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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清贫-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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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舍之知道官丽丽是东北人,他还知道,东北女人除非不开口,一开口就少不了“妈呀”两字打头,就像皇帝出巡少不了有一个打伞的一样:“妈呀”两字就好像是他们的注册商标。

藏西贵卖弄到给那女人介绍何谓澳洲红龙,什么叫做一虾三吃。他的声音传到何舍之耳朵里,何舍之只觉得恍惚缥缈。他站起来,双手撑在桌沿上,身子挺得笔直地僵了会儿,掉头问邻桌望去,这一望——

好似晴天打他个霹雳。这么说吧,如果说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官丽丽的话,那么,此人就必是如假包换了。

何舍之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有一段时间,他活像一个弱智儿童似的,理不清头绪,搞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他懵懵懂懂,神思不属地向邻桌走去。

“对不起,先生您是想点菜吗?”

如果不是小姐见他站起,误以为他是要点菜,那么,今天南海渔村肯定会有一场热闹,说不定会出人命官司。小姐的一声问询把何舍之从梦境中拉回了现实。他有些六神无主地望着小姐。小姐让他的样子吓坏了,退后两步说:“先生,您没事吧?”何舍之强笑道:“没事。”就问小姐几点了。小姐看看墙上挂着的大石英钟说快八点了。何舍之听了,煞有介事地皱眉说:“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来?”就推说到门口瞧瞧朋友们来没来,让小姐稍等,回头就来点菜,然后像只被狼撵着的兔子似的,飞快地离开了南海渔村。

这时小乐队已奏毕《春江花月夜》,正在演奏《十面埋伏》。金戈铁马般的乐音,在大堂里响成一片。大堂里谁也没注意到这一幕。藏西贵和官丽丽正全神贯注地对付那只硕大无比的澳洲红龙,也没注意到身边发生的事。

当天晚上,何舍之回到宿舍就发起烧来,他以为自己这回一定会大病一场。他盼着自己大病一场,因为他记得哪本书上说过,肉体上的痛苦能够麻痹精神上的痛苦,他现在正需要这种麻痹。所以他故意不吃药。

谁知他虽不吃药,第二天早上起来,烧却自己退了下去。他不由苦笑了,心想,看来,真是人贱命也贱哪,连病菌竟都不屑于在自己身上繁衍。

星期一早晨,何舍之懒得起床,他给单位打了电话请了一上午假,在床上躺到中午饭点,才起身来到报社。晚报中午备有工作午餐,每人每天六块钱的标准。何舍之到办公室领了自己那份盒饭,回到报社司机屋一边吃饭,一边看人下象棋。

饭还没吃完,就听到有人喊他接电话。何舍之间清楚电话在自己办公室,他回到副刊部办公室接电话。他是晚报副刊部副主管,副刊部还有个正主管,姓严,今年已经五十九岁,再有三个月到了退休年龄,可是还有些恋栈,不想退。不过听说报社有意让他按时退,他退后,由何舍之来接他的脚,主持副刊部的全面工作,但这只是小道消息,还未得到证实。不过何舍之有信心,他相信自己“扶正”只是早晚的事。他今年只有二十六岁,年龄优势是明摆着的,再说,报社张总编对他颇为赏识。

何舍之提起电话,刚刚“喂”地喊了一声,话筒里就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而且一边笑一边问他听不听得出自己是谁。何舍之只听出对方是个女的,具体是谁,他一时分辨不出。

话筒里的声音说:“看来你已经把我忘了。”

这话虽然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的,不过何舍之却听出了一丝伤感和不满。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的心脏不由怦怦乱跳起来。他有些紧张和迟疑他说:“你是贺……岭琳?”对方立刻又格格地笑起来,说:“不错,我就是梅岭琳,真高兴你还没有把我忘记。”何舍之心里捏了一把汗,也哈哈地笑,用一种调侃式的语气说:“我哪能忘了你?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

