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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微笑做回答,看白蝶翩翩飞进了墨绿树林,去找它的花,去采花蜜……暖风打过脸面,对着朗笑着的他,她困惑了,为何她的心窝处,也渗出甜蜜?
他们把所有交通工具搭光光,公车火车,捷运公车。
在关娜妹带领下,开启郑宇宙的大众交通工具初体验。火车坐到台北火车站,搭捷运到士林捷运站,再搭303公车上阳明山,这样有没有很爱地球很环保?!北极熊要是知道娜妹的一番情意,相信也会感动到哭,连他都被自己丰沛的情感感动,而沿途窗外风景太美丽,不就是地球还给他的大回馈?
“坐公车跟开跑车看到的风景差真多,以后我也要常搭公车。”他赞不绝口。过去在台北开跑车,像狗笼里骑马,不痛快还常跟人擦撞。公车车身高,可以看见远处风景,塞车了,可以跟身边女伴聊天。更爽的是——郑宇宙暗叫好,当车子离开市区,开上仰德大道,车厢渐渐只剩司机、他们,跟坐在前头、穿汗衫雨鞋,像是要去种菜的老阿伯。少了闲杂人,加上风和日丽,这是谈情说爱要浪漫的大好时机啊~~快表现!
“你看!”郑宇宙指向山凹处,绿林里,团团粉红樱花间,几座白菇状,巨如高楼的大碟盘。“你看见没?”
“喔,那个是卫星发射器。干么?没看过啊?”鬼吼什么?
“我想到DavidBowie的《LifeOnMars》,你最爱的那首歌啊,火星上的生命,就那里,像不像外星人在地球的秘密基地?定,我们下车,去找神秘的入口——”这样讲有浪漫吧?
并没有!
她神情木然。“你很幼稚。”都几岁了?还扯什么秘密基地骗女人。
不气馁,他再接再厉,卯起来要浪漫。“不如我来唱你最爱的那首《LifeOnMars》,吸引外星人出现,说不定公车会突然飞起来,落在火星上,神不神?”
并不神。
她木无表情。“你无聊,胡说八道。”
郑宇宙气虚。“不然我唱DavidBowie的另一首歌给你听,跟《LifeOnMars》很像,你来猜猜歌名——”很好,她缺乏浪漫细胞,他只好自己浪起来,他真的高唱起来。“There'sastarman,waitinginthesky……He'dliketoeandmeet——”
“是《Starman》?!”有人很激动,但不是关娜妹。
惨了——郑宇宙面色煞白,看前座老阿伯猛地回头,瞪住他,表情激动。干!我要电旁边的女人,老阿伯你回什么头?!
“是《Starman》!”老阿伯上身越过座椅,抓住郑宇宙双臂。“你唱的是《Starman》对不对?是DavidBowie那张专辑“ziggystardust的兴起与陨落以及来自火星的蜘蛛”,英文是THERISEANDFALLOFZIGGYSTARDUSTANDTHESPIDERSFROMMARS——”
郑宇宙眼角颤抖,是怎样,现在的老阿伯都这么有国际观?还给他撂英文?!
关娜妹俯身,憋笑憋到快趴到地上去。
郑宇宙不禁结结巴巴。“你……也听过这首《Starman》?”别闹了,DavidBowie欸,阿伯~~“嘿啊!”阿伯精神来了。“我十六岁在机车行当学徒,那时有个阿兜仔掉LP在我店里——”
“LP?!”郑宇宙怪叫。
“LP是黑胶唱片的术语你不知道吗?LongPlaying啊?”
