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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该怪谁?”
怪谁?皇帝没作声。
太后吗?
太后也没错,她说的,哪句不是金玉良言?
落寞的表情浮上皇帝的脸。
苍诺不等他再次开口,识趣地松开了手,看着皇帝挪动两腿下床,白色的绸子里衣底下露出两条白皙漂亮的小腿,眼睛像被吸引住了似的移也移不开。
“我帮你。”看着皇帝拿起龙袍亲自穿戴,苍诺跳下床,也来搭上一手。
“你?”
夜深人静,小福子又在外面,两人的说话成了真正的窃窃私语,压低嗓门,贴近着开口,热气都吐到对方脸面耳际。
明知道这样只是迫于环境,却有一种刺激的感觉,仿佛是正在和谁偷情,连听见对方一个简单的字,都觉得心里痒痒。
“你不是皇帝,九五之尊吗?让我这个契丹王子亲手伺候你穿衣服,不是挺威风的?”
皇帝怀疑地打量他,“这衣服,你会伺候?”
“和我们契丹的王袍差不了多少,只是多几层罢了。”
不打算脸皮薄的皇帝会接受的,不料,却没有听见拒绝的回答。
皇帝不作声,在房里站直了。
苍诺大喜过望。
拿起里面的小内里子上褂,帮皇帝套起来。
天朝皇帝的一套龙袍,和天朝的礼仪一样繁多复杂。他一件一件拿起来,琢磨思考着怎么帮铮儿穿戴,偶尔错了,铮儿就会动一动,或者轻咳一下,或者扭扭身子,或者挑一下眉毛,他就知道错了,立即又换过一件来套。
他的动作如此轻柔,藏着说不出的小心翼翼,皇帝在半梦半醒中仿佛也察觉到了。
浑浑噩噩地站着,平日练就的铜皮铁骨,天子威严,都不知不觉抛到了别处,只隐约中有点印象,曾经试过外国进贡的珍宝里,有一件极希罕极惹人喜爱的,他挑了来,细细磨娑欣赏,大概也是这样地小心地触碰。
现在,他,成了那件宝物。
为他做小伏低的契丹王子站在他身后,靠近得过了头,热热的鼻息吐在敏感的耳乖上。
皇帝受痒似的,慵懒地眯了眯眼睛,乌亮的瞳仁半闭着,成了一只倔傲此刻却毫无防备的猫。似乎睡意还在困扰着这位九五之尊,他竟然还向后缓缓地,微不可察地倾了一倾,仿佛知道身后有人随时会支撑着,让他靠个扎实。
这么个几乎难以发觉的动作,几乎只是身体一瞬间的犹豫,已足以让苍诺在心里大声唱起赞美天神的歌来。
欢欣不尽。
一切都那么自然默契,他看得懂铮儿的脸色,铮儿也懂他的每一个意思。
虫子们还在欢快地叫着,声音从远处隔着门窗传来,所有的一切都被夜的宁静安详笼罩着。
让人舒服极了。
静静站在那里,接受着契丹王子亲自服侍的皇帝,脸上虽没有表情,却依然俊美不凡。
他本来,就是一尊俊美尊贵的神。
苍诺全心全意地伺候。
光亮美丽的丝绸,经过他一双粗糙的大掌,温柔地覆盖在皇帝身上。
每一秒相处,都闪烁着珍贵的光芒。
想起昨天铮儿对他的态度,太过幸福的苍诺有一秒片刻,仍不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发生在眼前。
可真的,这个神经比身子更纤细的皇帝,现在就站在他面前。
他可以用手轻轻地、小心地触碰,那种心情,宛如孩子真的亲手触碰了彩虹。
里衣,内上褂,裤子,中长衫,外面的五团龙褂,围腰,玉佩,皮领子……终于都弄好后,苍诺让皇帝坐在椅上。
