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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燃像是被某种神秘力量击中,他感觉到这个房间似乎一下拥有了生命力,并与他产生一种共鸣,一种在生活方式方面的认同感。
是谁驾驭了这里?为什么没有听皓琳提起过?
皓燃正纳闷,房间的那扇落地窗户外忽然传来动静,有人居然搭梯子爬进阳台,当皓燃看清来人的装扮时,简直叹为观止……
Chapter 2
那人赤着脚,裤管卷起半截,单手提着雨靴,戴着套袖的右手臂抱着一盆白色铜叶海棠,脖子上挂着黑塑胶围兜,再搭配上满身的泥土脏污,十足的不伦不类,直把皓燃唬得一愣一愣。
家里头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号人物?!
这个高大的男人明显“运动过量”,神色中夹杂着一丝疲倦,不过即使是皓燃,也不得承认那张脸的确已将所谓的“成熟男人味”发挥到极致——
那甚至是一张容易令艺术家冲动的脸,魅力恰到好处,视觉上既不会让同性觉得特别突兀,也能够成功吸引异性的注目。
这男人有一双令人记忆深刻的眼睛,目光投过来时有一种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好奇,他的嘴唇和下巴轮廓很有型,也有一副与之相衬的结实身材,虽然扮相奇突但并不狼狈,神情坦荡安之若素。
他似乎认为自己的一系列举动——比如从阳台上来或是穿着渔场围兜——都是很天经地义的事。
在英国长年接触俊男靓女的皓燃总是能一眼评估对方的含金量,有没有眼缘对他来说是交朋友的第一步,阳台上这个人是他难得的“一眼接受”型,这原本也算得上是良好开端,当然,如果不用对他这身装扮打分数的话,可能会将其划作同类……
男人跨进房间,用一种询问式的眼神注视皓燃,然后转身先将那盆海棠放到窗台上,顺手替它梳理了枝叶,把雨靴放进贮藏柜,接着才不紧不慢地踱上来。
这时,皓燃才感觉到一阵无形的压迫,那男人英武不凡,半丝粗犷气都没有,带来的是更为平易知性的感官冲击。
“你是……”他似乎真的有在想,也的确有想出来,“陈皓燃。”
皓燃不动声色地微一颔首,也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看着他,隔着这样的距离,可以看清他额角滑落的汗珠。
对方并没有将皓燃的冷淡放在心上,也不觉得自己这身行头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当然,比起皓燃擅闯他人居室,对方的行为的确不该被追究。
男人没有对皓燃的出现表示过多的猜疑,他既然认得出陈皓燃这个人,似乎也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对这样识趣的新屋主,皓燃并不反感。
摘下右手那只脏兮兮的绵布白手套,将掌心递出去:“姜守仁。”
皓燃犹豫了一秒钟,还是伸手还礼,对方给了他很有力度的一握,有一股灼热从手心传输过来。
皓燃看见男人浮现在嘴边的无懈可击的微笑,那是一个娴熟、友好但又漫不经心的笑,你甚至还来不及分辨其中的诚意,便已经与他的其他表情融为一体。
皓燃不能准确估计他的年纪,他可能三十几岁。对皓燃来说,自己到这个年纪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不能否认这个年龄的男人最能够表现实力和内涵,也最易吸引他人眼睛。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这样问。
“刚刚。”皓燃答得很有保留,将视线从他脸上收回,再次打量室内的陈设,前一刻的惊讶已经化作欣赏。
“不好意思,我先去——洗个澡。”他并未觉得难堪,而是不以为然地指了指沙发,“你自便。”就这样把卧室让给了不速之客。
皓燃看他进入浴室,便自行走到阳台撑着双臂往下望,结果出乎他的意料。原来的葡萄架已经拆除,现在被改建成一个小型花圃,外围用琉璃瓦棚包裹,阳光充沛又方便控温,有一个老花匠坐在花架外的凳子上休息。
终于知道刚才那人是在干什么了,要不是亲眼所见,实在匪夷所思。
其实皓燃对花卉没有那么多的研究,他自认对某些领域的认识很匮乏,像大多数年轻男子一样,偶尔也会浮躁或随时失去闲情逸致,也许会陪女友去听一场新年音乐会,但并不会留下太深的记忆。
皓燃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已拥有社会身分的人,在人家的花圃里挥霍精力和时间。
再回到房内,皓燃的目光完全被拐角处的水晶玻璃柜吸引,那里面竟放着成排的咖啡杯,一眼就可以看得出它们来自世界各地,有些很昂贵,有些只是地摊上的手工毛胚,但是它们被排在一起,不分先后主次。
皓燃正看得入神,浴室的门被哗啦一声拉开,披着浴袍的男人并不避讳来客,一边用干毛巾擦着头发,一边走到隔间去取了半磅研磨好的咖啡豆出来,他还是赤着脚,似乎永远不打算在室内穿鞋子。
他用一种精致的虹吸式咖啡壶。皓燃曾经看过很多人煮咖啡,但是没有一个能让他留下这么深的印象,可能是因为他穿着浴袍……
在姜守仁煮咖啡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但很奇怪,皓燃觉得还算自在,在这个房间,他似乎不需要想太多,甚至可以让他忘记,自己其实已经到家了……
直到一股浓烈的咖啡醇香弥漫整个房间,姜守仁才回头对他抬了抬手,然后将煮好的咖啡缓缓注入两只考究的烤瓷咖啡杯中。
“加糖吗?”那一头扬声提问。
“少许。”皓燃慢慢走上前去。
“这咖啡豆是托朋友从维也纳带回来的,神秘配方,你包准喜欢。”
姜守仁很自然地开口,好像他们已经很熟的样子,也像是从来没有尴尬的时候,窘迫总是能被他轻易化解。
皓燃不禁轻笑了一声,他知道姜守仁这样的男人,可以在田里干苦力,但却坚持不喝即溶咖啡,不可理喻的天然派,有自己的观点和习惯,也会时常做出一些令世人费解的事。
“我去换身衣服。”煮完咖啡算是招待过客人了,安心拐进东头的走入式衣柜。
皓燃仍坐在转角的吧台边,端起杯子喝了两口,有些陶醉地闭上了眼睛,神秘配方吗?看来那家伙还算诚实。
五分钟后,姜守仁再次走出来,这时的他终于与这房间匹配了。他套了件浅色的Hugo Boss棉织上衣,质地柔和,深咖啡色的长裤下是一双日式拖鞋。
他的发丝天生轻韧不驯,前额还沾着水蒸气,有些性感的凌乱,鬓角以下那层淡淡的胡茬已经被刮胡水抹去,现在的他,留给皓燃截然不同的印象。
姜守仁来到皓燃旁边的高脚椅上坐下:“会不会觉得我太喧宾夺主?”
