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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不能不知,是新的动向。现在县城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运动又来了,北京的大学生,点火煽风,说我县的运动搞得冷冷清清,工作队捂盖子。今天街上出现大游行,声讨走资派,并抓了些藏书的人,背着书游街,说这中‘四旧’的维护者,还有那福音堂的牧师,穿着教会服装,
手执十字架游街,呼口号声冲震云霄,实在可观的。我们又没有机会去看到这些景色,太可惜了。不少人都怕搞到自已头上,心情也紧张的,都怕有朝一日。王中说。
“唉呀,真不会令人开心,我家也有不少书本,旧本,新版都有。我怕家中被人搜到,自已又不在家,倒也不能心安。”凌子山说。
“今日你是台上的官员,号召开会,明天又成了台下罪人,有的查到问题,有的呼错口号。呼口号这玩艺儿,不少人没搞惯,过去只举手,不开口,做做样。现在不同,有人看你开不开口,会使你大汗淋漓的。一个中层书记因呼口号,把打倒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把资字呼成无字,一下子成了阶下囚。过去呼口号皆有专人,现在凡讲话的?到完给前皆要呼口号,他们从无训练过,肯定多出问题,心情又紧张,多出岔子。”王中笑着提弄似的说。
“现在演讲就要多这一套,从林彪,周总理中央首长都这样。每次讲话完毕,必要高呼口号,上行下效。我看就刘少奇还无这样的镜头。看来似呼有资格呼口号的才是红人。现在那一位领导讲话都要准备高呼口号。这样才叫真正捍卫毛主席。口号声,震天响。这里有一条。如果农民不识字的呼错口号都不怕,说这是他说错,你要听正确:他的阶级本质不同,三代贫穷,是真正忠於毛主席的。干部就不行,阶级敌人更不行,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凌子山笑着说。
“这一下对那些讲话的当官者,就有一个考验,他们可以上走资派一类,忠於那一条路线,不由你份说。”王中说,“还有现在县里每日在揪走资派,一般领导到县的领导,天天有人去揪。听北京来的人说,北京揪出首长开万人大会斗争。还有如侯宝林,叫把他揪出来,他自已抓住衣领走出来,叫他戴高帽,他自已准备可以拉高的角帽,斗完了,叫他滚回去,他由地下翻着身滚回去,叫人啼笑不得。”王中学着鬼脸又说。“一些领导将给人们半夜去揪,根本叫你不敢脱衣睡眠。大路上写着火烧XXX,踢开XXX彻底闹革命。有时上面又有另一批大学生来。说这一行动不行,指责着这些人,各执一词,互相争论。这些场面,谁人看过。当官的,历来高高在上,这回被这些红卫兵斗争,手拿纸牌写着走资派XXX,任人痛骂,好像也有些模式,口里只能说,是、是、什么也不能说,你要解释,他们就呼口号,一点也不能听见。久而久之,只能任他们罢了。”
“这样的风云,不知怎么去着。”凌子山说,“上边又无文件发下来,只有《十六条》不容易分辨,只可看看再说。”
“现在机关的人还不动,这里工作队,县委没有什么新指示,也不撤兵,反正搞一天算一天。又说这是刘少奇搞的,也不知怎么样。工作队的名声,这回几次被说成是捂盖子,保皇派,是整压群众运动的工作组,究谁是皇?这个皇又是谁的皇。唉呀!难分难辨!”王中抽着烟,慢慢放烟雾的说。
“你的烟搞一支来抽吧!”凌子山说。
