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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维忍住笑,摘下眼镜站起来。
“你没别的事儿吧?我正好要走,请你喝一杯。”
“医嘱,不能饮酒。”
“请你喝牛奶。”
沈颉很想说“去死”,又觉得情势诡异。虽说一年到头跑医院,早就混了个熟脸,可是医生和病人一块儿出去,不管喝什么都挺怪,何况还是喝牛奶。
一面等着自己的主治医师换衣服,沈颉一面想:绝对不能喝牛奶。
说是正好要走,其实司维今天根本就不用上班。他到医院来唯一目的就是和沈颉谈他的手术,不论身为医生还是任何别的原因——他并不想否认这一点,总之他不想让沈颉放弃这个机会。
如果问题出在钱上,倒是简单了很多。打了三年交道,司维已经相当了解这个病人。虽说因为从小及时治疗,成年后又能主动配合,因此整个治疗情况良好,病人各项机能和器官都能基本维持住健康水准。但是病症总是不只在生理上,也会在心理上造成影响。
眼看全愈的机会就这么从眼前消失,对一个从出生起就受困于这种疾病中的人而言,满腔期望落空的不甘,光骂两句混蛋可缓解不了。
刚才沈颉无意中泄露的情形,更证实了司维的推测。一个可以借走几十万的朋友,想必交情匪浅。但沈颉肯定并没告诉过这个人自己的病情,以及眼前的手术机会,否则对方不至于偏偏在这个时候跑来借钱。姑且就算是借好了。
听见沈颉点了茶,司维半是调侃地夸奖说:“你真是个听话的好病人。”
“谢谢。我不希望落得要切掉自己的脾。”
“不会让你自己动手。”
为了这句玩笑,沈颉露出一个只能说是无精打采的笑容。
司维叹了口气,从那张端整的面孔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还真是让人于心不忍哪。自己最好还是暂时离开医生的角色,从别的角度去交谈。
“周六啊……有活动么?”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
沈颉的第一个反应是不想回去,免得看见那个罪魁祸首在面前晃来晃去,于是回答说:“随便。”
“随便……”司维眯起眼睛微笑起来,好好利用一下对方此刻的心情也不错,“现在出发的话,到郊外温泉正好是中午,吃个饭,泡泡温泉,有益健康。”
“啊,这几天好像听到有人抱怨什么土黄天。”沈颉看看外面阴沉的天气,温泉的确是打动人心的选择。
“我那儿有个朋友,安排个地方不成问题。”
“这算是医生开的处方么?”
“还有医生全程陪同,随时应对突发情况。”
沈颉开玩笑时略见明朗的表情,让司维又叹了口气。本人不易察觉,可是从出生起就如影随形的疾病已经磨去沈颉性格中许多明亮的部分。还不至于到忧郁的程度,却也说不上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个性。
因为是临时决定,也没多商量,司维就去取了车,直接往温泉方向开过去。
路上两个人都没多说话,沈颉问了几句有关这辆车的问题,就不再开口。不过看上去心情不坏,只是不想打扰司维开车。
品貌端整之外,也相当懂得礼节。司维边开车边给他的病人加上了另一句按语。途中他给朋友打了个电话,请他安排一下。
到了地方,司维的朋友已经给他们准备好午饭,都是产自林场的松茸蘑菇之类,相当可口。
这一带都是石灰泉,泉眼散布在林场中。经营者相当聪明,视泉水规模,在一旁建起大大小小的木屋,既可以供客人更衣休息,也巧妙地解决了私密性问题,同时又没破坏露天温泉的乐趣。
两人被带到一处小泉眼,配套的木屋已经收拾好,放上了毛巾等必需品。
已经过了霜降,气温降至十五摄氏度以下。不过沈颉倒是毫不介意就脱掉衣服,拿起毛巾往外走。
第一次得观全貌,司维有意落后半步,以便能够仔细观察。
和容貌一样,这身体给与他人的第一印象便是匀称。皮肤上有长期输血和注射排铁剂留下的针痕。假如被情人看到这些痕迹,不会没有任何疑心。不过……如果自己的推测不错,这个人应该没有情人。
看着这匀称的身体滑入温泉水中,有种异乎寻常的感官刺激。
不过,司维暂时还是保持住两人之间的距离,同时他自己也希望先享受一下温泉水的浸泡。约摸过了十分钟,他才开始说话。
“你很少来吧?”
“呃……来过一两次,但没什么印象。都是公务。”
以他的性格,绝对不会让客户或是同事看到这些针痕,之所以没有印象,大概是根本没有实际地泡过温泉,只是在外面等着吧。也并非因为疾病就彻底消沉或者总是很沮丧,却无法避免地总是绷紧神经,为了不被人察觉而变得喜怒不形于色。如果不是因为疾病,这个人会远比现在更有活力和魅力。即使出于这个原因,司维也觉得有必要让他如期完成手术。
“你知道每次给你做体格检查的大夫,最常说什么吗?”
“作为一个海洋型贫血患者,你的身材很正常。”
这话显然是在模仿司维那位酷爱紫砂壶的同事的口气,不过反而提醒了他自己。并未得到缓解的失望瞬间格外鲜明,因为温泉水的放松作用,这种情绪在第一时间反应在表情上,他甚至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四肢。
这个动作让司维叹了口气,接下来还是直接行动比较有效吧?