“不。我只是好奇,你怎么说服皓琳将房间出让的?”他这个姐姐的脾气,他不是不知道,不愿意的事,半步都不肯退让。
“住这一间可以看护花圃。”
“就这样?”
他笑笑:“就这样。”
皓燃觉得事有蹊跷,但没有继续发问,而是说:“我不知道你现在住这间。”
“也是暂时的,我在香港开了一家画廊,艺术沙龙也刚创办不久,所以需要在这里逗留半年的时间。幸亏你家人盛情款待,坚持不让我住酒店,所以我就把部分东西搬了过来。”他简单陈述来龙去脉。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
“虽然我只在相册里见过你,但并不陌生。”
“我对你也是早有耳闻。”
他很有自知之明:“都是坏资讯吧?”
皓燃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也觉出几分怪趣。
姜守仁倒自己接下去:“也只有瑞真能一直容忍我。其实说白了也没什么,谁想做个完人呢?我已经把过去忽略不计了,你呢?还认定是瑞真背叛你?”
“谢谢你的咖啡。”皓燃蓦地站起来,直接走向房门。
“陈皓燃,你是应该回来了。”姜守仁没有转身看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这句。
猛地拉开门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那句“这不是背叛不背叛的问题”却没有能真的说出口,无论自己是不是回来,对于已经发生的事件都已无补于事。
陈皓燃与姜守仁并不是不熟悉的,他们透过另一个人,对彼此有过初步的了解,也一直对对方存有一个大体的轮廓,这一次意外碰头,心照不宣。
当他说出“姜守仁”三个字的时候,皓燃就已经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见他了,只是那样的环境和氛围,不适合点破而已。
他们各自都有“百闻不如一见”的感想,不过都不是太世俗的人,没有兴致运用伪善的社交辞令。
勤叔早已吩咐厨房大肆准备,作为欢迎少爷回家的必备仪式,晚餐时间未到就开始张罗,把他早早拉下来坐到餐桌前开小灶。
等到陈皓琳回到家时,几乎是尖叫着扑上前去拥抱了自己的兄弟:“可想死我了!”
皓燃宠溺地搂着她,将她当成一个情绪激动的小女孩。
皓琳已经语无伦次:“今天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你以后再胡乱给我制造惊喜,我心脏肯定会负荷不了的。你要知道,猛一回来就看见失踪已久的弟弟,兴奋过度会对精神造成压力……”
“喂,你到底要不要我回来?”皓燃调侃她。
“没良心。”皓琳抬手摸摸他的脸,“皓毅又不知道跟女朋友去哪儿混了,一天没见人了,手机也不接。”
“或许在看电影。”皓燃打趣。
“电影?他现在那个女友成天只喜欢武打片,而且还一定要是喜剧。”
“这个品味也不能算是坏。”他笑话她,“倒是你,语气真像不受欢迎的老姑婆。”
“OK,我不参与意见,你们喜欢谁,我管不着对吧?不过不是我多虑,这已经是皓毅今年的第三个了。”
“势头良好。”
“对,他还准备再接再厉。”皓琳这时看见姜守仁从楼梯上下来,立即招呼他,“阿仁,来见见我们陈家最宝贝的少爷陈皓燃。”
他们也果真装作刚见面的样子,重新握手:“你好。”
皓燃照例只是沉默地点了一下头。
“这位是瑞真的小叔,上一季还停留在塞班岛度假,后半年却不得不滞留香港。”皓琳笑着搭桥,“皓燃你平时不是最喜欢收集版画了么?我想你们一定志趣相投,阿仁有好几家画廊,可以说是这方面的行家了。”
某人很谦虚:“我只是商人而已,并不是艺术家。”
“那也得看是从什么商。”
皓琳难得追捧人,皓燃当然听得出端倪,于是认真地朝姜守仁看了一眼,对方似乎有接收到他的暗示,回复一个无辜的表情,以示清白。
有时多一份憧憬并非好事,皓燃不想让家姐受到感情上的伤害,他现在对很多事都不再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习惯了透过现象看本质,更何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