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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倒是懂得羞臊,像个大姑娘一样。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都要嫁给别人了,还在这独自发脾气,不敢去表白。我若是你,早就冲进去跟繁儿说明白,无论结果如何,总是无愧于心了。”
“谁说我不敢表白了。”夜小三又像蚂蚱一样跳起来:“那丫头说我是故意捣乱的,根本不相信我会喜欢她。”
繁儿的门口有人影闪过去,她大概听到我们的谈话,只是不知道如何应对,索性装做没听见。原本漫长的夜过得那样的快,一个眨眼的姿势就已经黎明。夜小三的双眼熬得通红,我的心还在挣扎,要不要将唐双修带走。
我会不会再次做错事,一步错,总是步步错。
婚变
寂静的夜被炮竹和唢呐硬生生地撕开了一个裂口,天色发白,风雪汹涌。
“不替我高兴吗?”繁儿华丽的妆容泛起点点嫣红:“姐姐。”
巫女们全都退下,整个房间只剩下我跟繁儿,大红的喜帕搁在梳妆镜旁。我曾经幻想过繁儿出嫁的样子,大红嫁衣幸福扑面。然而此刻,除了悲凉,我不知道如何形容。
“繁儿,你幸福吗?”
“幸福。”繁儿淡漠的看着我:“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确很幸福,我希望姐姐不要破坏我的幸福。”
“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不幸福。”
繁儿厌恶地别过头,重新拿红纸补了唇色:“姐姐能答应我吗?不破坏我婚礼。”
我走过去轻轻地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如果繁儿坚持,我则愿意成全她。我已经愧对唐双修,不能再伤害繁儿。铜镜里,我的泪水溢满双眸,我说:“繁儿,只要你幸福,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繁儿面无表情地将头靠在我的身上,她太累了,疲倦无从遁行。
我将大红的喜帕盖在她的头上,送她出门上花轿。巫族人都身着清一色的红色袍子,那是几名裁缝通宵赶制的。烟婆婆在掩饰,这并不是个多么喜庆的婚礼,这样的红色触目惊心。
我默默地跟在族群后面,喜堂设置在大殿,火神祝融的图腾前,希望得到上天的眷顾和祝福。
燕千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在我的身后。
我愧疚得低下头,脚步匆匆地跟着花轿。满天的花瓣在飞,有一两朵落在我的肩头,幽幽的暗香突袭。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会带走唐双修。”燕千秋说:“你不用跟我解释,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如果这样让你心里好受些,就这么办吧。”
“我有个预感。”我苦笑地摇摇头:“这场婚礼将变成葬礼。”
燕千秋抱着他的剑没有回答。或许他心里和我有一样的不好的预感。只是他不肯说破,他怕我会难过。
这一段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沿路撒的花瓣迅速地被雪覆盖,依然是苍茫的一片。
唐双修穿着大红的喜服站在台阶上迎接他的新娘。葱白的小手盈盈一握,一对璧人牵引着红绸,朝喜堂走去。我的双手一扬,漫天的红色梅花飘落下来,和白色的雪相应成趣。空气中泛滥着梅香,唐双修抬头看着天空,回头给了我一个感激的笑。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烟婆婆见我并没有劫走唐双修的念头,明显的放下戒备,喜娘高喊:“请新郎新娘入喜堂拜天地喽!”
族群的人们虔诚地跪在大殿之外,繁儿和唐双修进了喜堂,在火神像前,听喜娘喊:“一拜天地……”
我回头走,漫天的白雪中夹杂着微弱的隆隆声,像是中原的春雷。
“该来的来了。”燕千秋微微的笑。
“不该来的也来了。”我摇摇头,繁儿的婚礼果真是不可能顺利进行的,即使没有我来破坏,其他的人也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凑热闹的机会。
“这样的好日子,我断肠人怎么能错过?”半空中出现了一把藤椅,八个人抬着藤椅稳稳地落在大殿对面的殿顶上。无数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来,在这些人之中多了几十个身穿白衣的少女和少年。他们悬浮在半空中,领头的正是白露和白霜。
“放了我们少主。”白露如此柔弱的女子突然变得凶悍起来:“若不即刻放人,我天盲族定血洗巫阁镇!”
