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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吃瘪,让她间接出了一口恶气哪!
“看我挨打,妳很爽是不是?”
察觉张晨莹抖着嘴唇偷笑的表情,丁珀威脸色很臭地抛去一个忿忿的眼神;还想再多说什么,却像是顾忌着坐在身边的女孩,因而勉强按捺下来。
张晨莹张开嘴巴,正想要回嘴,却被关泽辰的手势制止:
“晨莹,不要又跟他闹起来,正经事要紧。”
“喔。”
张晨莹扁扁嘴,听话地放弃斗嘴的念头,却也因为关泽辰口中的“正经事”与她没有太多相关,因而有些无聊地东张西望起来……
怪了,怎么一向在屋内乱窜捣蛋的小鬼们全都躲得无影无踪?
“丁珀威。”沉默片刻后,关泽辰再度开口,目光炯炯地盯住气焰不再高涨的丁珀威:“你老实说,抓小鬼回南部交差,真的是叔叔的意思吗?”
“……”原先还抗拒着不愿意回答的丁珀威,在僵持半晌之后,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师父没提,是我自作主张。”
“我就知道。”关泽辰哼了一声:“叔叔不可能用这么无情的方法抓自己的小鬼,只有你这种没人性的家伙,才会这么残忍。”
丁珀威冷眼睨着关泽辰,脸上的表情是百分百的不齿:
“笑话!要不是你偷了师父的小鬼,事情怎么会搞到这么麻烦的地步?你知不知道,师父当年立的借魂契快要到期,你带走的那批小鬼,全都得在今年鬼门关之前归还地府;要是晚了一时半刻,就要拿师父的阳寿来抵!你根本一点都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意外从丁珀威口中获悉如此惊人的消息,关泽辰怔了怔,原本敌意甚坚的态度也随之软化下来。与关吉莳交换一个询问的眼神,关泽辰定了定心神,声音低沉地再次发问:
“既然叔叔没有提起,你又怎么知道这件事?”
丁珀威眯着眼,目光里满载不以为然与轻蔑。
“师父早在三个月前就旅修去了,馆内的事情一直是我在经手,要不是师父在通书上面记了备忘,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师父没回来,我根本联络不到他,只好暂时把馆托付给其他师弟,到台北抓小鬼准备交差。”话说到这里,他语气一转,换成劝诱的口吻:“师兄,既然你知道了事情的紧迫性,就不应该再阻止我。我们也别再意气用事争来斗去的了,师父的命捏在你手上啊!”
面对丁珀威听来真诚的恳求,关泽辰犹豫了。
身躯微微向后仰,他偏过头去,瞟一眼碍于关吉莳阳气太重因而被迫躲到厨房橱柜里头避避风头,只露出一双双晶亮眼睛的小鬼们,心底的情绪掀起剧烈的冲突。
在这窒人的沉寂中,张晨莹小小声地开了口:
“回地府之后,他们会被怎么样吗?”
“不一定。可能会马上投胎,或者暂时在地府待着。”丁珀威耸了耸肩。“他们都是阳寿未尽就意外夭折的童魂,在不曾为恶的前提之下,只要等候一段时间,就会排上轮回,再次转生。”
“这样啊。”
张晨莹抿了抿唇。那么,小紫他们就要离开人间了吗?意思是,她再也见不着这群小鬼了吧?
从一开始避之犹如蛇蝎的恐惧,到现在习惯而熟稔、几乎像是朋友般的情谊,说要分别,也是很难割舍得下的遗憾哪。连她这个与小鬼们相处不过数周的人都舍不下了,更何况与小鬼们相伴着一同长大的泽辰学长,情绪上的挣扎,是显而易见的吧?
还有,小鬼们会不会也有舍不下人间的念头呢──
“不许跑!”在所有人各怀心事缄默沉思的当儿,丁珀威忽地爆喝一声,整个人由沙发上一跃而起,右手结成剑指,直指向厨房内门已半开的橱柜,对准作势即将离开的阿俊:“你再乱动一次,就不要怪我无情!”