他靠近过去,拇指按在腹部上方的一处针痕,顺着滑腻的温泉水细微的流动,几乎不可察觉的抚摸着那处疤痕。
沈颉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医生,但没有拒绝,也没有往后缩。事实上,原本就靠在池壁上,他也没地方可以缩。
到了这个份上,沈颉不会不明白对方的意思。可是在温暖的,散发着淡淡石灰味的泉水中,他放任自己被这种温柔的触摸所安抚。很快他就明白,自己需要更强烈的肢体接触,以缓解希望落空时宛如被冷风吹过心头空洞的疼痛。
这个人是他的医生,了解所有的事情,他用不着隐瞒或解释任何问题。这让沈颉异乎寻常地安下心来,甚至都没有半推半就,就接受了对方微带强硬味道的吻。
他们很快离开温泉,回到木屋当中,在那里完成已经开始的事。
(3)
十二月的第三个周日,沈颉在病床上睁开眼。
冬日早晨的阳光正斜斜照在他额头上,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事情后来的发展,绝对不在沈颉的任何计划之中。
在温泉也就算了,结果那天回到城内,晚上他居然就留在了司维那里,把在温泉小屋里做过的重复了一遍,没做的也接着做了下去。
偏偏就在那种时候,司维提出一个建议,说他可以延期支付治疗费用,作为主治医师,他会和医院商量有关事项。
现在回想起来,这个人一定是早有预谋的,否则一个医生怎么会把病人的手术意见书带到家里。而且,居然在床上拿了出来。那种时候让人怎么正常思考啊。
沈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认感觉到的温度是阳光而不是自己面上发烧。
总之结果就是他在上了医生的床之后一个星期,就上了手术台。
他的主治医师兼情人,现在这么说大概并不为过,这时候从外面进来,按照惯例关上了病房门。从手术前的准备,手术的进行,再到手术后的护理,每个细节都亲自安排。护士们一个劲儿感叹司医生的专业和敬业,他也面无愧色地接受所有赞誉之词。
“长起来了……”
司维一面把温度计放到沈颉耳后,一面用手指亲昵地抚摸着眉毛的位置。
指甲刮过刚长出来的眉毛的感觉,让沈颉觉得很舒服。
手术前进入层流室时剃掉了所有毛发,自然也包括眉毛在内。
“为了不变猪头就得当回鸡蛋。”沈颉曾经注视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嘟囔出这么一句话。
但是对此,司维的回答却是:“你就连头也长得很匀称,剃光之后看得很清楚。”
这算是夸奖么?医生对匀称这个词简直是情有独钟。不过真正让沈颉起鸡皮疙瘩的是,目睹这么滑稽的情形他也能面不改色予以赞美。
“你的出院手续已经帮你办好了。另外,为了方便就暂时住到我那里去。你那里没人会照顾你吧。”
说得倒是冠冕堂皇,不过到底是为了什么方便啊。
“又是全程陪同吗?”
虽然已经可以说出这样的玩笑话,沈颉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因而脸红了一下。
“而且还会有全套服务……当然,等你完全康复之后。现在把温度计给我。”
说这种话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压低声音。而且沈颉非常怀疑,一个医生平时会不会自己来做这种检测体温的事情。
“我每天可是为了这,片刻温存才来。”
马上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司维一边这么说,还一边故意把温度计放到唇边。
“拿肉麻当有趣。”沈颉小声得不能再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对方则完全不理不睬,开始他医生份内的发号施令。
“体温正常,非常好,不过出院之后仍然要按时吃药和复查,”从眼镜下面看了病人一眼,医生又补了一句,“当然我会亲自监督。你现在可以起来,换上衣服。东西已经请护士帮忙给你收拾好放在我车上了。我现在回去交班,然后接你回去。”
周到细致,体贴入微,还总是面带微笑,不论作为医生还是情人都俨然完美选择。
尽管如此,沈颉心里想的却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
上司能在圣诞节前归来,让唐棠精心准备的圣诞礼物没有落空,更令她足足郁闷了两个月的心情豁然开朗。高兴之余,她并没有忘记在第一时间报告,沈颉最大的竞争对手,开发部前主管封稔,居然趁着他休假的时候,怎么说都不够光明正大,成为副总经理了。报告的同时,唐棠当然敏锐地注意到上司头发变短了,人似乎也瘦了一圈,而且绝对比过去还白。撇开发型和瘦了不说,想必一定不会是去了海边之类的地方休假吧,否则肤色应该变黑才对。再撇开发型、肤色和瘦了都不说,还有一点别的什么。唐棠暂时还说不上来,不过这和上司离开之前那个星期,全公司猜测他突然陷入情网时的状态不同,绝对不同。
竞争对手的升职,在沈颉意料之中。早在得知可能进行手术前,沈颉就向总经理提出休假同时说明了理由。沈颉是这位总经理的嫡系,还在分公司时,已经是他的左右手,因而也是全公司唯一大致知道沈颉病情的人。听到手术的事儿,总经理还祝贺了沈颉一番,对于休假的要求也当即同意。不过他也善意提醒,这期间离开将会失去一次升职机会。虽说人选还没有确定,但一定是在他和封稔之间。
升职的机会将来还有,手术的机会错过却很难再遇上。虽说后来发生了意外,但最终手术还是完成,沈颉倒没觉得特别遗憾。
这一天沈颉只是回公司打个招呼,圣诞假期将至,他准备那之后再正式恢复工作。听说这个消息的唐棠,对于上司照例不来参加公司圣诞舞会深感失望,忍不住委婉地问了那么一句,“您在家过圣诞么?”
“那个家啊……两个月来已经变成野猫窝了。”
手术是如期进行了,据司维说,恢复情况也好得不能再好。可自己毕竟还欠着医院高额手术费。沈颉当然希望樊重赶紧把钱还上。可是那天回去拿东西,眼前是那一对儿在自己家里住得理所当然,其乐融融的景象。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