烟婆婆等人纷纷涌出大殿,繁儿揭了盖头和唐双修走出来。唐双修听到白露白霜的声音脸上都是薄薄的恼怒:“白露白霜,你们怎么和断肠人在一起?”
我上前一步,断肠人还是那副成竹在胸在模样,唯一的不同的是,这次他更得意了。不知道为什么把天盲族人也扯了进来,我笑:“断肠人,你又在耍什么鬼名堂。你的确厉害,连天盲族都欺骗了。巫族人并没有加害于唐双修,你有什么话说?”
白霜冷哼一声:“林姑娘,巫族人二十年前引天火烧我乱花山庄,这使我乱花山庄险些灭门。如今又对少主施了邪术,迫使他娶巫族的公主,这一切她们又当如何解释?”
繁儿的身子一颤握紧唐双修的手。神姑和烟婆婆的脸色马上就青了一半,巫女们纷纷摆开了架势。烟婆婆冷冷的笑:“你们休想破坏这个婚礼,唐少主和繁儿是真心相爱,如果各位天盲族人为了你们的少主好,就让他们完成婚礼。你们千万不要被这个断肠人的花言巧语所迷惑。”
断肠人哈哈的大笑,雪白的长胡子在风中飘散:“好一个真心相爱,好一个花言巧语。烟婆婆,二十年前乱花山庄大火之事,想必你是最清楚的。那夜你们摆祭坛作法引天火,这天火本来打算引到镇子中心的御火池。只是那时五岁的繁儿公主太调皮了,她闯了祭坛,神姑一分心就出了差错。天火引到远在几千里之外的乱花山庄。那夜的大火使庄内的人无一幸免。”
不会的,不会的。
“断肠人,你也太会扯了吧?”夜小三从人群里冒出来:“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还真会编故事。二十年前繁儿就五岁了,那现在繁儿岂不是二十五岁了。她现在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这你要怎么解释?”
断肠人点点头:“你问的很好。因为繁儿闯了祭坛酿成大祸,神姑一掌打碎了她的天灵盖,以熄族人的众怒。只是烟婆婆太疼繁儿了,她将她和她的魂魄封在千年寒冰之下,整整封了十年。一直等族人们渐渐的原谅了这个孩子,她才用还魂术救活她,并把她送到沙漠修炼,为的就是怕族人们提起那段秘密的往事。”
繁儿扑通一声坐在雪地里,她不辩解,丝毫没有了傲人的气势。
神姑气得走上去给她一巴掌:“你别那么没出息行不行?你给我起来!你给我站起来!”
繁儿气若游丝,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融化在风中:“娘,没用了,天盲族人还是知道了,我早该死了。其实烟婆婆根本不该救我……不……是双修哥哥受伤后你们告诉我实情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我知道,我已经死了……”
烟婆婆的眼泪马上涌出来,将繁儿抱在怀里:“孩子,是婆婆害了你,是婆婆害了你……”
神姑已经顾不得悲伤,现在已经用不着掩饰,我突然惊觉烟婆婆她们破了祖宗规矩的原因。她们去寻找繁儿见到唐双修时并不知道他是天盲族人,因为他的眼睛是好好的。唐双修受伤后被仙鹤带到雪谷,繁儿透漏了唐双修的身份,这让她们惊讶不已。她们的目的很单纯,唐双修娶了繁儿,那么两个族群就会联姻。就算将来天盲族知道了事实,或许会因为繁儿而淡化仇恨。
若巫族和天盲族为了旧仇撕杀,那么以现在天盲族的实力,天盲族伤亡惨重,巫族很可能会遭到灭门。
血战
这一场血战是在所难免的。
唐双修虽然爱上了繁儿,可是对于天盲族一直寻求的仇家来讲,他的爱,只是小爱。繁儿撑不过去,默认了这一切。他根本没办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因为他爱繁儿,那是怎样的撕扯。他默默地在风雪中立了半晌,白露和白霜的呼喊句句在耳,他像没听到一般。
“你有什么证据?”唐双修的双眼盈满悲伤:“我们族人寻找了二十年都没有头绪的仇家,你怎么会那么轻易的找到?你怎么知道是巫族人干的?”