杠!阿伯你可以尽量撂英文!郑宇宙胀红面孔,还以为LP是“那个”。
关娜妹很没义气,完全不想加入这团混乱,她装忙,低头研究工具箱。
郑宇宙可惨了,一时无心勾引到老阿伯,陷入无限回旋的老阿伯青春回忆大跳针。明明要跟关娜妹耍浪漫,错引阿伯跑来乱,阿伯超亢奋的,一直对着他的脸喷口水。
“我跟你们讲,啊那个金发的阿兜仔,我怀疑他是外星人,啊他就是《Starman》,星际人啊!那张专辑有够好听啦,我听到烂了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郑宇宙心中一滴滴淌血。跟妹仔的公车时光,浪费在阿伯身上,情境很荒谬,阿伯一个人讲得口沫横飞,啊啊啊个没完没了。
“啊我就把那张LP拿回去听,啊我剉到,啊怎么有那么赞的歌,啊然后我以为只有我听过,啊你们也都有听过吗?starman……waitinginthesky……”
很好,啊五音不全地给他唱起来了,啊阿伯你不要这样好不好!郑宇宙脸色铁青,这位老阿伯双手巴着车座,面对他们唱歌,不肯转回去坐好。
“阿伯,这样坐很危险,你要不要转过去坐好啊?”你给我转回去,你不要对我唱《Starman》!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
“There'sastarmanwaitinginthesky——”阿伯唱得正兴起。
“咳咳!”关娜妹干咳,显然也对阿伯的热情受不了。
阿伯继续讲古:“啊你们知道吗,那张专辑讲的是ziggystardust,啊就是一个火星人跑来地球啦,他要解放迂腐的地球人捏,啊他是雌雄同体,然后他……啊等一下,啊我好渴……”
好渴就不要讲了!郑宇宙心中呐喊,突然,他跟娜妹呆住,眼角抽搐,很惊恐地,看阿伯从乡民爱用的红绿条纹尼龙袋,拿出一瓶“活力旺”,打开,熊熊灌下去——活力旺欸!
“现在插播一则即时新闻……”电台广播道:“往阳明山的游客请注意,一名患有精神疾病,年约六十的阿伯,刚从菁山疗养院逃跑……”
郑宇宙默默搂住关娜妹,有,这下有浪漫到了,两人挨紧紧,看着阿伯,一起流冷汗。
“郑宇宙,等一下车子到过山溪站下车,我带你去吃馒头。”关娜妹预备逃跑。
阿伯大叫:“是大树下手工馒头对不对?!我知道,我也要去那里,那家馒头超好吃的。”
天啊——谁来救我们出去……关娜妹跟郑宇宙,无助手握手,汗如雨下。
幸好阿伯只是讲一讲,没真的跟来,他们下车,公车驶远,他们互看一眼,抱肚—直笑,笑弯腰,笑到流泪。
“真扯——”关娜妹抹去眼角的泪。“怎么有这种事?”
“啊starman,啊waitinginthesky——啊的一直啊啊啊……”郑宇宙学阿伯讲话,关娜妹又一阵骇笑。
“别学了,停,别啊了,唉,肚子好痛……”她笑不停。
郑宇宙被她的笑容迷惑了,忽然抓住她双臂,吻住爱笑的嘴……
关娜妹震住,被突袭,热呼呼的气息瞬间烘暖口腹,他好过分,太亲昵的深深缠吮她,好热,她晕眩地闭上眼,感觉舌腹滑润缠腻。他很坏,将这镇日与植物为伍的女人,吻得肉欲起来……
至少她没推开我,没赏我大巴掌,所以她应该是不讨厌我吧,很有希望啊!莫教授算老几!
五点二十三分,赶在下班前,郑宇宙走进泽明大楼:心情大好。他哼着《Starman》,一路神采飞扬跟员工招呼。
“哈罗,辛苦了……不要太累……大家加油啊……”走进办公室,他惊愕道:“爸?!”
郑泽明坐在桌前抽雪茄,面前摊着郑宇宙的行事历。虽然已七十多岁的老人,两鬓斑白,但双目仍炯炯有神,身材保养得宜,衣着考究,看起来不像生意人,倒像很有品味的文化人。
“你什么时候来的?”郑宇宙在另一侧坐下。
“唔。”
“有什么事吗?”除非有重要的事,老爸不常来公司。
“唔。”郑泽明咬着雪茄,若有所思地打量儿子。郑宇宙被觑得忐忑不已。郑泽明拿起电话,按通话键。“俪玟、你进来。”
不妙!郑宇宙抚额暗叹,八成是老妹跟爸告状了。
一会儿,郑俪玟进来。
“爸,”看哥哥一眼,被他瞪,她也瞪回去,对他低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喔……”
郑泽明问儿子:“你为什么出现在电视上?”
