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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亚听他一说,几乎痴了,心头一痛,竟有点摇摇欲坠起来。
张口想叫住他,可赵亚找不到力气,也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站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他又后悔,又羞愧,又觉得无奈和伤心。
一定有人做错事,赵亚想了半天,想不到可以责怪的人除了自己。
徒颜的背影从走廊上消失,赵亚的心仿佛被碎石子压出血来。他拆开礼物,包装纸层层打开,露出外国进口的包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KK45BW。
赵亚怔怔看看他的礼物,又转头看看床上已经装好的模型,软软伏在床上,无声哭泣起来。
第十二章
快乐的高一(一)副班长又沉默起来。
现在的状态比原先更糟,不但忧郁的眉长蹙,连上课有时候也会走神。赵亚总是怔怔看着某样东西,例如桌上的笔,或者树下的一片叶子,若有人在他身后喊一声,他便象被吓了一跳般震一下,迟钝地转过头来。
他想和徒颜解释,每次站在宿舍老大爷处拿起电话,手心都微微冒汗。不知道该和徒颜说什么,万一越描越黑,那可怎么办?
而他心里也隐隐有些不满,因为自己并没有确实地做错什么,徒颜为什么不能大方一点。
说出徒颜的名字,等徒颜来接电话的时候,赵亚的心就会怦怦乱跳起来,不禁胡思乱想。他一时觉得这事自己错了,一时觉得徒颜也有错,患得患失让他更脆弱,手里的话筒便渐渐沉重起来。
短短的等待象逐渐绷紧的弦,他会忽然畏惧起来,把话筒猛然往下一盖,似乎挡住了从里面传来的噩耗。
就这样,和徒颜解释的行动功亏一篑。
有时候也打定主意要和徒颜说清楚,赵亚鼓励自己很多次,并且警告自己这次一定要等徒颜接电话,并且把事情经过都告诉徒颜。可世事往往这么巧,好不容易徒颜接起电话,“喂”了一声,赵亚乱跳的心快蹦出嗓子眼时,张瑞的身影总会从远处闪一闪,似乎正打算回宿舍。赵亚呼吸一顿,会反射性地放下话筒。
徒颜一连几天接了莫名其妙的电话,不是接的时候挂断,就是说了一个字后挂断。虽然对方一个字也没说,但他已经猜到是谁。
赵亚的行为让他很迷惑,而且慢慢怀疑起来。难道赵亚打算和他划清界限?那小汽车已经取代了他的地位,赵亚要告诉他,却又不好开口?
他拼命安慰自己这不可能,负面的情绪却越来越严重,以至于连他也不敢打电话给赵亚,怕听到可怕的消息。
两人都有了心结,竟到了互不沟通的地步。
极其艰难地熬过两个星期,赵亚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家了。
到家时静悄悄一片,看来大家都有事出去了。赵亚脱了鞋就回房,房间里也是空空的,徒颜显然没有回来。
他便有点惆怅,不由担心起来。难道就这样完了吗?一想到这,赵亚觉得心仿佛要被绝望的斧头凿成粉末了。他缩在床角落不作声,隔了一会,把徒颜送他的照片拿出来。
照片上的徒颜还在开心地笑着,手里拿着兰花苗,两手脏兮兮的。两人在一块的快活情景重现在眼前,赵亚微笑起来。怎么会这么简单就结束?他们是天生要在一起的,看徒颜,第一天晚上来就偷偷瞅赵亚,把心爱的模型送给赵亚。
这样想着,赵亚隐隐觉察出希望来。
他开始计划徒颜回来的时候该怎么和解。首先,解释事情经过吧。然后,和徒颜商量以后考大学的事,高中不能在一起,大学一定要考到一块,最好是一个宿舍。
最后……赵亚的脸泛出点嫩红。最后,要不要让徒颜吻他?
接吻?赵亚的心更剧烈地跳起来,不是乱糟糟地跳,而是唱着快乐的歌似的。瞧张瑞的意思,似乎没有接吻就不算确定关系。和徒颜这么容易生分,难道是因为没有确定关系?
