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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早晨起来,先是听紫鹃说凤璿已经坐了车去别院,心中便有些酸酸的。别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婧玥和婧瑶,甚至婧琪,黛玉都没有让她们这样离开王府过。如今凤璿这样,黛玉却只能长叹一声,沉默下来。
水溶便入摘了心肝儿一样,连声问都是谁服侍着去的,谁赶着车,去了多少人,带的东西可齐备等等。
黛玉坐在床上,默默流泪,听着水溶喋喋不休的问这问那,又觉得烦躁不堪,便拉了水溶的袖子一把,哭着说道:“好了,你别问了好不好!我这会儿就要进宫去!我要跟皇上和皇后说清楚,我们的琳儿,是不能……”
“玉儿!”水溶转身看着黛玉,无奈的制止她刹下的话,“我们终归还是天朝的臣民。皇上贵为天子,皇后贵为国母,我们怎么能去要挟谈判?这会让人家怎么说咱们?”
“那好,我们不去谈判,我们辞官回乡可以吧?琛儿呢?把琛儿和琨儿都找来,爵位不要了,那些钱财我们都不要了。我只要带着孩子们去乡下种地去,还不行吗?”作为一个母亲,在为自己的儿女担心的时候,是会失去理智的。虽然在头一天晚上,黛玉还很理智的跟女儿讲道理,但在第二天早晨听到女儿不辞而别直接去别院的时候,她心理的那道防线瞬间崩塌,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要儿女安全就好,开心就好。
“玉儿,别哭了。咱们换衣服,一起进宫去。”水溶也下了决心。关于凤璿和子詹的事情,皇上的态度十分明确,从赐名开始,水溶便知道皇上心中所想。
将来子詹继承大统,是需要几个肱骨之臣的。而水家,便是子詹最强有力的后盾,水溶如今虽然不怎么上朝,但朝中武官十有八九都是水溶的人,耿延峰,霁云飞掌控着南疆,北王府的家臣掌控着北方,西疆的将士虽然跟北王府没什么实质的联系,但也是在水溶把前西宁王的手下击败之后,皇上重新走马换将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时镇守西疆的将军也是托了水溶的福。
只有东海海军,将要由子詹亲手重组,若子詹迎娶凤璿为妃,从兵权上来讲,是最好的组合。而文臣这边,右相容家是子詹的外祖,虽然子詹不是容皇后亲生,但也是从落草之后便由皇后抚养,皇后无所出,子詹便是皇后的儿子。再加上王沐晖,亦是北王府的亲戚,所以凤璿将来必是后位的不二人选。
这样的事情,不单单水溶看得到,满朝文武都不是傻瓜,都会看得到。如果凤璿成为太子妃,那么那些没有依附北静王府的人,或者说还没有跟北静王府拴到一起的朝臣,一定会想尽干方百计跟北王府拉上关系。水琛,林琨,还有小水瑫三人,将会是他们力捧的对象。
但如果那样,子詹继位后,唯一能够威胁到皇位的家族,便是水家。
水家当处于风口浪尖上,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出头鸟。
儿女子孙们世世代代都能平安稳定,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望,至于荣华富贵,至于权倾朝野,至于名垂千古……那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历史潮流滚滚向前,要那些东西,又有何用?
这不是水溶想看见的结果,黛玉自然也是这样想。
“进宫?王爷告诉我你的决定。”
“玉儿,咱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只要琳儿幸福,只要琛儿他们都幸福,都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好,你终于肯听我的一次,先把忠君之事,先把你的黎民百姓和江山社稷放到一边,肯为我们的孩子做打算了。”黛玉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起身下床,换了丫头们进来伺候梳洗,准备进宫觐见皇后。
黛玉和水溶用了早饭,换了朝服,准备进宫。二人刚从静雅堂的屋子里走出来,黛玉还在吩咐紫鹃一会儿再叫人去青云轩请太子起来用早饭。却见水琛手中的马鞭都来不及放下,便匆匆忙忙的冲进来。
“琛儿?何事如此惊慌?”水溶皱了皱眉头,水琛这孩子一向沉稳,今天怎么会是这样?
