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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暂时可能不行……”他轻叹一声,扬起马鞭沉声道。清脆的鞭声敲碎了几滴落雨,溅在脸上,一直冰到心里。
我摇摇头,轻笑道:“道歉作甚?我只是这样想想,世事哪能都由人做主,再者,”我玩笑着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男人不找些事情做,会老的很快的。”
他脸一沉,把马鞭抽的啪啪响,我大笑,揉了揉山鬼毛茸茸的大头,分外舒爽。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缓缓而行,我看着那人坚定地背影,眼神温柔。
即使回到那纷杂的尘世,我所做的,我们所做的,除了在一起,远比在这深山中,在那古刹中,要多得多……
在一起,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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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山因云晦明,云共山高下。倚仗立云沙,回首见山家。野鹿眠山草,山猿戏野花。云霞,我爱山无价。看时,行踏,云山也爱咱。
——【张养浩 雁儿落带得胜令 退隐】
番外【十年之殇】
火光冲天,将黎明青白的天空染成了血色,像是夏日黄昏时候的一抹云霞,绚烂到极致的火烧云,轻灵悠然的跳跃着,风雪中无声绽放。
肇骅立在那殿前,怔怔的看着那火被风托着越燃越高,仿佛是那再也回不来的人儿,朝着天边飞去了。
想放声大哭,却觉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身上被那火烤的似是要蜕一层皮,胸口却冰的感觉不到跳动。
他说,肇骅,你也该长大了,不要再哭了,不要再为我哭了。
他说,肇骅,放开我吧,已经够了。
他说,肇骅,我不爱你,从来都没有爱过。
他说,肇骅,这辈子,你我到底谁欠谁的多些?
他说……
如今,那人再也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化为灰烬,散在风中,携着那悠悠十载光阴,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留下他一个人,站在这满目狼藉的宫殿中,看着大雪掩埋了一切,冷的瑟瑟发抖。
肇骅坐在雪地上,侧耳倾听风声凄厉,心似那飘扬着的雪花,生生被撕裂成一片一片,追着那风,跌跌撞撞的消失在大火里。
即使你在最后一刻仍选择舍弃我,我依然爱你,最爱你,一直爱你,不停爱你,永远爱你。
十年,已成殇,似凉梦一场,却是舍了一条命,碎了一颗心。
你去哪儿了呢?清流……清流……这次我要到哪里去将你找回来?
怎么办呢?我想去找你,即使你不愿意再见我,我还是想去找你,再一次看你眉目含笑,低声叫我“肇骅”……
一如初见,一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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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静,秋阳慵懒,落木轻灵,凉风温柔。
靠窗而立的青年,脸色苍白的像是这秋日午后的阳光,神情凝重而空茫,无声出神。
要怎么样才能少爱那人一些?又或者,要怎么样才能让那人有一点点爱他?肇骅不知道,那种带着些绝望的茫然,在那些个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一点点的将心掏空了,无声无息的流着血。
像是五岁那年,他一个人迷失在这森冷又隐晦的宫殿中,一直跟着他的凄厉的风,诡异的掀开一层层厚重的帘幔,见不到一个人影,整个世界仿佛就只剩下自己,和那到处散发着死气的宫殿。
他吓得大哭,可是没有人告诉他该怎么走出去。
一直以来,那人都看着他,嘴角带着静静地笑容,看着肇骅为他疯狂,他是最温柔的情人,虚假的迎合,也是最残忍的爱人,真实的拒绝。那人只会让他放手。
他宁死也不愿做的事,便是放开那人。
他一路跌跌撞撞,撞得头破血流,心神俱裂,可是,那人还是把他扔下了,还是不要他,没有一丝犹豫。
“如果你死了,我绝对不会为你难过!”那人决绝无情的声音,日日夜夜在耳边兜兜转转的一圈又一圈,利刃一般,是没有尽头的凌迟,至死方休。
他不会难过呢……捂着脸,肇骅不敢看窗外太过明媚的阳光。心麻麻得痛,那是种侵魂蚀骨的蔓延,一点一点的渗到全身,无法言说。
清流,清流,清流,清流……
肇骅低下头,一遍一遍的呢喃着叫着那个名字,每一次都让他的心火辣辣的痛着。窗外的银杏一树金花,秋风中飒飒的哼着慢悠悠的歌儿。
一如十年前,也是这样的花,也是这样的秋天,也是这样的阳光。
可是,树下的那个人,到哪里去了?
那个一袭红衣,如墨黑发,瞬间将十四年来阴沉晦暗的宫殿照亮的人,那个朱唇如血,柔情似水,飘然如烟,美得不染人间烟火,却似地狱里浴火重生的修罗的人,那个让他一眼沉沦、十年疯狂的人,到那里去了?
他离开多久了?肇骅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叫权清流的人了。只要这样想着,便心痛的无法思考。
不似以往,即使他不在身边,即使他一次次的逃离,肇骅只要想到,那人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里,在和自己同一片天空下,呼吸着一样的空气,他那不安狂乱的心便能得到一丝片刻的安宁,似是饮鸩止渴的思念,点点滴滴,滴穿了时光,眨眼,十年。
可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全部,所有,都被那年冬天凄厉的风卷走了。
一切的爱,全部的情,所有的泪,在那场大火里,瞬间被掏空,燃尽,毁灭。
十年间,他都做了什么?肇骅仔细的想着,日日夜夜,回忆每一个场景,每一句对话,每一个动作,每一种心情,每一滴泪水,每一抹笑容。
竟然,果然,只有去爱他,爱那个人,用尽所有情感的去爱他,飞蛾扑火的去爱他,万劫不复的去爱他,粉身碎骨的去爱他,舍弃一切的去爱他!