他单膝跪下,捧起皇帝的脚,一只手,提起了绣上龙纹的龙靴。
肌肤晶莹近乎透明的脚,仿佛承载了此时此刻全部的旖旎柔情,散发淫靡的光芒。
秋……
苍诺情不自禁,低头在脚背上重重亲了一口。
一直配合的皇帝被这个狂妄的举动给惊醒了,吃了一大惊,刹那问,温馨暧昧的睡虫全被惊散,条条道道的天子规矩被人狠狠地,一股脑塞了进脑里,皇帝猛地把脚抽回,低叱道,“大胆!”自己也有点惊魂未定。
“是!是!奴才不敢大胆!主子,奴才也没胆子催主子,但……但太后那边又派人过来了,问主子怎么还没来?主子,不如……让奴才进来伺候主子穿衣吧,最多,奴才闭着眼睛伺候……”小福子在外面战战兢兢地磕头禀报。
小福子的话,让皇帝立即回到了熟悉的氛围。皇帝在门内听了,不觉冷静下来,反而莞尔一笑,“你闭着眼睛,还伺候什么?就一会,朕这就出来。”转过目光,脸色又沉下来,声音也跟着沉了,盯着苍诺,“别以为有了昨晚的事,朕就要受制于你。那是朕心里不舒服,给你一个旨意,伺候着让朕高兴一下,你听清楚了,昨晚是昨晚,以后是以后,朕不是你爱碰就碰的。”
说着,站了起来。
苍诺默默听着,脸色淡然。
皇帝走过时,他忽然伸手一捞,把皇帝捞到身边。皇帝仓猝受袭,差点惊呼出来,还没有站稳,迎面阴影直盖下来,双唇已经被热气覆住,顿时肺部运气不畅,又惊又怒地瞪直了眼睛。
好一会,苍诺痛吻够了,心满意足地松开他,往后一退,啪地一声巨响,脸上已经挨了皇帝毫不留情的一个耳光。
这巴掌着肉声响彻全房,连外面的小福子都听见了。
不过他昨天才被皇帝警告过,自己只有一个脑袋,现在就算里面传来救命声也不敢插手去管,只跪在门外全当什么也没听见。
皇帝这个耳光用足了全力,连自己的龙掌都隐隐发痛,瞪着脸上一边肿起五条红印的苍诺,冷冷道,“朕的话,你真的只当耳边风?”
“没有,我都听了。”苍诺揉揉自己的脸,嘴里有点发腥,他举手一擦嘴角,果然打裂了。满不在乎地看一眼沾了血的手掌,脸上的表情,居然又变成了那种让皇帝最痛恨最咬牙切齿的无赖相,眼里电光闪烁,微扬起唇角,似笑非笑,“这是你的地盘,要打要杀要凌迟,随便你;我心里面,想抱想摸想亲你,谁也阻拦不了。”
皇帝阴鸷的眼神直射过来。
苍诺毫不让步地回瞪着他,“大丈夫顶天立地,喜欢就是喜欢,我不是天朝人,不懂你们那套假东西。”
皇帝被气得一滞,满腹经纶,匆忙间竟找不到一句最适合的出来反驳这混蛋,哆嗦着攥拳,半天才挤了一句,“你……无礼!”狠狠一跺脚,推开房门。
小福子跪在门口,俯首闭眼,听见皇帝的声音恶狠狠地传过来“小福子,还不快走!”
“是!是,主子。”
匆忙爬起来,皇帝大步而去的背影,已经快到走廊那头了。
皇帝出了蟠龙殿,仰头朝天上看看月亮的位置,才知道天其实快亮了。
昨晚睡得好,居然什么噩梦也没发,舒舒服服睡到了现在。
要不是皇后的事,说不定能睡得更好……
急匆匆地跟着领路的火光往皇后寝宫走,想起皇后,皇帝轻快的心又沉重起来了。
过去,是一定会受罪的。
别的不说,首先就要对上太后难看的脸色,要是太后还问起药的事,问起为什么昨晚没有去找皇后,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不当场作出不恭敬的事?
