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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碰!”他松手,拨开晏殊脖颈后的黑发,青紫的肌肤上,那密密匝匝,毛发一样的银针让我浑身的毛孔炸开。
我深吸一口气,推了妙手一把,道:“将他放出来。”
妙手撞在木桶上有些迟疑,“这样不好……”
“快些!”我将匕首铮的一声削断他的腰带,道:“给他披上你的衣服。”
妙手瞧了瞧被削断的腰带,将未完的话吞了下去,伸手撑着晏殊的手臂,很是费力的将他拖出药桶,一手托着他的后颈,一手脱下衣服替他裹上。
我蹲下身,拍掉咬在晏殊身上的蝎子,不敢瞧他身上密密麻麻的小孔,青紫的脓水外溢,他就像一具快要腐坏的尸骸,我抬头看他的眼睛,忽然愣了住,“他的脸……”
左侧额头之上拳头大的烧疤,化脓浮出水疱,在他的额头眉尾,一点点的渗着青绿的脓水。
“我看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妙手咋舌道:“可惜了,多好看的一张脸……”
我低头不看他,一壁替他系腰带,一壁喊他,“晏殊,你听见了吗?你……会好的,你那么骚包肯定会想到办法好起来的……”
“他听不见的。”妙手在旁侧提醒道:“我用银针封了他的穴脉,现今他早该没有意识了。”
我一把扯住妙手的衣襟,扯的他踉跄扑倒,道:“把那些银针都拔了。”
“断断不行!”他忽然神情严肃的拒绝,坚决道:“你知道拔掉那些银针会有什么后果吗?”他看我,眉头紧蹙,“他现在是未成品的药人,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意识,若是不封穴脉,让他恢复行动,他就像一只发疯的猛兽。”
炉火荜拨荜拨作响,暖烘烘的火焰映衬的晏殊青白的脸上一丝丝红光,我唰的挥出匕首道:“拔不拔?”
“你……”妙手气的脸色发黑,“冥顽不灵,执迷不悟!你不止会害死自己,也会害死更多人!”
我手指一重,他脖颈上就显出一条殷红的血痕,“我只问你拔还是不拔?”
他一双发恼的眼直盯盯瞪着我半天,叹了口气,一甩袖子转过晏殊的头,拨开黑发,一壁道:“后果自负!别怪我没提醒你自食苦果!”
我收回匕首不开腔,这大殿中忽然静的出奇,炉火燃燃,我几乎可以听到木桶中蝎子窸窣沉浮和银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我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他没有受伤,却像活死人一般,他活着,可是容貌尽毁,他那个骚包又臭美的一个人……
我都还记得他折腾我给他梳头发,问我美不美……那么臭不要脸的一个人,没有了这张脸,他会怎么样?
这空气中浮沉着熏人的药香,浓的散不开。
不舒服,仿佛被沉甸甸的压着,滚在炉上的药锅里一样。
妙手一根一根专注的拔针,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水,我伸手拨开晏殊的散发,忽的听到殿外脚步声吵杂,有人慌张的道了一声,“王后!”
我心口突地一紧,霍然起身。
“姑娘……”妙手看我。
我看着殿外憧憧的火光就要撞进来,撩袍单膝跪下,对妙手一拜道:“先生,晏殊就拜托你了,求你不管怎样都不要停手。”
我起身在工具堆里挑出一把稍微衬手的裁药大刀,听妙手在身后问我,“何必呢姑娘,他并非善类,你舍命相救为了什么?”
殿门轰隆隆的被推开,我瞧着一点点展在眼前的月华灯色,笑道:“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我想,我乐意。”
重重兵卫拔刀相向,王后和阮碧城一块站在殿门口,背着灯色辗转,月色靡靡看我。
禽兽就是禽兽,这么容易就解释清楚了,还一起杀回来了,可惜我上辈子学的一点三脚猫功夫,不知道拼上苏谢的一身内功能抵抗多久……
“苏谢……”盟主隔着刀光剑影看我。
我咧嘴笑道:“好巧啊盟主。”
“巧?”王后冷哼一声,厉声问我:“是不是你将宝泽带了出去?镜莲呢?”