“到生产队抽烟丝,这里可以抽一支,烟也有二格,盒子是斗收牌,买五支搭一个盒子,七分钱,又买十支大钟牌香烟,八分钱,又好看又节约,给支丰收牌香烟你抽吧!”王中说。他从烟盒子中选出一支。
“据说这丰收牌原名家家乐牌,因说家家乐是老牌,没有阶级性,地主,富农不能与贫下中农同乐,故去掉家家乐,改名丰收牌。我抽丰收牌香烟。大钟牌香烟过去叫佛宫牌香烟,也是老牌,是封资修的名,改了不少名牌,药品六神丸改名咽喉丸。据说广州改了不少街名,我县也正在改街名。”凌子山笑着说,“要和旧世界决裂。”
“不破不立,几千年的历史,全部要忘掉也不很容易。有一个怕读书的人说,花名老狗古,畏书畏如虎,秦皇烧不尽,害我今日苦。个别人可以不要书,但社会没有书也是不行。现在这神州只有毛主席的书可以读,其它都要毁掉,一时烧不完的也已封存。”王中说。
“社会分了,有一些人不读书,社会也会发展的,但全部不读书,会到回原始社会去的,这也不知怎么办。”凌子山说。
二个人坐在草坪,谈得津津有味。
“现在只有学生组织各种战斗兵团,什么战斗组织,以后可能会步步发展,革命烽火不断扩展,其他人现在还叫观潮派。红卫兵天天在喊,只准‘左’派造反,不准右派翻天,谁是‘左’派,谁是右派,怎样去分辨?”王中说。
“现在晚了,可到我住户那里坐下吗?”凌子山说,“看有无机会,请假回家一次。”
“现在风云日变,天天变化,迟几天回,又有新消息,看问题要客观些。”王中说。“且去你住户坐坐,也好搞点茶喝。”
“来去吧,有个伴说说,心情好多了,我们说和农民三同,其实怎么能同,各人所想不同。你只怕工作任务没完成,他们就怕利益被破坏了,各有心思,是没有共同语言的。”凌子山说,“你的伙食怎么交?”
“我的按照工作队规定,每个月三十六斤粮票,自已二十七斤标准,加补助九斤,每天三角陆分计算,算了,给他吧!”王中说。
“我的住户好说点,反正三餐计三角陆,计一斤二两米票。多余的我去饭店吃,肥肥肚子,农村跟他们吃,一餐吃不上三两米,肚子,饿得叽叽咕咕啊!粮票和钱都无处来啊!”凌子山说,感到这也有不是三同的内疚。
“有些住户难讲的,就不肯这样,反正吃不吃,吃少了也一样要交三十六斤粮食指标和每天三角陆分,不照交,他们就向工作队反映。你没有办法,他们不反映就好。”王中笑着无可奈何的说,“我们只吃空指标,农民一家一天才吃多少米?有什么办法。”
“潮汕人每月才吃十多斤谷的口粮,一般人都以煲白粥,只看到水浆,那有米粒!有各人去,第一餐就打出一碗干饭给你吃,第二餐就没有特殊了, 这就是公开的习惯。也无可说的,粮食指标是相当严格的。”凌子山说。
“好了,我要回去了,不去吃也算了伙食的,还是回去好些。”王中说。
凌子山送王中出来说:“有时间过来坐下,说说经典也较快过日子。”
王中自已行山路回去住户,心间总想着一件事:“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如果真的搞起来,这工作队的日子,各存实亡,只在挨日子。有的说怕工作队回城,与红卫兵造反,因为工作队,大多数乃单位的白色人(领导不满的人),只多推到乡下,名叫工作队,还是排除异已的最佳方法。有的名是局长,副局长,科长,主任,长年下乡,一环接一环,单位无人认识他。有的上面点名要他下乡,有的单位派他下乡,长年累月,没有干过单位工作。故红卫兵要打开机关的缺口,就在此一环。这些人是运动对象,运动中间又是批判对象,不是右派摘帽,就是有尾巴要处理的干部很多,故下乡工作队人员,成份十分复杂,有时整人,又有被整的日子。我虽不是什么干部,回去是职工,下乡是叫干部,也是吊儿郎当的人员,单位领导不合我的。他们恨不得我无限期的下乡住队,以免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人走了,不会在单位拉帮结派,其实什么党派,也不过合伙多讲些闲话而已。吃无可吃的,经济又不充裕,又不犯错误,又不奉承他们,故在单位也是冷落分子,这里搞工作,得一天算一天,反正运动目的又看不清楚,等等,看看下一步怎么开展工作再算。”