“父王,母妃。”水琛在屋门口的台阶下半跪给水溶和黛玉行礼,“琳儿——”
“琳儿出事了?”黛玉见水琛有些欲言又止,便急忙上前,惊慌的问道。
“母妃莫要担心,琳儿没出事,只是……她在去别院的路上,被太子殿下给接走了。”
“接去了哪里?”水溶出了一口气,只要不出事就好,上次这孩子被人绑了去,吃了那么多苦头。自己这做父亲的,竟不能庇护她,想想就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儿。
“哦!”黛玉也长出了一口气,子詹接去了倒没什么,只要别是坏人给劫持了就好!
“父王,母妃,这是要进宫去吗?”水琛见父母没有动怒,心中便放宽了些。
“是。你留在家里。照看好瑫儿。等我与你母妃从宫里回来,咱们再一家人坐在一起,商议此事。”水溶这个人一直都很奇怪,在这一对双胞胎儿子面前,好像没有那么多做父亲的威严,家中诸事,也向来会听他们的意见。好像四个孩子里,只有凤璿和水瑫是孩子一样。
水琛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奇怪。只答应着,转身给二人让开道路。
进宫后,黛玉和水溶原是分开的。水溶去御书房求见皇上,黛玉去含章殿给皇后请安。但此时皇上散了早朝,正在含章殿与皇后说话,刚说着要陪皇后出去走走,到御花园看看菊花散散心,便听外边有人回说:北静王妃求见。皇上便对皇后笑道:“朕猜,北静王妃定然是为了子詹的事情来的。昨日子詹一说要在北王府住下,北王妃的眼神便带着几分不愿意。哎!朕这个儿子啊,这会儿有些不看眼色了。”
“这事儿怪不得子詹,这一走六年,中间就回来了一次。这俩孩子从小一块长大,哪儿离开过这么久啊?这若是在别人身上,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呢。”皇后的身子很弱,繁复的宫装穿在身上,过于宽松了,越发显得她瘦弱不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她很久以前的衣裳呢,其实这也不过是两个月前,内廷新给皇后定做的宫装。
“既然来了,快请王妃进来吧。说不定水溶这会儿也在御书房等着呢。不如一起请了来,咱们两亲家去御花园赏菊,顺便把儿女的事情定下来,如何?”皇上抬手,扶着皇后坐在一边的软榻上,用商议的口气说话,就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妻。
“哎!听皇上这样说话,臣妾都有些恍惚了。多少大事皇上都乾纲独断?这会儿又跟臣妾说起这样的话来。”皇后笑笑,转身对等在外边的宫监道:“还不快请王妃进来?傻乎乎的站在那儿等什么呢?”
宫监忙答应一声转身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黛玉便扶着一个丫头的手,款款而来,一步步登上含章殿门口的汉白玉台阶,迈进大殿的门槛儿,随着宫女转过一道十二扇凤翔九天的屏风,到了东里间皇后平日起坐的三间屋子里。
黛玉进门后,才发现皇上也在这里,于是忙俯身跪拜,皇后早就叫人一把搀起。
“王妃快来,这边坐。出了一趟远门,王妃的气色倒好。”皇后和北静王妃是朝中出了名的两个病美人。皇后是多年身处宫中,操劳过度,郁结于胸,日积月累的病,北静王妃是天生的单弱,二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一年到头离不开汤药,不治病的时候,也要进补。所以皇后见着黛玉,见她气色比原来好了许多,羡慕不已。
“皇后娘娘的气色也比原来好了。如今秋高气爽,很该出去走走。别总闷在这屋子里才好。”黛玉看着形容枯槁的皇后,心中很不是滋味。好好地一个女人,在这深宫之中,煎熬成这副样子。值得吗?
