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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慌。说来,可能不信。我竟然在看到先生的那一刹那,就在考虑要怎么给大家解释今天结不了婚的理由。
我把所有人都不着痕迹的叫了出去,给了他们空间和时间,也给了自己再想最后一遍的理由。说真的,我希望听到她说,她不想嫁给我了。这样,我会觉得自己解脱了。虽然,这话她说了千遍万遍,却总还是差今天当着这么多人说的最后一遍。可,最后她却没说。
她说,她很庆幸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我。是先生唯一放心,让她嫁的。
我知道,我知道那一刻在她看来,我在笑。可她不知道,那一刻我在哭。哭得无比的绝望。
我娶了她,却天天将她往他那里送。
我没得选择,对于这样的局面。她肯嫁给我的唯一理由,就只是想让他安心留在医院做治疗,想让他无后顾之忧。而我,在这场婚姻里唯一能扮演好的角色,可能只是一个父亲。
那天,公司让她去办了一下交接。先生,却不顾所有医生的劝嘱,没带任何一名医护人员轻装简行的出现在公司。没回自己的办公室,却直直的将电梯按在了14楼。那是第一次,我从监控录相里看到了先生眼中流露出来的慌张和害怕。那天下午,我接到齐朗打来的电话,要我带着她去上海。
临行前,司俊交给我一个文件袋,嘱咐我到了上海之后再打开。下午临时决定带她一起走的决定和这份文件袋,都让我预感情况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我什么都不能告诉她。
母子平安,是我唯一可以为她做到的事情。就算,是要我隐瞒某些事情,只要她平安,我也会做。
果然,一到上海我打开文件,里面是S/M现在做的几项工程投标底价。里面嘱咐的话只有几句:“另行成立公司,拿下这几项工程。拖延回程日期,杜绝一切外围信息。”我知道,前两句是针对我的,后两句是留给她的。只不过,执行的人,还是我罢了。
先生,终是没有等到孩子降生就去了。临终前,他拉着我的手,什么都说不出来。就那么直直的看着我,像有千言万语,却终不成句。他不知道,他合上眼之后,眼角淌着泪痕。
我久久的站在他床边,不敢动。一直随伺在旁的医生,催促了我好几次让我放开先生的手,我都没敢动。我觉得,那一刻我和他,是分不开的。我将带着他未完的所有心愿,继续走在那万丈深崖的边缘上。从这一刻起,我便不再只是我。他曾说,这是生死相托。这时,我才明白,何为生死相托。
苏绒冲了进来,扯开了我一直握着先生的手,大声的对我道:“黎子语早产,现在正在路上。你清醒点,不要在这个时候糊涂了。”
早产
怎么,好好的会早产的。我茫然的看着苏绒,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定在先生身边的腿,根本就迈不动一步。苏绒见状,一拳抡在了我肚子上,他带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坚定告诉我:“沈岩没死,没死,没死。郝陵则,你给我记住了,记住了我说的话,沈岩没死。”
先生,没死!
是啊!他怎么能死呢?子语这个时候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那说不定…
后果,我突然不敢去想。我捉着苏绒的衣服,鹦鹉学舌般的念道:“没死,没死,在等着她,等着孩子。”
等我再见到她的时候,她握着我的手,脸色惨白,她问,他怎么样。我几乎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回答他:“在等你,在等着你。”
先生,我求求你,一定要等着她。求求你,一定要在她身边守护着她,让她平安,平安,平安。
她不知道,孩子生下来的那个样子有多令我害怕。我怕他根本就熬不到她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当苏绒推着她下手术台的时候,我第一次掉了眼泪。长到快三十五岁的时候,却第一次尝到了自己眼泪的滋味。
我在她身边守了一天一夜,苏绒让我不要告诉她先生已经去世消息。可我没听,我不想她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知道自己要在她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个消息,是多么的惨忍,可我别无选择。
先生下葬的那天,我在普渡寺的善客堂外听着她与那记者的谈话,才惊觉她并没有我想像当中那般柔弱。她懂得诱敌以利,也懂得适时胁迫。看到那记者带着满意的笑容走出客堂,我竟觉得,她没有我说不定也可以。只是,先生习惯了将她保持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让她不受一点风,一点雨。
而我呢?
我要怎么待她,才好!
往后的一年里,我学着先生所做的一切。照顾着她,也照顾着孩子。早产儿先天性的心脏发育不良,我没敢告诉她,怕她又一次的承受当年先生还在时的痛苦和折磨。但,这一年里。她像是将自己困在了失去先生的痛苦里,不愿走出来,也不想走出来。
无论,我对她和孩子付出多少。在我看来,她除了一丝的感动,什么都没有感觉。甚至,连孩子她也不愿多去看一眼。我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我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直到,先生的忌日,孩子开口喊了一声爸爸,她憋了一年多的情绪才爆发出来。我问她,如果孩子没了,她是不是也不想活了。她明明预见了我的怒意,却仍是执意点头承认。那一刻,我真的连杀她的心都有。我拉着她回了墓地,对着先生的墓碑怒斥她这一年的所作所为。她不想去,可又哪里扭得过我呢?我近乎粗暴的将她拖至后山,她几度想要逃,我却没给她这样的机会。我知道自己的情绪,也尽乎失控。可,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忍受她这样自生自灭下去。
我把她丢在后山,自己回了家。我本想,她会住在善客堂,却哪知她自己迷迷糊糊的下了山,走错了路。而且,一走四个多月。那四个月里,我抱着暮觉常常一坐就到天亮。才知道,这样一直坐着根本脑子里什么也想不了。但如果不这么坐着,就几乎找不到明天继续下去的勇气。
天知道,我在看到她时,自己有多么的紧张。我怕,是一场空欢喜。我更怕,这一切是真的。我竟然让她在这里这么辛苦的生活着,我竟然让她宁愿在这里,受着这样的艰苦,都不愿回去面对我。
我很难接受自己,失败到了如此的地步。
我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谁?知不知道我找遍了全国的每个角落?她第二次当着我的面,边说边掉泪。那泪里夹着的委屈,伤心… 让我一下子心软了。我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她拥进了自己怀中。这个女人,真是傻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而我,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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