“电视?”
“陈桑说前几天的新闻,看见你出现在罗士英的环保抗议活动里。”
“哦……我……去帮个朋友。”
“哪个朋友?”
“……”糗了。
“是关小姐吗?”
“欸。”
“关娜妹跟你妹当年的事,你不知道?”
郑泽明口气稀松平常,却让宇宙头皮很麻,爸生气了?
“你看吧……”郑俪玟朝哥哥使个眼神,不用她告状,爸都知道了,当初爸也赞成她赶姓关的走。
郑宇宙咕哝道:“我又不知道那个人就是关娜妹,我也是最近才听俪玟说的。”
“那时候哥在国外,他不清楚啦。”既然有爸爸出面,她就放心了。“哥不知道她多可恶才跟她做朋友,我已经叫哥别理她。”
“你妹说的,你了解吗?”
“爸,那件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俪玟也已经结婚了啊。”
“是,我是结婚了,但是如果你把她找回泽明,我可能很快就会变成离婚妇女。”
“喂,有点信心好吗?你跟明扬的婚姻这么脆弱喔?”
“是,我们的婚姻脆弱得就像我们兄妹的感情那么脆弱——”
“好了。”郑泽明挥手制止。“宇宙,我从不管你跟谁做朋友,一向很尊重你的生活,这你没异议吧?”
“欸……”郑宇宙承认,他是开明的老爸。开明到让他大学混过三间才毕业,除非太过分,父亲不管他的,父子关系不算亲密,但也过得去。
“那好,你老实告诉我,我想知道你对关小姐的态度,是普通朋友?”
“我在追她。”
“也许是你太久没交女朋友……”
“我想娶她。”
郑俪玟倒抽口气,想不到他有种在爸面前这么说。
郑泽明面色一凛,盯着儿子。郑宇宙坦率地迎视着父亲。父子俩无声对峙好一会儿,郑俪玟在旁忐忑至极。
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后,郑泽明搁落雪茄。“既然好不容易遇到想共度一生的伴侣,就不要错过,我也不希望你将来有遗憾。”
“谢谢爸。”郑宇宙狂喜。
“爸?!”郑俪玟震惊,爸不是来替她作主的吗?
郑泽明说:“这阵子你就专心去追关小姐,反正你上下班时间—向很自由,最近刚好又是淡季,公司不忙。”
“还是爸明理。”郑宇宙哈哈笑,爽啊!
“爸爸祝你成功。”谈话结束,郑泽明起身离开。
“爸——”郑俪玟追出去,追进电梯里。“为什么不阻止?你不觉得他太夸张了吗?难道真的要让哥娶那个女人?那我怎么办?”
电梯门缓缓关上,郑泽明对女儿说:“你哥不是做生意的料,没一点城府还说得过去,你跟我管理公司这么多年,怎么还莽莽撞撞的?”
她呆住。“因为,因为你说你支持他……”
“你没看见吗?”郑泽明指了指右眼。“你哥眼睛里,有股疯狂,现在被那女人彻底迷住了。”
“我知道,所以我们才要趁事情还没——”
“你太不了解你哥了。”电梯下降,郑泽明缓缓分析道:“草原的老虎,平常懒洋洋地,可是一旦猎物出现,蕴藏的能量就会瞬间爆发。你看过老虎狩猎时的眼睛没有?热烈、疯狂。你哥也有着一对那样的眼睛,他体内也有着老虎般的爆发力——”
郑俪玟冷静下来,没错,哥平日吊儿郎当的,她都忘了他的脾气。
郑泽明提醒道:“你哥对谁都笑笑的,像在玩游戏,你以为他好商量?不,他只是没想争取什么,一旦找到他要的,那双疯狂的眼睛,就只会有猎物,如果我们硬要拦阻,就会被他咬伤。”
郑俪玟不吭声,确实,爸想得比她周全。
郑泽明问她:“还记得你哥小时候的事吧?”
那件事……她脸色骤变。“我没忘,可是难道我们就让他和关娜妹结婚?”
“对付疯狂的人,要做的不是阻止,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