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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着一室的酒气,意识却无比清醒,突然他觉得自己好傻,怎么这么笨。
明明在胡爷的地头上,竟然还在想,该怎么办。
胡爷曾亲口应承的,愿意帮他到底。
那么明天就再去求他罢!
第50章
想见胡爷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天米铺生意太忙,根本得不出空来去。
只有晚上时间。
丹阳地头,只有本地人最熟了。
阿眯年纪和他相妨,却是个人精。
没有不知道的事,没有不知道的地。
据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直以来是池长静观察学习的主要对象。
可是不知道为何,阿眯对他变得意外的冷淡。
疏离感越来越强。
现在就算这么多人共桌用饭,为何总让他有种感觉。
觉得自己尚身处在叶府的那个饭堂。
四下坐着的,依旧是视他如无物的那群男仆。
他不寒而栗,默默的低头吃饭。
“阿静,多吃一点,来来——”
中午用餐,掌柜的也跟大伙一起吃。
他见池长静萎缩模样,忙招呼着,并将唯一一盘带肉的菜,搁在池长静的前面。
“掌柜——”池长静受宠若惊,慌忙制止:“我自己会夹,放那边,我夹得到的。”
“阿静,你来米铺也有大半年了,别总把自己当外人看。在这里吃住还习惯么?有什么不妥贴的地方,你尽管告诉我!”掌柜用眼神扫视了其他人,继而转向池长静笑道:“你到米铺这么久,都没一天放假的,下午就出去玩罢,走走看看,散散心,长长见识。”
“真的?!”池长静不禁大喜过望。
“当然,不过记得要早点回来。”掌柜笑眯眯的。
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若不是拿了叶青松的钱,他才不会管池长静死活。
不过,阿眯这小子,得要好好说他一顿。
打狗也得看主人的面,不是么?!
吃过了饭,池长静立刻回通铺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打算出门。
正好趁这个机会去找胡爷。
这时,阿眯突然进来,笑道:“阿静,丹阳玩的地方,你不熟罢,我陪你去罢?!”
池长静很是诧疑。
毕竟好几天阿眯都对他不冷不热的,今天大家都是怎么了?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毕竟被所有的人漠视,任谁心里都不好受。
丹阳素来是客商云集之处。
南来北往的商船经过此地,都要停留,做一些补给。
每个河埠头都显得得格外忙碌。
“阿静,你恐怕没看到罢,运粮的船只将河道全都阻塞,从河口一直堵到清乐埔,那情形,很多客商只得在此地盘桓了。”
运河如此宽,如此远的距离,竟然全部都堵塞,那得要多少运粮的船只啊。
“这么多粮食都运到京城?吃得完么?”池长静不禁感叹。
阿眯不禁笑出声来。
池长静被笑的极为尴尬,又不明所以然,只得沉默不语。
阿眯拍拍他的肩,笑道:“以后有机会去京城看看,长长见识罢。以前我跑船的时候,也去过,你想都想不到,京城有多大,有多少人……那街道……”
阿眯比了比自己现在所处的街道,打了个比方。
池长静惊叹万分,直追问着,想知道更多的京城的概况。
比如——
“京城是不是人人都穿着绸衣啊?”
“京城是不是人人都住瓦房大宅子?”
等等,诸如此类。
天真无比,把阿眯逗的一路直乐。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胡爷的宅坻处。
“兄弟,已经到了……其实你有什么事,找咱们掌柜,何必去烦劳胡爷呢?!掌柜对你有多好,大家有目共睹啊。”
今天,他就狠狠被掌柜骂了一通。
其实他也不想的啊,池长静跟一个男人牵扯不清,搞三搞四的。
大家都不敢跟他亲近,一来是怕污了名声,二来,万一日后出了事,牵连自己。
掌柜对池长静好的出奇。
就连上街,也吩咐他跟着去,好好盯牢了,别让出了什么岔子。
其中肯定有什么名堂!
池长静叹道:“我找胡爷,是自己有些事要求他,跟掌柜还有米铺,没有任何关系。”
阿眯这才稍稍放心,忙道:“我帮你去问门房——”
门房见两人短衫布衣,一副伙计模样,竟然要见胡爷,当场就鼻孔朝天翻白眼。
阿眯好话一溜溜的脱口而出,又说有很急的事,竟然把米铺掌柜也抬出来说。
两人严然成了替人跑腿的,若是搁误了胡爷的要事,吃罪不起。
连捧带恐喝,直把那狗眼看人低的门房说的一愣一愣的。
连忙真的进去给他们通报去了。
池长静听的目瞪口呆,直抓着阿眯的手,一脸的崇拜。
“阿眯,你好厉害……什么时候我才能象你一样?”
在人前能够这样毫无拘束的畅所欲言呢。
阿眯瞪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咽了咽口水。
想抽回来,又怕太明显了。
下人一去通报,也刚巧胡爷正在府上,听说米铺有要事来报,竟然只打发两个伙计过来,不禁大为奇怪。
池长静自然让阿眯留在门房中,自己一个人去见胡爷。
阿眯不肯,非要陪着去。
池长静极为为难,只得和阿眯一进入内。
八月时节,桂花飘香。
只见婉延的五彩石子路旁种满了桂花树。
没有繁花艳卉的浓香袭人,只有淡香幽影的缱绻缠绵。
有微风抚过,洒落点点金黄。
头发上,衣领上……都染上了这淡淡的幽香。
胡爷收山之后,便不大管事了。
生意上的事都交给几个儿子打理,自己专享清福。
他午睡被扰,这会儿坐在花厅,喝着桂花茶依旧显得有几分不悦。
“你不是那个……那个……”胡爷见池长静极为眼熟,年纪大了,一时间想不起来叫什么。
旁边贴身仆佣,立刻凑上前,低声嘀咕。
胡爷‘哦——’了一声,恍然大悟。
他微一沉吟便将池长静的来意猜了个大概。
便吩咐仆佣将阿眯先带出去,只留下池长静一人。
“小人池长静给胡爷磕头!”池长静跪下便要拜,胡爷忙道:“不用太拘礼,行啦,起来罢。”
池长静还是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立在一边。
“你给我行了这样大礼,我不帮你倒真说不过去了。”
池长静愕然,迟疑道:“小人还什么都没有说……”
胡爷捻须笑道:“你还不是为了叶青松的事而来?难道我猜错了?”