何舍之一边接梅岭琳的电话,一边就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往事。原来梅岭琳是他高中时的同学,两人在中学读书时就有点儿那个意思,后来何舍之考大学考到了瓜州,梅岭琳却只考上了他们当地的一个师范专科学校,专业是外语。两人读大学期间正式挑明了恋爱关系,放假的时候常常卿卿我我,白天黑夜在县城水利公园流连盘桓,并且不止一次偷吃了禁果。但是大学毕业后,何舍之却赚家乡庙小,搁不下自己这尊大菩萨,留在了瓜州,梅岭琳却仍留在北方那个小县城。遥远的地理距离使心灵上的距离也越拉越远,后来两人关系就慢慢冷了下来。仅仅过了一年半,何舍之就听到梅岭琳结婚的消息,他并且听说梅岭琳是带肚子结婚的。

但是两人毕竟相爱过,所以,此时何舍之突然又听见梅岭琳的声音,不觉又惊又喜。他觉得嗓子有些发干,喝了一口水,问梅岭琳现在哪里,听说梅岭琳就在瓜州。何舍之忽然有一阵没说话,他有点儿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见梅岭琳,因为他不知道梅岭琳到瓜州有什么事,如果是很麻烦的事,他就不想见她了。

何舍之很快做出决定,先见见梅岭琳,看看她有什么事。如果梅岭琳找他真的有事,就看那事好办不好办,如果好办,不太费力,又不必花钱,那就不妨给她办了;如果不好办,到时候就找个借口推掉。他还有一个深藏不露的想法,如果有与梅岭琳来一番鸳梦重温,那将是对官丽丽的最好报复。

何舍之间清楚梅岭琳住在瓜州大广场附近的一家旅馆里。

第八章

那天尚哲义在大鸭梨酒楼订好了菜,亚丁却没有来。听说是澳大利亚那边天气不好,起大雾,飞机起飞不了,害得尚哲义好几百块钱的订金差点儿被大鸭梨没收,多亏马昊出面说了话,几百块钱的订金才退回到他们手里。

过了一个星期亚丁才来,虽然来得迟了点儿,但好歹是来了。来了就比没来强。

所以,熊之余和尚哲义亲自到机场迎接。

亚丁其实应该叫做亚丁·刘,熊之余和尚哲义都嫌这个名字叫着别扭,他们按中国人的习惯,叫他亚丁。亚丁也乐意他们这么叫他,因为这样显得亲切点儿。

亚丁其实是个澳洲华侨,长了个矮矮的个子,一双大大的眼睛,上唇还留着一撇武汉人习惯留的那种小胡子,整个人显得精明干练。他是八几年到澳大利亚去读书,后来留在那里的,他现在是澳大利亚公民。

亚丁此次到瓜州,是应尚哲义的邀请来验货的,就是检验尚哲义从甘肃搞来的那种西凉液,也就是王维诗中称赞的那种“醉卧沙场君莫笑”的西凉葡萄酒。他告诉熊之余和尚哲义,如果货好,他就准备大批量进货,因为澳洲人现在追求健康生活,好多人放弃了喝啤酒的习惯而改喝营养成分高有益健康的葡萄酒。但是西方的葡萄酒,比如法国的葡萄酒,意大利的葡萄酒,还有澳大利亚本身所产的葡萄酒,要么品质好得吓人,价格也贵得吓人,要么就价格低廉一些,而味道也令人难以恭维。澳洲虽是一个富裕的国家,但那是从总体而言,穷人还是有,而且不少,他们花不起钱,又想追求好味道,也许中国葡萄酒就正对他们的胃口。

在商言商,熊之余和尚哲义听亚丁分析得头头是道,都感到很佩服。他们将他从机场直接送到溢香楼宾馆,这只是瓜州一家二流宾馆,勉强算个三星级,但是亚丁指定只要这样档次的宾馆就可以了。瓜州好宾馆有的是,即使五星级也不只一家,这是熊之余和尚哲义佩服他的第二个地方。亚丁的说法,在那儿不是睡觉,只要干净卫生安静就可以了,何必要摆那个场面,给谁看呢?