难说。
“主子,当心看路。”小福子小心地劝着,他这位近来喜怒无常的主子,越靠近皇后寝宫,叹息的频率就越往上升。
皇后的急病,可真让皇上忧心了啊。
只是主子他……换衣裳的时间也未免长了点……
皇帝没有理他,迳自向前走,看见高高的刻了象形凤纹的檐楼时,才猛然煞住脚步。
皇后的寝宫到了。
罢了,当皇帝就是要受折磨的。
受邦国的折磨,受天灾人祸的折磨,受大臣们的折磨,受后宫妇人们的折磨。
他硬着心肠,沉着地踱了进殿。
小福子在后面尖着嗓子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里面呼啦啦出来了一群穿红着绿的妇人,连昨夜过来挡驾的两个宫女也在里面,统统手忙脚乱地跪下迎驾。
皇帝没理会她们,迳自往里,太监们连忙打起门帘,进了两进,才是皇后的寝室,病人怕吵,这里伺候的人反而没有外面多,乍一进来,让人有鸦雀无声的感觉,床帘子垂了下来。
“皇上……”
“万岁……”
御医正在床边隔着帘子看脉,赶紧下跪。旁边一色站着几个妃子,也都行礼。皇上轻轻应了一声,点点头,目光扫到怀有身孕的淑妃也站在里面,太后却坐在床边的一张透雕靠背玫瑰椅上,踱步上前,对太后轻轻喊了一声,“额娘,您也来了?”
太后脸色不大自然,微不可闻地应了一下,好像觉得不宜太冷落了皇帝,只好开口说了一句,“皇上也该来了。”
宫里的人个个玲珑聪明,这种语气谁听不出来。皇帝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刺了一下,心里隐隐不快,碍着太后的面子,又不好发作,只能转头对身后的小福子喝斥道,“你们也太不用心了,皇后病了,怎么现在才来禀报?朕就在蟠龙殿,走一趟,还能累死你们?”
下人们知道主子闹了脾气,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作答。
妃子们你瞧瞧我,我瞧瞧你,也不敢说话。
太后脸色更沉,矜持地端坐着,一言不发。
皇上刚刚从蟠龙殿里过来,那梦境般的一切仿佛还在脑里存着,一丝不苟地回味着,猛一被这种冰冷的气息包围,似乎忽然坠入华丽的冷漠地狱一样,满心里难受。
他矜持地站着,扫视了屋内一眼,“你,过来。”自己找了椅子坐下,指了御医问:
“皇后的病,到底怎样?”
“回皇上。皇后是着了凉,另外,心里郁结了一点……”
“方子开了吗?”
“开了,皇后万金之躯,微臣不敢用猛药,用的是中和平顺之法,取陈皮三钱,香桂一钱……”
“药熬好了?”
“回皇上,皇后已经喝了。刚才皇上进来的时候,微臣正为娘娘请脉,脉息已经转稳……”
皇帝举起手,让御医闭了嘴,头一转,目光停在了淑妃身上,“你有身子了,不用守那些规矩,坐下吧。”
淑妃得了重视,脸上大有光彩,但不久前的教训还没有忘,羞涩地行礼谢了龙恩,找了一张小椅挨着坐下半边屁股,还没有挺直腰,耳边猛地听见太后极不痛快地咳嗽了一声,吓得淑妃连忙站起来,不安地看着太后。
“怕什么,坐下吧。”皇上柔声道。
淑妃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太后发话了。
“既然皇后的病已经好点了,都不用白陪着,全部下去吧。”太后的声音好像一条直线,没有起落高低,“让皇后好好静心养病,妃子们也别伺候着了,太监宫女们,都退到外面去。御医在外头守着就是。”
她一发话,谁不遵从,顿时人人行礼,立即无声地退下。
不一会,偌大的寝室就只剩下他们一对母子,和帘子后的皇后。
太后这才轻咳一声,“皇帝,你这是摆脸色给我看吗?”
皇帝扯着嘴角笑道,“额娘别疑心,儿子怎么会摆脸色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