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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温云听她吩咐完,才知道这就是暂时没事了,虽然榻上的人呼吸低弱而略显急促,也不由生出感激上苍的心,点了头跪坐在她身边。
应仲尧搬了计时工具过来,见他满心只牵挂着华羽衡,也不再多说话,向他揖了一下退到了外间。
“温云,对不起……温云……”
窗外是一阵阵马蹄声,往来不断的信使带着河西道各地递上来的呈报。昏迷的人挣扎着想要醒来,眼睫不断颤动。西垂的阳光在树荫之间落下来,散成点点光斑,不算刺眼的亮光却让意识不清的病人辗转着握紧了拳,终于猛地睁开眼来。
天色已是向晚,伏在枕边的,正是她在昏沉里念叨着的男人,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指,然而她方才那样大的动静,他也只是皱紧了眉,全然没有转醒的意思。
他眼下是淡淡的乌青,嘴唇紧紧抿着,一脸的认真,华羽衡心酸得几乎要落下泪来,容温云的睡眠从来不深,只有在激烈的情事后,伏在她怀里才会睡得很沉。此刻若不是累得厉害,怎么会睡得全无知觉?
为什么要对他发火,为什么,要坚持不让人来试药呢?
这个世界里,有真心待她好的母亲和父君,未曾谋面的、拼着性命不要生下自己的亲身父亲,名为主仆却亲如姐妹手足一般的华风,于她亦君亦姐、亦师亦友的华宇斐……这些,都能够让她觉得生活得真切而充实。
而后,便遇到了这个男人,坚忍峻拔,温和细致,种种的矛盾在她看来都好到了极致,也都让她想用尽全力去呵护珍惜。再而后,与他成婚,甚至和他有了孩子。
她真正地,感到知足。从心底感谢上天将她从一段生命的终结带到了这段生命的开始,从此将过往的种种,都当做一段前尘往事,封锁在过去。
她以为十多年的生活早已让她习惯了这个世界的思维和道德,却连她自己也是到了到了此刻才知道,在心底深深封锁起来的那一片地方,始终还存留了一点执念,是她作为一个医生,甚或只是一个普通人的最后底线。即使不能治病救人,也不愿以别人的死为自己多换一分希望。
她轻轻伸手抚了抚男人束着的发,小心翼翼地拔下他发上的簪子,眼前却浮现出她当初为他插上时,他染着绯红颜色的沉静面容。
然而她昏迷前,同样的那张容颜上出现的,却是惊恐和愤恨不甘的神情,是她从未看到过的容温云。
只是在那个瞬间,忽然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她捧在心头的人,竟然因为她私心的坚持而那样痛苦,还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呢?那一点执念,哪里值得她放弃这个男人的期待和快乐?
是的,没有哪个人的性命,会一定重于别人。可是……她想要留下来,陪这个男人走到最后。
“温云,温云……”
温暖的手掌按着男人肩上轻轻推了推,容温云似乎从睡梦中挣扎出来,迎上妻主满是笑意的目光,竟魔怔般伸出手轻轻地触摸着。
微微扬起的眉,笑起来总是弯弯翘着的眼梢,明明都还是原来的模样,为什么,为什么却要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羽衡……”压抑着的声音终于克制不住地从喉间滚出,容温云收回轻颤的手低声道歉:“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华羽衡微微摇了头朝他笑:“没,不是你的错,去叫她们吧……”
“你……”
“我没事了……去叫她们安排那些死囚进来吧,”华羽衡忍了又忍,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他消瘦下去的面颊:“去休息一会儿,你太累了……”
容温云愣了一下,便反应过来她这是同意了,虽然尚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却隐约能察觉她态度的改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一时只知道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去叫人。
他走得很急,到了门口又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柔柔注视着他的妻主:“羽衡……你、你不愿意的话……”
“不,我想活下去,”华羽衡对他笑了笑:“别想那么多,快去吧……”
神色复杂的男人咬了咬唇,终于推开门出去,不一会儿,就有应仲尧带着一干女囚进来,那些女子虽然眼神木然,在面罩被解开时,却还是露出惊恐的表情。
“应大人,告诉府台大人,这几个人的性命,本王借用了,”华羽衡支起身来靠坐在床边,缓缓向几人点了点头:“若是我们侥幸得以治愈,本王作主免了你们死罪;若是不幸,本王也会留下遗命让府台照料你们家人,你们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跪着的一干犯人出乎意料地抬起头来,见她神情认真,不似信口胡说,便纷纷急着磕头:“谢王爷,谢王爷……”
与她的心不在焉不同,被选来的十个死囚竟然对试药的事极为上心,在她跟前伺候,从无推脱或逃避。
她知道这些人也不过是想为自己的家人谋个安身之法,不由心生怜悯。容温云依旧每日里来陪她,倒是穆清飞,自从容温云来后,就不见了踪影,连他随身的几个近卫也不知他的下落,只说他留下了一封书信,说是有急事要处理,办完后自会回来。
穆清飞的身手比她还好,人情世故上也是一等一的,想来不会出事,华羽衡也就不是很在意他的去向,更何况,几日试药下来,十名囚徒中竟没有一人染上病,连孙蓉也开始一筹莫展了。别院中上上下下,都是一片愁云惨淡。
“羽衡,再喝一口……”容温云再也不肯听她的劝说,索性日日守在她身边,甚至将原先覆着的面罩也揭了下来。
华羽衡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见应仲尧和孙蓉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在一旁,终是无奈地笑了笑,拉住男人的手拿掉了粥碗:“别忙了,上来陪我睡会儿……两位大人,今日就到这里吧……”
确定她的病不会传染后,两人在她身边的时间也多了不少,却依旧找不到有效的法子,听她这样说,虽有些沮丧赧然,还是行了礼退下了。
容温云送走两人,才顺从地在她身边躺下,伸手环在她腰上。华羽衡也拥住他亲了亲,任由他埋进怀里。
“温云……”
男人听若未闻地将脸埋在她怀里,只微微动了动当做回应。华羽衡好笑地在他背轻拍,低下头来看着他:“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她的身体越发地虚弱下去,连日来昏睡的时间甚至比清醒的时间还要多出许多,靠在她怀里的身子一震,想来已经警觉到她要说的绝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话,连忙紧紧地贴上去,不断摇头。
华羽衡眼里一柔,反手圈住了他,用力按向自己:“温云……别这样……”
不知是不是被她的动作弄得难受了,怀里的男人挣动了一下,竟然推开了她趴在床头连连呕起来。华羽衡惊疑不定地捉住他的手腕,眼里的神情渐渐复杂,伸手抱着他狠狠紧锁在怀中。
瘦削的身体不断颤抖,容温云伸出手来抓紧她的手,用力地在自己腹上按着,一边贴上来亲她毫无血色的唇,喘息着开口:“羽衡……不要丢下我和宝宝……不要那样对我……呜……羽、衡……”
如果我离开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这样的话,无疑是用钝刀一点点割开他心里的层层的,那些她以为能够全部抚平、治好的伤口。
一句话,在心里排演过无数次,却都被这个带着痛苦和哀求的亲吻堵住。容温云痛苦地大口喘息,在她掌下的暖热肌肤近乎痉挛地颤着。
她要有多残忍,才能忍心把那些话说出口?