赵亚的小脑子不断转着,挖空心思地想。他已经忘了生气,忘了徒颜恐怕不会回来,如同喝了后劲大的陈年老酒,他有点飘了。
照片上的徒颜笑着,他的笑容有一百种可爱的地方。赵亚越看越爱不释手,仿佛活生生的徒颜就在里面似的。他双手捧着照片,忽然笑着,低头在照片上轻轻吻了。
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心里澎湃,就象真的在和徒颜接吻一样。赵亚陶醉地闭上眼,再次低头。这次,他深深地吻了下去,全心全意体验和徒颜接吻的感觉。
太奇妙了,也许和真人接吻也不会这么奇妙。
赵亚几乎要大叫着把心里的幸福宣扬出来,抬头时,眼角处微微一跳。他转头,满脸的笑容僵硬了。
若琳站在门口,头发乱乱的,似乎刚刚才从赵亚妈妈的房间睡觉起来。她用不敢置信的瞪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赵亚,仿佛赵亚已不是赵亚,而是被一个鬼占据了躯体的怪物。
赵亚浑身都僵了。
刺骨的寒流从脚底一路往上爬,簌地钻进心窝。于是手开始发抖,脚开始发抖,唇开始发抖……
一切都崩溃了。
他紧紧攥着照片,希望那张照片从来不曾被若琳阿姨看见。可他知道若琳阿姨看见了,而且看得清楚上面的人是徒颜。
时间残忍地静止了,停顿时凸现无声下恐怖的撕裂、翻腾、尖叫。
就在赵亚几乎被若琳的目光逼疯的当口,若琳仿佛也忍受不住似的猛然转身,从房门消失。
赵亚失神地看着空荡荡的房门,已经忘记了思考,他连下床关上房门的勇气都没有,把被子扯到头上,深深地藏到黑暗中去。
黑暗的颜色多好,可以掩盖一切污浊,可以把人藏得牢牢的。赵亚在被子里发抖,他一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冷过,从头到脚,从每一个毛孔到心脏,都是冰一般的温度。
黑暗和沉默总同时存在,没有声音让赵亚安心,又让赵亚想大声哭叫。可他没有作声,这样的事,怎么还有脸哭叫?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传来声音。赵亚象受惊的小鸟一样,警惕地听着动静。
“哎呀,我快累死了。若琳,你起来了?来,快来帮我拿菜。今天弄顿好吃的给我们两个儿子。”是赵亚妈妈。
“你要买菜,叫醒我一起去啊。”
“你昨晚干活忙了一个通宵,多睡点才行,不然会老。”赵亚妈妈亲切的笑声从客厅传到房间,钻进赵亚的耳朵:“你看你,眼睛都肿起来了,病恹恹的。女人果然不能熬夜。”
屋子热闹起来,凳子刮过地板吱吱的声音,菜刀在砧板上剁骨头的声音,水龙头哗哗的水声。
赵亚头上的枕头,忽然被掀开了。
“咦咦?你这孩子,怎么回来就睡?昨晚复习功课晚了么?”妈妈的脸出现在上方:“快起来,小小年纪可不能睡懒觉。”她把赵亚抓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吃了一惊地问:“怎么瘦了这么多?倒象骨头多出来两根似的。”
赵亚抿着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看在妈妈眼里是绝对的可怜兮兮。妈妈立即心疼了,摸着他的脸,嘴里便骂:“一定是你不好好吃饭,离了家就不听妈妈话了,瘦了活该。不要老吃饭堂里的东西,饭堂里的菜都少放油。执信旁边不是有小饭店吗?偶尔上去吃一顿,吃不穷你爸。”从怀里掏出钱包,把里面几张大票捡出来给赵亚,“不要乱花。”
赵亚拿着钱,喊了一声“妈”,鼻子骤然发酸,眼泪扑扑掉下来。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妈妈问:“学习考砸了?”
赵亚摇头。
“那到底怎么了?亚亚,你说话呀。”妈妈也急起来。
徒颜的事,赵亚实在不敢说。他说:“妈,我想你。”
妈妈松了口气似的,笑起来:“傻东西,你多大了?亏你还是个男孩子。抹把眼泪,别让你若琳阿姨笑话你。”
赵亚乖乖抹了眼泪,被妈妈带出客厅。
若琳正在客厅里整理茶几上的报纸,赵亚一见她,立即把头垂下,心忽忽地跳。
若琳似乎忘了早上的事,抬头看赵亚一眼:“亚亚起床了?”