“是我。”我答的很是坦白,“是我迷昏了镜莲,易容成的摸样将宝泽骗了出去。”
“他在哪里?”王后咄咄问道。
我攥了攥刀把,道:“我们可不可以打个商量,你放我和晏殊走,我将宝泽王子完好无损的还给你,怎样?”
“休想!”王后纤纤素手一指我,“我就算翻遍全城找宝泽也不会留你到明日!妙手!你还不将晏殊带过来!”
“师兄!是你帮我进来的,又帮我救祭司大人,苏谢真是感激不尽啊。”我盯着王后笑道:“我们要死一起死,你别以为王后利用完你还会放过你哟。”
王后扬声喝道:“将苏谢就地正法,杀无赦!”一挥手就要让军卫围攻过来。
盟主快一步拦住道:“王后,苏谢由我来抓,我会找出宝泽王子,并带苏谢永远骊城。”
王后蹙眉,“我若说不呢?”
盟主微微眯眼,“其他人的死活与我无关,但苏谢我非带走不可,不论用什么方法。”
王后盯着他,片刻之后目光落在帐幔内下令道:“去将晏殊和妙手给我带出来。”
重兵蜂拥而入,我挥刀要拦,阮碧城瞬间略到我跟前,一把攥住我的手腕,道:“跟我走。”
我猛地一转手腕,大刀唰的一声在他身前划过,他险险闪身避开,急退数步,看了被划开的衣襟,又看我,“我再说一遍,跟我走。”
我掠身挥刀拦下一人,当的隔开一剑,笑道:“阮碧城,你管得着我吗?”
三十六
“阮碧城,你管的着我吗?”
我横刀挥开一人,急退数步要拦住旁侧的军卫,阮碧城猛地掠身而来伸手擒住我的肩膀,顺着我的手腕一用力,我手中的大刀当啷落地。
我尚来不及反应,头前拦住的那个守卫回身一刀就砍了下来。
“苏谢!”阮碧城伸手来拉我,我躲开他,抬手一把攥住了砍在天灵盖的刀,刃入手掌,掌心瞬间冒血,疼的密汗瞬间涌出,我攥着刀刃矮身拾起脚边的大刀,反手一刀捅在军卫的胸口,热腾腾的鲜血喷涌在我脸上,我就地一滚,撑着刀一阵阵冒冷汗。
阮碧城要过来,沉声道:“苏谢!你……”
“闭嘴!”我猛地回头喝他,满脸的鲜血顺颊而下,“我不需要你救。”
军卫跃过我持刀涌向帐幔内,我一跃而起,提刀疾步追过去,将将要冲进去,就听见不迭的惨叫声,鲜血喷在珠灰的帐幔上,几名军卫砸在帐幔上跌了出来。
唰的一声将帐幔由上至下扯破,滚跌在我脚边。
我在飘荡的半壁帐幔外瞧见融融的炉火旁晏殊低头站着,右手中攥着守卫的脖子,他垂眼看着,散了一肩的发湿漉漉的遮住眉眼,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妙手倒在一边。
“晏殊……”我疾步过去,他却像没听见一般,盯着右手中守卫的脖子,伸出左手攥住那守卫的脑袋猛地一扭。
我听到咔啦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那守卫口中的鲜血喷了晏殊一身,晏殊用力一扯,皮肉撕啦啦的扯开,红的白的,鲜血脑浆溅了我一脚,我看到嘟嘟冒血泡的喉咙管,慌忙转过头,胃里一阵翻涌,一把抓住晏殊是手臂,“晏殊!”