第 59 章 代价
第五十九章 代价
其实她早已对华风和听雨下过严令,若是她哪一日睡下再也不醒,定会拼死将容温云安全送回京城。
然而每次从漫长的昏沉中醒来,看到的都是他透着关切和期待的目光,她到底,是没有把那些话说出口,即使知道能够好转的希望微乎其微,即使每一日能够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只要他还想守着,她不能,也不敢放弃。
“羽衡,你饿不饿?”容温云趴在她身边,轻轻地喊她:“池子里的荷花开了,我做了芙蓉糕的……”
华羽衡朝他笑了笑,伸手在他脸上蹭了蹭,慢慢点头,正要说好,却被门口冲进来的人带起来的气流呛得咳了一声。
不悦地眯了眯眼,才发现站在床前的竟然是十几天不见踪影的穆清飞,清绝的面上不知被什么划伤了,留着一道道绯色的伤痕。
“王爷,是我害了你……”
“清飞!”随后几步冲进来的,却是方诺,不仅打断了他的话,还伸手给了他一巴掌:“你胡说什么!”
“爹爹……”
穆清飞唤了他一声,慢慢地跪了下来:“您知道我不是在胡说,求您救救她……”
“你……”方诺要伸手拉他起来,他却倔强地跪着,伸手拉住了他的袍角,哀求般喊着“爹爹”。
方诺退开一步,不愿正视他。却见他跪着转过身子,重重地拜了下去:“王爷、王君,是穆清飞愧对你们,王爷染的不是病,而是毒。可惜清飞纵然知道是出自谁人之手,却苦无方法为王爷解毒,唯有一命以偿王爷。”
“清飞!?”
方诺惊骇地将他拖起来带到身边,见他满目哀伤痛悔,精致的面容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床榻上的两人却是十指相扣,旁若无人。不由惊怒交加:“你看清楚!你千里迢迢为她奔波,她可曾对你有一点上心?”
穆清飞咬牙看向他,并不辩驳,只是磕了一个头:“爹爹,她对我虽然无心,却从未有过伤害欺瞒。我对她有意,却害得她一病不起。如果是我的情意置她于如今的险况,我哪里有颜面去要她上心?”
方诺一时竟觉得无言以对,张了口,却只是讷讷说了句“这不关你的事”,就不知该怎么劝他。
穆清飞仰起脸来笑了笑,却是莫名的凄婉:“爹爹,娘的执念是国家,您的执念是娘,清飞不巧,也有放不下的东西……”
他说完,接连对方诺磕了两个头,转而膝行到床边:“王爷,所谓的“和亲”,不过是缓兵之计,边境战火已经重燃,若不是你将河西疫情控制下来,贵国皇帝恐怕早已内忧外患,焦头烂额。”
“娘亲御驾亲征,宫中侍卫好手尽出,为的就是刺杀凤华王朝的文武重臣,京中已有十四名高官被毒鸩、刺杀……”
“你中的毒,名为金碧,由九种花草配成,若是不知道每种花草的分量,是不可能解开的。”
方诺站在一边,没有再试图阻止他,华羽衡和容温云相视了一眼,便慢慢握紧了手。听到最后,华羽衡才笑了笑:“这金碧辉煌的名字想来是你母亲取的。”
她话音落地,屋中几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只有容温云一直注意着她的动作,见她动了动,忙扶着她坐了起来,并未注意到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王爷……那日我以‘穆清飞’的身份请你原谅,原本以为,‘紫蓿’只是过往云烟,终有一天可以在时间里淡化。”穆清飞咬了咬唇,抬眼看向她:“今时今日才知道,穆清飞不过是母亲随意牵动却始终不自知的木偶,不知不觉让你踏入这布好的死局,其实,还不如当初的紫蓿。”
他眼里是说不清的悲凉,方诺心里一凉,恍然惊觉这个聚少离多的,当年玉雪粉团一般的孩子,早已经有了不输于自己的心智。
“殿下不必自责,王爷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