想想凤璿以后也要这样,黛玉便从心里说了一百个不字。
“我也想着出去呢,皇上总是不许。”皇后笑笑,转脸看看身边的皇上。
“前几天秋风秋雨的,天凉,湿冷。出去对身子不好。”微笑着看黛玉,目光舍不得移开片刻。
容皇后淡淡一笑,拉着黛玉的手,问道:“回京的路上,可还平安?一路颠簸,就算咱们姐妹情深,你也在家休息几日再来。你的身子也若得很,秋风凉的时候越发该小心保养些,这一回家就来看我,倒叫我于心不忍。”
“皇后娘娘关爱臣妾,但臣妾却不能不知礼。出去了一趟,也没什么稀罕的东西带给皇后娘娘,只搜罗了一些民间的小玩意给娘娘解闷儿罢了。娘娘不要嫌弃才是。”黛玉说着又对同来的紫鹃吩咐道:“去叫人把东西抬进来”
紫鹃答应着,转身下去。皇后又笑道:“你来就来罢了,又破费了。我是知道你的眼光儿的,前些年你去济南府,回来给我带的那些藕粉,我吃着就比那些进贡的好。还跟皇上说,要把这一项采买交给北王府——不图别的,只图能吃到点好东西罢了。那些人都黑了心,拿着官中的银子,倒是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人。可到底王妃也没同意,到如今我这含章殿里,也没再能吃上上次你带给我的那样好的藕粉。”
“这个不值什么,皇后娘娘喜欢,回头臣妾让人专程去济南府采买就是了。皇后娘娘便是天天儿吃那个,又能吃几两银子的藕粉?偏又拿着宫里的采买说话。”黛玉笑笑,把话叉开来。
“这倒不是宫里不乐意把宫里的采买之事都交给北王府的人,只是溶弟现在越来越偷懒,竟把原来的差事都给朕椎回来了。他只顾着一味儿享乐去,哪里还管咱们在宫里吃什么喝什么。”皇上的语气带着几分幽怨,嘴角却笑意浓浓。
“如此,倒是臣妾的罪过了。”黛玉自然明白皇上这是打趣人的话。但她却不能当笑话来听,于是起身离座,对着皇上慢慢的福下去,“皇上的话乃是圣旨,我们岂敢推诿?实在是没听到这话,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一愣,心中立刻泛起一丝酸涩。却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别开目光幽幽的叹道:“王妃何必如此谨慎,如今不过是朕同你们说几句玩笑话。这倒是朕的不是了。”身为皇上,却连一份真正的友谊都得不到,说句笑话都是这样的结果,如何不让人寂寞万分?
试想,这样的话,若是耿延峰或者王沐晖说出来,黛玉都不会是这样的对答,好歹她都能说两句玩笑话,大家一笑而过的。然换成了皇上,这便成了君臣之间的责难和请罪了。
紫鹃带着两个婆子抬着一个箱子进门的时候,水溶也从御书房赶过来。一时行了君臣之礼,皇后便叫人打开箱子,把黛玉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把玩。一时心情大好,又吃了宫女送进来的一碗参汤。便要留北静王夫妇在宫里用午膳,又说要在御花园摆宴,给二人接风。
皇上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听了皇后的话,亦极力赞成。水溶和黛玉原本也是有话要说,自然也答应了。
含章殿的总管太监传话下去,叫御膳房准备宴席,说皇后娘娘要在御花园的临月阁宴请北静王夫妇赏菊,宴席务必要合了皇上皇后和王爷王妃的胃口,可别让皇上生气,皇后娘娘怪罪等话。
御膳房的大厨们,素来知道北静王府上是十分讲究的,皇上和太子及二殿下都喜欢北王府上的膳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些人平时被冷嘲热讽的,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气,今儿是立了志要好好地表现一番,扳回御膳房一点脸面的,所以众人都卯足了劲,尽了十二分的心来预备这一桌膳食。
含章殿那边,李德禄早就吩咐下去,预备了竹椅小轿抬着皇后和北静王妃往御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