“若琳,你看看他眼睛红红的。这孩子,想妈妈了。”赵亚妈妈带着点自豪。
若琳陪赵亚妈妈笑了笑:“我家徒颜性子野,从不想妈妈,这倒和亚亚不象。”
赵亚猜若琳的话里有意思,可想不透里面到底有什么意思,眼前一阵一阵白花花的云蒙住,一半神智飞到漆黑的地方去,只有习惯性的一半还是清醒的,讪讪跟着妈妈进厨房,帮妈妈做饭。
“亚亚,把这个切切。”妈妈递给他几根嫩嫩的细葱,叮嘱道:“切细细的,煎蛋。小心手。”
正切着,门铃响了。
不一会,听见徒颜喊:“妈,娟子阿姨,我回来了。”
赵亚刀一歪,指头上拉出一道口子,血猛往外冒。他不吭声,用布抹了。妈妈正在油烟里和新鲜的鱿鱼奋战,没注意到赵亚的手,徒颜的叫声她倒是听见了,拉着嗓子应:“徒颜,阿姨在炒菜,你快洗手去,一会就开饭啦!”
赵亚用纸巾在手里围一圈,算暂时止血,忍着疼把葱切好,呆呆站在厨房角落。
妈妈百忙之余瞅他一眼:“愣着干嘛?没事就出去吧,看油溅着。”
客厅里有若琳,如今赵亚最怕若琳。何况还有个状况不明的徒颜。赵亚虽然很想见徒颜,可又不敢出去。
“妈,我今天跟你学炒菜好不好?”
“嘿!想跟妈妈学师啊?”妈妈高兴起来,心窝里满满的都是儿子给的温暖。她越发精神奕奕,一边炒一边传授秘诀。
赵亚听了八分忘了九分,敷衍着点头哼哼,眼角往厨房外扫,看见门外偶尔走动的黑影,心就颤抖起来,怕是徒颜要走进来,又怕是若琳进来端菜。
菜做好了,赵亚装出勤快的模样,殷勤地放碟端菜。跨出厨房,迎头就看见徒颜进厨房拿抹布抹饭桌,见徒颜盯着他仿佛要开口,他轻轻一颤,低头端着汤绕开徒颜,直往桌上走。
徒颜踌躇了半天才敢进赵家的门,故意装着热热络络,可半天不见赵亚出来,心已经不安。这会瞧见赵亚的举动,好不容易给自己打的气立即泄了一半。
吃饭的时候,赵亚爸爸还没回来。
赵亚妈妈说:“别等了,谁知道他又钻到哪家书店去?等他我们非饿死不可。”招呼着各人坐下吃饭。
赵亚一直没吭声,眼睛也只看着脚下。
徒颜暗中观察多时,咬牙想不能就这么拖拖拉拉,还是争取吧,拉过凳子,坚决地坐在赵亚旁边。
赵亚有点吃惊,徒颜已经把张瑞的过结忘记了?如果这是两个小时前的事,赵亚该多高兴啊。可他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抬眼瞅瞅徒颜,眼角却扫到若琳的视线,象被刀戳了一下似的,忙把头埋到饭碗里,拼命扒饭。
赵亚妈妈心情最好,不断帮赵亚夹菜:“亚亚,多吃点。”挑了两块顶好的排骨放赵亚碗里。她瞧见徒颜古怪地看着赵亚,笑着也帮徒颜夹了两块:“徒颜别生气,阿姨也给你两块。”
徒颜心不在焉地谢了阿姨,嘴里嚼的排骨吃不出味道,象蜡似的。
大家吃完了饭,都坐在沙发上歇息。
“手怎么了?”徒颜的视线忽然移到赵亚一直暗中藏着的伤口上。
“没……”
赵亚妈妈惊讶地责怪:“刀切了?怎么不吭声呀?”匆匆放下筷子到抽屉里取止血帖。
徒颜接过去:“阿姨,等我来。”坐在赵亚身边,抓了赵亚的手,细致地帖,怕没有弄平复,仔细地碰了碰。
“亚亚,”徒颜慢慢弄着止血帖,轻轻说:“我们和解吧。”
赵亚刹那间觉得昏眩,徒颜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动听。他几乎忘记一切的不快了,但他抬头,赫然发现若琳就坐在一旁,虽然眼角的余光不曾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