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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这份工作没什么搞头。”
蒋闻涛一条胳膊横在桌上,单刀直入:“什么破印务公司,就一印刷厂吧?薪水这么少,又没有假期,榨取工人剩余价值也不带这样儿的。”
“……”双喜顿了顿,为那句‘就一印刷厂’感觉到一点尴尬。
印务公司的名头当然要好听一些,此刻被蒋闻涛揭穿,他为自己初见时那种因为虚荣心而将之美化的说辞深觉羞愧。
掩饰地埋着脸刨饭,他动作有点慢,耳根子因为发热而泛出一层微微的红。蒋闻涛因为说话时眼睛一直看着他,所以把他这些微妙的神情变化都一一收到眼里了。
于是他眼神便渐渐显出一点奇异,不动声色地垂眸调整了一下,再抬眼时蒋闻涛已经改换一种非常诚恳,态恳里却隐藏着一种诱哄的语气问:“双喜,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换一个工作?”
双喜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了,抬头看了他一眼。
“想当然想过啊……”
干得憋闷时也不是没有愤懑地在心头咆哮:“老子不干了!”可是这种咆哮,也只有在心头发泄一下罢了。
不干这个干什么呢?现在就业形势这么严峻,再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哪个私人老板不是想把职员榨取到最后一分一毫?下一个老板未必比这一个老板更好。
“你有没有想过去外地?沿海大城市,就业机会怎么也要比内地多。”
“前几年这么想过的。后来……”
那是厂子刚倒闭的时候,给他们发了遣散费,大家自谋生路。当时他也想要去广东那边看看,结果也不知道那一年走的什么霉运,刚决定要走,叶爸就因为一截肠子坏死住了院,开刀割肠,于是就此耽搁了下来。
后来他想了一下,双庆已经说过她就算毕了业也打算在大城市里安身立命,那么兄妹二人,总得有一个留在父母身边吧,不然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那怎么办呢?说起来双庆虽然是个女孩,但却比他还象一只鹰,一头扎进广袤天地,展翅高飞。而他……大概真是生错了性别,他其实没什么大志,并不怎么渴望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只要有一份安稳稍微舒适点的工作就可以了。
在重庆这边留了几年,就业形势越来越不乐观,这份工作越来越象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有时候他会觉得非常的疲倦,所以他会定期去买福彩,也不多,每次一注,就盼着哪天中了奖——也不期望五百万,能有个十几二十万就可以大松一口气了。
“那你现在还想不想过去?要是想,我可以帮你。”
这话一说出来,岂止双喜讶异,连厨房里的叶妈妈也意外地惊了一下。几步赶了出来:“闻涛,你说真的吗?”
蒋闻涛点点头。“真的。我在那边也算有点人脉,要介绍个工作不难。”
叶妈妈吸了口气,心里迅速地打起了小算盘。
外面的工资比起内地来当然要高一些,但开销相对来说也会增加,房租、伙食、水电气日常开销……会不会最后也剩不了什么钱呢。
叶妈妈试探地问:“那边房租挺贵吧?”双庆住的是酒店员工宿舍,那又不同。
蒋闻涛笑了笑,手指在桌面上敲打了两下。
“双喜要是过去,吃住都可以在我那儿。”他笑着看看双喜,“我不收你房租和伙食,你闲了帮我收拾一下屋子就好。”
有这么好的事!叶妈妈眼睛一下就亮起来。
双喜知道母亲动心了,说实话,这么优渥的条件,还是由蒋闻涛主动提出来,会动心也是必然的。
可是,真的行吗?
迟疑了片刻,他有点难堪地开口:“闻涛,你要知道,我不象你有那么高的文凭和好的资历……”
蒋闻涛笑了。
“是。文凭是敲门砖,不过有的老板更看重的是个人能力。”当然,还有背景。他蒋闻涛要介绍一个人进去,不给他面子的人恐怕不多。
双喜也笑了,却带一点苦笑。他想个人能力,他有什么个人能力啊?他会的东西虽多,却一点儿也不实用,根本就不可能用来讨生活。
叶妈妈有点沉不住气了,催促说:“双喜,你考虑一下啊。闻涛这么有诚意。”
“好……我想想……”
当天晚上这个消息就被叶妈妈传递给了叶家父女。
叶妈妈感慨:“哎呀,闻涛真是我们家的贵人。现在就看双喜自己的意思了。他要是出去,双庆在外面我也放心一点,多少有个照应嘛。”
双庆噗哧一声就乐了。
“妈,你觉得我哥那种白面书生能保护我吗?”搞不好挽着袖子冲上去的人是她吧?
“我是说生活上。再说,”压低声音,“他住在闻涛那儿,也可以帮你看着他。”
双庆咂了一下嘴,一副‘我无语了’的表情。
“妈,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和king没定。大家都还是自由身,他也一直没说要追我呀。”
“他没那个意思怎么会长假跟着你过来玩?”