王中回到住户,一夜无话不表。
凌子山接到工作队通知,要组织好群众到公社的镇上开群众大会,由县来的红卫兵组织与公社领导召开扫‘四旧’誓师大会,主要是近期红卫兵收集到的不少旧的文学等书籍,要烧掉,还有一些祠堂,旧屋的浮雕等旧物,一些怕事者,自动交出以前遗物,叫做‘四旧;也好,叫封资修的物品也好,统统拿出来,誓与旧世界决裂,声势要大。全社的群众分大队,生产队组织,每人要做小旗子,此时间约在新历八月,称八月风暴。
此时有一种习气,做一件什么事,叫风暴,或叫毛泽东思想又一伟大胜利,要大打锣鼓,高呼口号,举毛主席像,写好横扁,有参加队伍入队排列,有些傍观,也叫观潮。
这里离公社所在地约二十华里,早上五时起床,各吃些小食,自带些食品,他们也常有遇到多人赴虚,或大型会议,食品无法供应,一些部门卖些象征性食品,卖完为止,有些人会空腹回来。但去开会大家高兴,因为开会毕竟不用干活,又可记一天工分,故他们早早起来,穿一些较为清洁的衣服,有些节日气氛。
各大队,生产队组织好人员,列队,工作人员跟在队伍后面,负责维持秩序。
这天公社在大操场砰,搭有高的木架栅,上挂长的红布横条,XX公社扫‘四旧‘誓师大会,此时,公社以武装部叫民兵营,大队叫民兵连,都有排班组织,似乎军队样式。此时亦十会时兴穿军衣,戴军帽,穿解放鞋。凡有军队转业者这些用品,甚至仿制的都很畅销。还有一种时兴,挂一个解放军卡包,有的绣有‘忠’字。此时虽属时兴,但亦还为少数人有,起码有些来头或有些关系有才可弄到,故此时见有这种装式打扮的,给人一种很好的印象。出身较好。
大会由公社书记讲话,此时公社还无揪走资派,公社书记仍可在台上讲话,以后按次序,学生代表,工人代表,农民代表。军队(或民兵)的代表讲话。都用讲稿,照念而已。
会社书记讲话也不会讲太多,抄一些报纸,不外乎讲,我社紧跟党中央,紧跟毛主席,要和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决裂,坚决扫除‘四旧’,各代表演说后,红卫兵代表宣布,将集体的书本,旧物付之一炬。然后,锣鼓宣天,高呼口号,散会后,各自活动,工作队也不集中,以免有麻烦出现,说多又怕失言,除了红卫兵代表讲话轰轰烈烈以外,不少人都是谨言慎行的。
大火熊熊,烧了一大堆旧书,旧物,不少是解放后出版的书,也一样称为‘四旧’。此时处处设的皆是毛泽东选集。称红宝书。家家设有书架,名曰天天读毛泽东主席的书。也有几种版样的毛主席语录本。
大火熊熊焰冲天,万书一炬不相牵。
总然读得何处用,偏教老九去耕田。
学生串连四方去,锄头笨箕首为先。
没有分数可升级,为知课堂在那边。
此时学校没有上课,除了政治老师还可讲讲政治课,宣读毛泽东选集外,没能认可的课本,暂不教,要待通知。有的出身不好的老师还要受到各种场合的批评。
学校当权派,先叫停职,受揪斗。
此时领导受斗,从县到下面,都有一种模式,被斗争领导多讲这二句话,我们要相信群众,我们要相信党。他呼口号,你也照他们呼口号,就是呼打倒你的名字,也一样照呼,打倒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