他似乎听见,停了手,转过头来看我,我在密密的湿发中看到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混混沌沌的盯着我。
“你……”我刚要开口,他丢开手中守卫的尸体一把扼住了我的喉咙,猛一用力迫的我后退数步,踉跄撞在大火融融的大药炉上,脊背刹那被烧红的铜炉烫的嘶啦一声,我浑身发颤,伸手抓住他扼我喉咙的手臂,满面冷汗的看他,“晏殊,我是苏谢……”
他红着一双眼混沌的盯着我,手指一分分用力,扼的我喘息不能。
阮碧城疾步而来,我挣出一口气道:“我的事用不着你阮碧城插手!”
他瞬间就僵在原地,眉目深深的看我。
我双手抓住晏殊的手腕,掌心血肉模糊的一片火热,灼的我发颤,我看着他的眼睛,道:“晏殊,我讨厌被人误会……不论你我今日是死是活,你都听清楚了,带兵抓你的不是我,通知阮碧城的也不是我,我就算想要你死,也不会用这么卑劣的手段……”
他歪头瞧着我,蛛网一般的血丝盘结在眼睛里。
“你我之间从来都谈不上背叛两个字……”我微微松开口,一壁去摸袖中的匕首,一壁道:“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那就记住,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我刚刚抽出匕首,他的手指忽然一松,我踉跄的跌跪在地,脊背被烫到专心的疼,眼前一阵阵发黑,听他在我头顶困惑的叫我,“苏……谢?”
我抬头看到他满是血丝的眼睛有一丝清明的看着我,呲牙笑道:“是我。”
他背后的军卫被他刚才骇的不敢上前,王后在殿外扬声喝道:“若是今日让他们逃掉,便用你们的心肺来做药引!”
军卫被喝的退无可退,皆都提刀再次涌上来。
“小心背后!”我慌忙出声提醒。
晏殊抬手挥我推到一侧,双手攥了大药炉低喝一声,甩臂将青铜药炉砸过去,就听当啷啷的一阵乱响,火光四溅,白烟之中军卫不迭后退。
跳动的炭火飞溅,帐幔,草药,书籍,信笺,一屋子干燥的引头,燎原一般呼啦啦就烧了开。
有火焰溅到我头顶的帐幔梁柱之上,我刚要躲开,就听殿外有人报道:“王后!娑罗教大批人马涌在了宫门外!说是要您交人,王上请你快些过去!”
我心中大喜,太及时了!之前我让长欢私下偷偷给左护法发了飞鸽传书,让他务必赶来骊城宫救人,王后要杀人夺心,当然我说的是要夺少主的心,不然左护法也不会这么快就赶来!
我想他一定会带了人马直接来骊城宫要人,所以让长欢带着少主躲起来。
火势渐大,我在大火中对晏殊道:“冲的出去吗?”
他没回答,只是对我伸手道:“过来。”
我爬起来刚要过去,王后在外忽然下令道:“放箭!我只要那颗心!”
一列弓箭队瞬间涌在殿外,开弓上弦,噌噌的几声我的头顶身侧便钉满了羽箭。
我就地一滚,刚要去拉晏殊,就听到头顶咔啦的一声响,抬头看见火苗包裹的木架卷着烈火兜头砸了下来。
那一瞬间我几乎来不及做出反应,一道白影就扑到了我身上,压的我呼吸一窒,木架砸下的闷响,火苗吞吐在那人的脊背,他轻哼一声,我在大火猎猎中看到阮碧城深深的眼睛,“阮碧城……”
羽箭噌噌的飞射而来,他抱着我滚到一边,猛地抬手将我推给晏殊,沉声道:“走!”
晏殊一把抓起我,一手挟住我的腰,一手持刀卷上带火的帐幔往外冲。
大火嘶嘶的烧在大殿里,白烟呛的我眉眼都睁不开,我看不到阮碧城,只看到一个个倒在晏殊脚边的军卫,他带着我极艰难的往外冲。
羽箭略过我的耳边,晏殊突然闷哼一声跪倒,手一松我跌跪在地上,看到他单手柱刀,一手猛地拔出射在大腿上的羽箭。
我抬头看到殿外森森的刀剑和王后,几乎是几步之遥,我问晏殊,“你还撑得住吗?”
他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