在众人的注视下,伫立在橱柜旁的小鬼先是沉默地低头不语,半晌过后,才缓缓抬起下巴;一张清瘦的少年脸庞上头,流淌着两行泪水……
“求求你们。”阿俊颤抖着声音,恳求着:“我不能离开人间,至少现在不行,这是我最后一个心愿,在完成之前,我不能走,求求你们……”
随着他断断续续的话语,阿俊双膝一曲,直挺挺地朝丁珀威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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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婚纱摄影公司内,助理小姐在一排排蓬松的白色纱网间穿梭,踮着脚尖从高处取下几个纸盒,掀开盒盖,现出里头手工极细致的浅粉色丝缎头饰;再点缀上新鲜的粉红玫瑰花苞后,更是美丽得如同梦境。
“江小姐,妳看!头饰弄成这样好看吧?很配妳呢!”
大片的落地镜前方,一名身穿白色低胸礼服的年轻女子亭亭站立着,式样简单的洁白衣料包裹着她的身躯,更显出身段的美好窈窕。
拢起的乌黑长发在脑后盘成髻,将助理小姐刚打理好的发饰别上、系上飘逸的白纱,穿着婚纱的女子朝镜中的自己瞥去一眼,瞧见美丽的身影,不由得抿唇笑了。
“不错吧?就知道很适合你。”擅于察言观色的助理小姐没忽略客人脸上满意的笑容,适时邀功,也不忘补上几句赞美的话语。“明天婚礼,第一套就打扮这样;第二套是你们之前挑的粉紫色那套;第三套是红色的旗袍……早上七点婚礼秘书会到你家先帮你定妆,助理会帮你将明天要用的所有礼服一起带过去。还有……”
助理小姐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明日婚礼的细项安排,一旁的家属忙着确认,又提出一些与实行流程有关的疑问。
身旁的人纷纷扰扰地商讨琐碎杂事,当事人却没发表太多意见,只一径凝望镜中的自己,腰肢轻微地摆动,眼波流转间,找寻自己最美丽的姿态……
“看得过瘾了,就下来吧。”
关泽辰的声音在阿俊耳际悄然响起,惊扰了他欣赏新娘妍丽模样的沉醉心情。离开前,他遗憾地回头多瞥了一眼,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热闹的婚纱店,回到关泽辰一行人等候着他的地方。
“怎么样?”关泽辰脸上透着淡淡的笑意,笑容里有着深切的了解。“看也看过了,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嗯。”阿俊颔首,忧郁的脸上总算透出一丝丝淡薄的笑:“谢谢少爷。”
“…哼!”站在一旁的丁珀威突然从鼻间重重地哼了一声,满脸不以为然的不悦。
“一副委屈得要命的样子,好像我虐待你是不是?”
他扮黑脸,关泽辰却负责当好人,他的形象真是坏得令他备感不满。
“事实上,当初把阿俊打得半死的人的确是你啊。”
立场最超然的张晨莹发表中肯评论一句,当下讨来丁珀威的白眼一记,两人马上又大眼瞪小眼地呕起气来。
关泽辰很理智地不去纠举这两人的斗气行为,只顾着与表情仍带着落寞之情的阿俊交谈:
“如愿看见人家穿婚纱的模样,你也应该满足了吧?”
当时阿俊哭着下跪乞求的画面,将在场的人鬼都吓了好大一跳。由于情绪太过激动,阿俊当时也无法细说自己坚持的理由是什么,只含糊但坚定地表示,一定要亲眼见到某位小姐穿着婚纱的模样,他才能甘心离开人间。
按着阿俊的指示,关泽辰带着张晨莹以及一脸勉强的丁珀威来到位于中山北路的婚纱馆。顺遂达成心愿的阿俊,却仍是愁容满面,并没有心愿了遂的喜悦……
“她是我的青梅竹马。从前,她家跟我家住在同一条巷子里,上下课都会一起走,感情很好很好……”情绪低落地闷了片刻,阿俊终于开口说话,却恍若自言自语般,絮絮叨叨地诉说着:“我跟她同班六年,连小四升小五重新分班,都还是分在同一班……
六年级毕业前一个月,她突然告诉我,她要搬家了。我很错愕,因为我其实喜欢她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她突然说要搬家,那种口气,好像她一点都不在意我,根本无所谓一样……“
“结果呢?”
