,闭着眼歇了半晌,才对小叶子强笑道:“没想到竟梦魇了。”
“少爷可是不舒服?让太医来看看吧,这宫里也方便的很。”
“大半夜的不用麻烦了,我没什么事,你去睡吧。”我缓过劲,觉得头痛似是好些了,便安慰他,好歹说了半天,小叶子才一步三回头的到外间去睡了。
我吹熄了灯,起身披了件皮裘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一怔,竟又下雪了,映得周围都泛着莹莹的淡淡白光。簌簌的落雪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悦耳,那不远处的宫殿房顶之上早已是厚厚的积雪,层层叠叠,远远近近,立在忽明忽暗的夜色中,倒少了几分白日里所见的肃杀阴沉之气,多了些许宁静平和,虽然,这只是我的错觉。
方才的梦……想來寧罌自是不愿意跟寧出塵分開到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宮裡來的,我這樣做怕是會讓他愈加憤怒……轻叹一声,有些淡淡的惆怅在心里悄然滋生。离了那人的怀抱仅三五天,竟是没一夜安睡。心里突然有种感觉,似是日子不会长久了。
正出神间,突觉那角落里偏殿的房顶之上立了一人,心里一紧,衬着莹莹的雪光看到那人身上红的嚣张无比的衣袍,松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皮裘,纵身提气无声向那屋顶掠去。
“正想着怎样把你叫醒,你自己倒来了。小少爷莫不是思春了才睡不着觉,竟这般闲情雅致,夜半赏雪?”那人依旧是一脸邪魅狂放的笑,只是那眉宇之间掩不去的疲惫漏了心思。
我不理他调笑,只皱着眉道:“你怎么入宫来了?还这般嚣张,故意给爹爹添麻烦呢?可有什么要紧事?快快说罢,说完便走。”
“啧,小少爷好生无情,竟舍得逐月这一片真心付与流水……好了,别恼,我说便是,”见我似是恼了,这人才敛了神色,并不开口,却用内力逼出一丝声线来送至我耳边。
“那日在刑室问权北珩的法子,可否教给我?主公将那内奸逼了出来,只是他嘴硬得很,你师父用了各种法子,竟是撬不开他的嘴,我便想着用你那法子,只是你现在在宫里,怕是不便出去。”
我低头沉思了会,因我并無內力,便示意他弯腰,凑到他耳边极轻的说道:“其实也没什么,你那日也在,便按着我的样子做便是,要注意声音的诱导,尽量放柔放轻,我看讓師父來做比較好。只是这催眠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起作用,听你所说那人怕是心思硬得很,意志坚强的人不好催眠,可以给他先用些刑,待他意识不甚清醒之时,再燃些令人放松神智的香,应该会有些帮助。如果还是不行,你再来找我便是。”
逐月点点头,又直了身子,邪笑道:“小少爷可是见到了皇上?”
我摇头,道:“这才进宫几日?皇上大概忙于他事,倒是皇上身边的福公公来了几次,安排了些衣食住行。不过不出意外,明日便能见到了。”
“小心些便是,这宫里亦有主公的眼线,有什麽事便让甲丁告诉主公,莫要自己担着。”
“你何时竟也这般罗嗦了?”我笑道,甲丁是我进宫之时宁出尘让我带着的侍卫,虽然品阶不高,但想来功夫自应是极好的。“爹爹和师父可还好?”
“自然。”
“你告诉师父,心法我都在看,功夫亦没丢下,让他放心。”
“恩。”
我看着他眉间突然显现的一丝忧色,转瞬即逝,面色又如常,想想,莫不是和听风出了问题?不过他为了帮听风分忧,竟夜半前来找我,应该没什么问题。罢了,他人的情事是旁人最说不得的,由他去吧。
看那逐月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色里,我亦自房顶飘下,身后闪出一道黑影,是甲丁,我朝他点头,道:“周围无人罢?”
“是。”
我点头,伸手接起一片落雪,化在手心,丝丝冰凉,竟想起了那人总是带着些许凉意的手掌,摇头轻叹,自回屋睡了。
明日还要见皇帝罢……希望宁出尘那里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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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侍书,是这里了,进去吧,皇上刚用了午膳,正在里面歇着呢。”福公公将我引到一座颇为雅致的宫殿前,立在那宫殿正门外恭敬地对我说道。我点点头,“劳烦福公公了。”便推门进去了。
里面竟是一间书房,有三间屋子大小,立着许多书柜,那靠窗位置摆着一张大大的木桌,放置着些文房四宝和小巧的玉如意之类的玩物,桌后一人穿着一身绣着金色龙纹的白色锦织袍子,系着条金丝腰带,闪着一双大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我。
心里有些讶异,这皇帝的形象竟与我想象中丝毫不同,竟长着张怎么看怎么可爱的娃娃脸,圆圆的大眼忽闪忽闪的,占了巴掌大的小脸上好大地方,挺翘的鼻梁,小巧红润的唇,水灵灵的一个人儿,丝毫看不出竟有十六岁的模样,竟丝毫皇帝的威严气势也无。
“微臣宁罂见过皇上。”我敛正神色,低头躬身行礼。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