断肠人拍了拍手,一个穿素装的黑衣女子从断肠人身后走出来。她的脸上刺了血红的莲花,举手投足都充满了力量和仇恨。
我认得这一张脸,那日在藏书阁,手起刀落男子的头如陀螺一般,女子的悲呼在夜里声声泣血。
“没想到吧?梦水,在你杀掉我爱的人时,你没想到我能活到现在吧?”女子凄厉地大笑:“所有毒打我,唾弃我的族人们,你们都听着。我水桃不怕做罪人,因为在二十年前,你们都已经是罪人了。你们杀了多少自己的亲生孩子,就因为是男孩,就要活活冻死。你们没有心吗?你们有资格当母亲吗?你们凭什么要决定别人的生死?爱一个人有错吗?你们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错,竟然用这么卑鄙的方法让公主嫁给天盲族少主。告诉你们,我水桃既然逃出了冰牢,并且被主人所救,没死在你们镇外的机关里。这证明我水桃命不该绝,既然我死不了,那就是你们死了!”
“贱人!”神姑的齿缝里硬生生的挤出两个字。几乎是更快的梦水已经用巫术牵制住了唐双修,他并没有防备,被梦水的石化术镇住动瘫不得。
“如果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立刻杀了你们少主。”梦水的眼中泛起残红。
现在两族已经撕破了脸,恐怕巫族真的失手杀了唐双修。我吓得忙出面阻止:“梦水,不要伤害唐双修!”
“林姑娘,得罪了,我们本是诚心要与天盲族同归于好。”梦水依然紧紧的牵制住唐双修。白露和白霜与其他天盲族人的怒火已经燃烧起来,牵制他们的少主,这等于是正式宣战。一对双生花对看一眼怒喝:“放了我们少主!”
神姑冷冷的笑:“这恐怕没那么容易!”
繁儿的神智微微清醒过来,爬到神姑的脚下,哭喊着说:“娘,求求你放了他,求求你,我们已经错得太离谱了,不能一错再错了。娘,收手吧,难道非要流血吗?娘,是繁儿的错,繁儿愿意代替双修哥哥去死……”
“你个不孝女,给我滚!”神姑狠狠地踹在繁儿的胸口。烟婆婆来不及阻止,繁儿已经被踢到一边嘴角流淌下一丝鲜血。夜小三心急得扑过去,眼眶湿润声音颤抖着问:“笨蛋,笨蛋,你为什么要去死?我们不怕他们,既然已经错得离谱了,也不怕更离谱。我们要鼓起勇气,把这帮孙子全杀了!我要将这帮孙子全宰了!”
繁儿根本没听到,只是喃喃地说:“不要伤害他,求求娘不要伤害他……”
终于还是白露沉不住气,带了两个白衣少年挥着剑踏雪刺过来。梦水将弯弯的银号角抛到半空中在殿外盘膝而坐,她口中念念有词,号角像长了眼睛一样直击白露的各处大穴。白露也不是好对付的主,轻巧地躲过号角,没想到号角转了个弯将跟随而来的两个少年打伤。白露大喝一声剑劈下去,号角受到攻击,梦水的身子剧烈的一抖,嘴角溢出血来。神姑见状忙喝梦水收回号角,亲自迎上了白露的剑。
神姑的攻势愈加的凶狠,白露虽然反应灵敏,毕竟是个盲人。神姑的号角低沉地呜鸣,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涌来。白露根本就无法辩别敌人的位置,像没了头的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