然后,哪怕是只有分毫,也奢望着,苦苦哀求着,拼命挣扎着,希求那人的爱。
从一开始便是这样罢。肇骅有些恍惚,十年光阴太过绵长,太过悠远,却又短暂的不够他回忆。
没有人告诉他,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那个人,那个他费了所有感情去爱的人,至死有没有一点爱上他?
清流,清流,你知道你对我是怎样的存在吗?
阳光,空气,呼吸,水,食物,自尊,骄傲……一切必须的存在,那便是你对我的意义。
清流,你还会记得吗?记得那个执着你的手,一脸傻笑的让你不要叫自己“三殿下”,叫他的名字,他那在桎梏一样的身份下被遗忘被掩埋的名字的十四岁孩子?
肇骅记得,记得和那人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段,十年清晰地仿佛就在眼前,那些心痛的疯狂,沉溺的悲伤。
他记得十五岁,看着大皇兄二皇兄逼宫造反,那人挡在他身前,隔绝了父皇亲手杀死皇兄们时溅过来的血腥,绝美的脸上笑容清浅。即使是他登上皇位,亦是这样的笑容,温柔的冰冷,美丽的虚假。
他记得十六岁,两人初次相拥,午夜里那火热纠缠着的躯体,和着那再难抑控制的爱,逐渐的走向疯狂,在这深宫中,在那冰冷的宝座上,日日夜夜的燃烧着,至死方休,至死不休!似是要满溢出来,无法言说,认识到那人并不爱他,伴着可能会失去那人的恐惧,让他疯了似的想要变强!他借着丞相宁出尘的手灭了权氏一门,只为那人报仇,即使那人丝毫不在乎;他将所有能找来的珍宝堆积在那人面前,只为看他嘴角的一抹浅笑;他对那人撒娇,听那人软语呢喃,轻声抚慰,任性的像是个普通少年,满心欢喜,看不到那人眼角的冰冷、寂寞、悲哀、绝望。
他记得十七岁,那人一向平静如死水的眼神中闪耀着的希冀的光芒,刺痛了他的心,那个十三岁的孩子,叫重华的孩子,让他几乎被心中疯狂的嫉妒湮没,被那人随时会离开的恐惧毁灭一切理智。他像个丑陋的妒妇一般,划破了那个孩子的脸,那种憎恨、焦躁、不安、恐惧,逼得他发狂!只是他还不够强,不够将那人留住,那年,他第一次失去,痛彻心扉。那些个他不在身边的日子,灭顶的绝望,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他记得十八岁,找回那人时候的狂喜,和他冰冷如陌生人一般的神情。不能放手,死也不能!他抱着那人,无比虔诚的告诉他,他的爱,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告诉他,卑微的、疯狂的、霸道的、任性的、歇斯底里的祈求那人的爱情!
他记得十九岁,被父皇逼着,不得不放开那人的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思念。他还不够强,远远不够,
他记得二十岁,眼睁睁的看着那人带着重华在自己面前拂袖而去,不,他不该被愤怒绝望冲昏了头脑,不该放了那人走,即使那人说死也不会爱上自己,也不能放了他走,真的不能,不能,宁死不能……那些个被思念、悔恨和嫉妒折磨着的日子呵,便在疯了似的寻找和不顾一切变强的阴谋中,在那比冬天更无情的深宫里,一点点挨过。
他记得二十一岁,那人不在身边,不在。天空逼仄,深宫寒冷,思念一点点累积,愤怒蛇一样纠缠。
他记得二十二岁,那人不在身边,依旧不在,不在。心缺了一大块,嗖嗖的灌着冷风,怎样也填不满,却是结了冰,被那愤怒绝望和愈来愈浓的想念一层层的包裹着,碎了又结好,结好又碎了,日日夜夜,反反复复。
他记得二十三岁,再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那种灵魂都在颤抖的狂喜,他要那人,全部,愿意用这天下。他疯狂的要他,即使那人就在自己的身下,近的不能再近,却仍逃不过那无时无刻不在的对分别的恐惧。他又一次完败,那人,仍旧不爱他,仍旧不爱……
他记得二十四岁,他在冰与火中,彻底的失去了那个人,彻底的,失去。
肇骅怔怔的瞧着秋风携着那金色的落叶,温柔轻盈的舞着,那样缓慢的旋律,像是这凝滞不动的时光。
他忽的垂下眼,脆弱一闪而逝,又恢复那迷惑的神色,像是迷路的孩子。
清流,你瞧,我都记得,你来告诉我,我又没有记错,行吗?
真想,去找你。想的都快疯了,想的心上发热,蠢蠢欲动,好像你就在某个地方等着我,等我去找你一样。我兴奋地指尖都在颤抖。
可是,你在哪呢?会不会在这风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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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廊曲折,花木寂寞,角亭静默,小池悠然。
“皇上,慢些跑。”一个身穿黄袍的十岁左右的漂亮孩童调皮的在回廊间穿梭,他身后不远处,跟着个白衣青年,有些无奈的在他身后喊着,紧追两步一把揪住那孩子的领子拖到身边。
“宁太傅,那人是谁?”孩童安静下来,好奇的看着那满池荷花边,一人静静的立着,风吹起他的长发,让他看起来像是一塑沉默精美的雕像。
重华一怔,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人。回忆悠远,不经意的袭来,让人有些措手不及,只是满腔失落,往事种种,带着些悲壮,无声的在脑中悄悄绽放。
垂下眼,只是沉默,良久,才牵起皇上的小手,对他安慰的一笑,轻声道:“他是你三皇叔,思意王爷。过去请个安罢。”言罢,便带着皇上,缓缓的朝那人踱步走去。
“皇叔。”小皇上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