双庆剔了剔指甲,脸孔微微有点红了。
“反正,他不主动开口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去倒追他的……”
第 10 章
那天晚上,当楼下那对母女亲亲密密就感情和婚姻问题一抒己见的时候,天台上的蒋闻涛也趁热打铁对双喜进行了洗脑。
两人在花园里抽烟聊天,蒋闻涛一副与老同学促膝畅谈人生的推心置腹状。他的声音本就带一点磁性,此刻严肃地说出来,每句话都中肯有力,充满强大的说服力。
“……你在这边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树挪死,人挪活’,我不敢说你过去之后一定能混出个名堂,但怎么也比你留在这儿强。至少那边机会多啊。”
“别人出去打工,还是举目无亲,一个人到陌生地方孤身去闯。你还有双庆和我呢,都不是外人,怎么也会照应着你的……”
“至于伯父伯母,我看他两位的身体也没有差到要你担心的地步。说实话,你现在这个样子,不但照顾不了他们,反倒让他们看着你更着急。尽孝嘛,不见得一定要承欢膝下,让父母别为自己的未来操心,也是做儿女的责任……”
双喜微垂着头默默不语,但脑子里的思想活动却是一刻也没有停止。
他当然知道蒋闻涛说得很有道理。古话说三十而立,他都已经三十二了,却还是没有成家立业。那份工作,也只能用来勉强糊口,养妻活儿根本谈不上。父母看在眼里,怎么会不着急。
虽然一直以来他们也没当着他的面说过‘你看看双庆……’之类让人伤心的话,但双喜很清楚地知道,在他们、乃至所有亲友的心里,双庆比他这个哥哥要有出息多了。身为长子,本该是其他弟妹的表率,可是现在的自己,也只能做个反面教材吧。
有时候他自己都想不明白,这三十几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就混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么的窝囊呢?
也不是不痛苦,不是不想改变,可就是不知道第一步要怎么踏出去。
人生路对他而言是迷茫的,他其实很需要一个指南针,指示他正确前进的方向,蒋闻涛……好象就正充当着这样的角色。
自己现在这种尴尬的处境、可忧的未来,都被他一一看在了眼里,是出于老同学的关心吧,所以才会拉他一把。他对他,不是没有感激的。
记忆中那个还需要自己去帮忙打饭洗衣生活自理能力为零的大少爷,经过这十几年的磨砺,已经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成熟自信拥有自己事业的成年男人。这个男人现在坐在他面前对他讲话,思路清晰、深思熟虑,偶尔会打一两个手势以加强语气。那种‘我的人生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自信,着实让双喜有点自惭形秽。反观自己,虽然也是个男人,可这么多年都活得象是在一团雾里……
下定了决心,双喜抬了头,真心真意地说:“谢谢你啊闻涛,你放心,我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的……”
蒋闻涛为这话中隐含的信息呼吸屏了那么两秒钟,然后吐了口气,脸上生出笑容。
成了。
他笑着拍了拍双喜的肩,“说什么麻烦……我可不是外人啊……”
是啊,说不定会变成妹夫的……双喜也笑起来了,那笑意漾在眼睛里,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镜片也让蒋闻涛心尖尖仿佛被电击了一下,他忽然想起来了,念书的时候就有人说过双喜的眼睛生得很好看——
午休时间,男生们反锁了寝室门窝在床上吞云吐雾。话题天南地北,从今天食堂里的菜扯到下个月拿了生活费去哪里撮一顿,最后不可避免地扯到女生,在评点了一番本班女生的优劣之后,有人嘿了一声:
“昨天女生也评了个我们班上的七大美男,想不想知道是哪几个?”
说话的人叫樊勇,外号二百八。
“我超生的,罚款罚了二百八。”
这么介绍的时候在场的男生都喷笑:“他妈的,怎么不罚你二百五呢!”
这家伙是班上迅速找到女朋友的男生之一,和女生关系挺好,所以常常会打听到一些女生那边的内幕消息,算是班里消息灵通的权威人士。
“头一名肯定是蒋闻涛啦,一点儿悬念都没有。”
“那还有六个嘛。”
“说说说。”
于是二百八便一个一个报出名字。据说女评委们选美那是很负责的,并不是泛泛其谈,而是具体点出了每一个中选者的优势所在。寝室里被点到名的男生都有那么一点沾沾自喜:“啊,还有我啊?”心中暗爽。而那些没被点名的则大肆嘲笑,嫉妒,绝对是嫉妒。
“……叶双喜。”
这个名字一报出来,何止趴在床上翻书的双喜诧异地抬了头,连靠在床上懒洋洋听歌的蒋闻涛也顿时为之侧目。
“双喜?”意外的不独他两个,男生们都有点不信。“怎么选中的?”
提名双喜的是坐在他前排的何伶燕。据说事情是这样的:
何姑娘回头问双喜借圆规。双喜呢,刚好取了眼镜,听到声音一抬眼——注意,不是抬头,是抬眼!
那眼皮儿一撩,何姑娘的心顿时为之一颤。哟!敢情本班还隐藏着这一个被埋没的清秀美少年……
“有吗?看看看看!”男生们来劲儿了,纷纷下床趿鞋冲到双喜床上,那如狼似虎的样子把双喜吓了一跳,本能地就把头埋起来不让他们得逞。
没下手的男生也乐了,一边大笑一边拍着手吹口哨。更有人尖叫着配音:“救命啊!强,奸了!”这种配音让那几个人更疯,按着双喜差点把床都要弄垮了。
“我来!”蒋闻涛一蹿下地,轻轻松松就把那几个人推到了一边,一百二十几斤的体重一下子砸到双喜身上,差点把双喜砸成了一张人皮面饼。
扳过他的头,一把掀了他的眼镜,蒋闻涛有点粗鲁地固定住他的脸,两个人便近距离地相望了。
双喜与眼镜的感情是深厚的。深厚到脸上如果不架上这个架子,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此刻被蒋闻涛这么一弄,顿时露出点无措的表情来。
刚才被那几个男生闹出了汗,他脸孔红红地。蒋闻涛盯了他一会儿,旁边的人说:“蒋闻涛你别自己看呀,揪出来示众!”
蒋闻涛默了一下,一把把他的眼镜扯下来给他戴上,从他身上爬起来,嘴里嘀咕了一句:
“哪里好看,这些女生真他妈没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