对阿俊的感伤感同身受,张晨莹听得很专注,忍不住催促着。
“结果……”阿俊咽了咽口水:“我打了她一巴掌。”
“什么?!”张晨莹的下巴掉到胸前:“你干嘛打她呀?”
由爱生恨也不是这样的啊!
“我也不想啊!”阿俊急急辩解着:“那时候我才几岁啊!一时气不过,又不知道要怎么表达心里面的感受,所以、所以一急之下就、就……”
“就一巴掌拍下去,于是你们两个就绝交了。”顺着阿俊的口气,关泽辰自动自发地玩起故事接龙的游戏。“后来你喜欢的女生搬家、你过世,从此之后变成你心里面的遗憾……我没说错吧?”
阿俊点点头。
“我是在上国中前的那个暑假,得肺炎死掉的。那时候,她全家都搬到北部了,应该也不知道我过世的消息……跟着少爷搬到台北的第一个晚上,我想,我生前从来没有机会到台北,现在既然来了,就想要到处走一走,或许有机会碰见她,就算是希望渺茫,总归也是个机会……没想到这世界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我居然在百货公司里遇见她,虽然过了那么多年,可是她的模样,几乎一点也没有改变……我跟着她回到她家,看她跟家人讨论事情、展示上街采买的商品、挑喜饼、看婚纱照……我才知道,她快要结婚了。”
“所以你才天天往她家跑,对不对?”
望着阿俊好悲伤的面孔,张晨莹不由得为眼前苍白瘦弱的小男孩掬一把同情之泪。
“其实,我也不贪心,只要看到她开开心心地出嫁,我也就很满足了。”阿俊声音听来哑哑地,像是泪水梗在喉头般:“这样就够了。我没想到在离开人世之前,还有机会看到她穿白纱的样子……”
“够了,不要再装可怜了!”冷硬的声音粗暴地截断了阿俊未竟的话语,丁珀威口气酸溜溜地抢走了发言权:“说来说去,就是拐着弯骂我不近人情、没有人性是吧?”
从一出场到现在,他完全被当成大反派打压,连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只不过是尽忠职守地执行该处理的任务,他究竟哪里做错了?
最委屈的人,根本是他嘛!
阿俊吸吸鼻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又冷不防被丁珀威打断。他挥一挥手,摆出莫可奈何的厌弃貌:
“算了,我自认倒楣。趁我后悔之前,赶快把这件事情了结……你在发什么呆?那个叫阿俊的,我就是在说你!小心要是我反悔不帮忙,你再怎么哀求,我都不会买帐!”
深夜,喧闹忙碌了一整天的江家,终于悄然平静下来。
几个如苦力般被呼来唤去打杂的男士打着呵欠各自回房安歇,为更加操劳的明日预存体力。女眷们叽叽喳喳指挥大局的声响也小了,'奇+书+网'为了明日容光焕发的美貌,赶紧敷上保湿面膜睡美容觉去。
就要出阁的新娘子,却是那个怎么样也睡不下的人。
虽然母亲劝她赶紧休息,明天才能气色饱满、漂漂亮亮地出嫁,她却偏偏怎么样也没有困倦的疲意。倚着墙、搂着抱枕斜坐在柔软的床褥上头,在寂静的夜里,心绪紊乱地想着好多事情。
就要结婚了。相恋多年的男朋友,即将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另一半,也算是种理所当然的发展。她是幸福的,在家有双亲宠爱,未来的公婆又和蔼可亲,未婚夫的照料更是无微不至。将来生活的美满可期,她真心为自己幸运的际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