池长静忙点头。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是想跟叶青松回去么?”
“不!不不……”池长静立刻连声反驳,慌忙又跪下来。
第51章
“让你不要跪,起来说话。不要怕,有我在,叶青松拿你没办法的。”
池长静跪着不起来,眼泪忽而流出来:“小人,想过普通人的日子,可是老爷来了,小人的卖身契还在他手上……”
“卖身契?你是叶青松的家奴?”
池长静摇摇头,凄苦道:“小人的爹将小人卖身给老爷二十年——”
依稀还记得那个上元之夜,他看戏看的如痴如醉,在吃过了元宵,直到戏散场,他走在最后,依旧连留忘返。
心中回味着戏栏上演的故事,猜想着不知道明晚是否还有。
却在经过侧门之时,忽听到有两人女人说话的声音。
声音清柔,是年轻女子的所发出来的。
他心里不禁大为奇怪,戏散场,都已经敲了三更了,怎么还有女子逗留在外院?
只听一个女子低压了声音惊呼道:“不会是真的罢?”
“我是这么听说的。”
“那池长静……”
猛然间听到自己的名字,池长静不禁停下了脚步,有些迟疑的伫立着,屏住了呼吸。
“那他能离开叶府,岂不是要三十五六岁了?”
“是啊,听说是他爹又卖的他……想想看,出府都三十五六了,该怎么办啊?”
“年老色衰,干活也干不动,恐怕老爷不会再要他了罢?!”
“谁会要啊。他就算回自己家也没用,过了十几年,他爹说不定早死了,家产几个兄弟早分了,等他回去,还不是一无所有。”
一个女人叹息怜悯的声音:“唉,真是狠心的父母。这样还不如将池长静卖给叶府当家奴,也好过,老来无依无靠……”
“你干嘛哭啊?穷人家鬻妻卖子多的是!”
“……我只是觉得他很可怜……”
“你可怜他,谁来可怜咱们,走罢……”
池长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住处的。
那冰冷黑暗狭小的空间,犹如天底下最破败的坟茔。
此时,痛苦弥漫,已将他吞没。
他躺在床上,回想着家乡的种种。
兄弟姐妹的面孔在脑海里一一的浮现着。
其中,并非只有他一人被卖掉,但他已经全然不晓了。
他被抛弃了。
被自己一心一意挂念着的那群人抛弃了。
用卖他得来的钱,给兄弟们娶妻生子过美满日子么?
泪水顺延着眼角而下,心里的苦与痛几乎快让他窒息了。
深深的怨恨从心底如大海涛天巨浪狂涌上来。
“你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不会有的!”
继而嚎啕大哭,绝望是如此的深切,没有人能救赎他。
就让他一个人痛苦……
“让他们每个人都过好日子,根本不用记得我……”
这两种念头反复的交战着。
忽而想到叶青松。
想到月光下,戏栏前,鸳鸯灯阑珊之处,男人含情的眼角眉梢。
想到了三十五岁。
那个时候,他会是什么样子啊?
他还活着么?
叶青松会将他赶出府去?
天下之大,难道真没有容身之所?
继而他又想起算命仙师说命数。
三十五!
多么令人恐惧的数字!
三十五岁之后,非业破运,乃大凶之运。
有短命、病弱、非业之势,不得平安,灾难叠至,极不如意,一生孤独终老,万事不成,终世进退维谷,有此运数者,当真惨淡之至……
就这样,一整夜,根本无法合眼。
哭一阵,想一阵,直到天色初蒙。
胡爷瞄了一眼尚跪服地上的池长静,叹道:“下贱之人,空有几分小聪明,却不过短浅的很!二十年,等你出府也就三十五岁……你可知道用意?”
池长静猛然抬头,不明所以。
一直以来,心底怨恨父母的心根本没有改变。
“你以为叶青松不会想把你变成他的家奴么?恐怕是你父亲不肯。一旦成了家奴,除非叶青松肯放人,否则世代子孙皆是其家奴。”
“我爹不肯?”池长静撑在地上的双手不住颤抖。
“等你三十五岁应该能攒下一笔钱,以叶青松的人品性情,还会给你一笔钱。到时候,你回家乡就算没有家产,拿这笔钱买房置田,娶妻生子。”
“……”池长静眼中已经凝聚雾气。
“天下没有哪对父母愿意将孩子卖掉,这是世道所迫,也无可奈何罢。”
象胡爷这一生,风里雨里,浪尖刀尖渡过。
早把人生看的透彻。
他再不会去看重功名利禄,反而更愿意出资铺桥修路,帮忙那些需要帮忙的人。
这是他所谓的积阴德,赎以前的罪孽。
池长静伏在地上,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当真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了。
“这样罢,这次依旧还三条路——”
池长静抬起头。
“第一,我给你一笔钱,离开此地。第二,你就留在此地,有我罩着你,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第三,这世上从此没有池长静这个人,你改名换姓,重新开始。”
“没有……池长静这个人?”
“没错,就算他找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