从亚丁的话里,熊之余和尚哲义不但听出了亚丁的节俭,而且听出了他的实事求是和准备与他们长期合作的意向,因为如果亚丁只打算与他们打这一回交道的话,那么无论如何,场面总还是要摆摆的,给他们显示一下实力,将来在讨价还价时,还可以占据一个有利的地位。但如果是打算与对方长期合作的话,就无此必要了,否则,当以后对方明白了你是吃几碗干饭的,反而尴尬。

熊之余和尚哲义看出亚丁是个讲求实际的商人。他们暗中决定抓住这个机会,与亚丁好好合作一把。

亚丁在溢香楼宾馆放下行李,稍微梳洗了一下,熊之余和尚哲义就来接他吃饭了。吃饭的地点仍旧是大鸭梨酒楼,尚哲义早与马昊联系过,马昊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酒席。

梁小在大鸭梨酒楼的大铜狮子门前迎候他们。亚丁一看见梁小,眼睛就亮了一下。梁小身材窈窕,亚丁身材也不高,仅比梁小高出半个头,梁小面容姣好,亚丁皮肤白皙,架个金丝边眼镜,两人并肩走在一起显得很般配,像一对璧人。这一点熊之余和尚哲义都比不上,他们两个都是北方那种大个子的男人,尤其熊之余更显得突出,而且面庞比亚丁黑得多,梁小站在他身边,连他的肩膀都不到。那情形,硬要形容的话,倒像二棵小草傍依着一棵大树。

因为有马昊的面子在里面,大鸭梨酒楼的厨师很卖力,做出的莱色、香、味俱佳,亚丁赞不绝口。不知是否也是因为有马昊的事先交待,在大鸭梨一向很活跃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坐台小姐,今晚竟然没有一个来打扰他们的。

亚丁不住地给梁小添酒夹菜,显出一种很优雅的绅士风度。三个男人喝的都是低度白酒,只有梁小喝的是大鸭梨酒楼的独家秘酿糯米酒,几乎没有什么度数可言。尽管如此,几杯下来,梁小两个脸蛋子仍旧变得红红的。

亚丁一直笑眯眯地端详着她,好像在欣赏一幅世界级的名画。

对这一切,熊之余好像没看见。尚哲义虽然看在眼里,但也没有说什么,他只是频频地举杯,想不露声色地将亚丁的注意力吸引开。他的努力成效不大。梁小就像一枚磁铁,牢牢地吸引了亚丁的注意力。

一桌饭吃下来,整整花了三个小时,结果是皆大欢喜。在把亚丁送回宾馆以后,三个人打的回到公司。

梁小不胜酒力,感到有点儿头晕,一回到公司就睡下了。熊之余和尚哲义坐在熊之余的办公室兼卧室继续喝茶。

尚哲义道:“喂,你看出来没有,亚丁好像对梁小很感兴趣。”

熊之余道:“是吗?”

“你好像是个木头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尚哲义不满地说。

“这有什么关系吗?”熊之余诧异地望着尚哲义,“梁小是个好姑娘,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对她感兴趣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真大方。”尚哲义冷笑着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熊之余更加诧异。

“你真的……”尚哲义顿了一下,似乎感到下面的话不知怎么说才好,“难道你真的对梁小对你的感情一无所知?”

“不要开玩笑。”

“谁开玩笑,你……”

“行了,不要谈这个了。”熊之余摆摆手站起来,“明天亚丁要过来验货,咱们要不要把葡萄酒冰起来?葡萄酒什么温度喝最好?”

尚哲义停顿了一下,才说:“十度左右吧。”

“我去把酒搁冰箱里,等人家明天来了好喝。”

“你真老外。”尚哲义笑道,“有谁把葡萄酒搁冰箱里镇着的?”

“不搁冰箱里镇搁哪儿镇?搁井里镇,咱这儿也没井呀。”

“谁让你搁井里镇了。你没吃过猪肉,难道连猪跑都没见过。外国人都喜欢用冰块直接冰酒的,那样才显得雅致,有情调。”

“这方面我的确是外行。”熊之余老老实实地说,“我一向就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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