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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的梅花也开了吧。”苏枕月径自回忆着,就在那皇宫里,穿过御花园,再走上一小段,便是一片不大的梅林。
于是,想到了死。
“叨扰了这么久,朕实在过意不去。孟大夫的救命之恩,朕更是无以为报。往后你师徒若是有甚需求,只要朕能办得到,必竭力为之。”赵明暄朝孟大夫抱拳,行的乃是江湖上的施礼方式。
赵明暄抬首,望向殿外湛蓝长天、云卷云舒。
年少之时的意气风发与仗剑天涯,犹如异姓兄弟一般,也曾那般推心置腹信任过、互助过。而现在……
张公公道:“可是,周才人说,若是皇上不肯见她,她就一直等在殿外。皇上,这么冷的天……”
周才人瞥了眼一脸愤怒的张公公,转身而去。
“周才人,俗话说知难而退。你……何必如此执着固执呢?”张公公知晓她心里的不满与不甘,尽量放缓了声音劝说,“适可而止吧,如若不然,到头来惹恼了皇上,苦的也只能是你自个儿。”
可——
苏枕月总以为,既然自己已经决定了要留在宫中,陪伴赵明暄左右,那么她就应该可以忍受曾经所忍受过的一切。
清风微拂,晨曦透过了云隙洒下点点青芒,琉璃瓦泛着银亮的光,飞檐宛如上穷碧落下黄泉之势陡峭耸入了云霄,屋脊辗转延绵不绝。
贺兰明澈缓缓咧开嘴,笑了。
那厢里,宛然亦被押入囚车,为了防止她自尽,她被点了哑穴,手上脚上更是挂上了铜锁铁链。
炎陌峰只得在囚车行入刑场前见她一面,虽然有些苛刻,可也算是皇帝开恩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沿着小道一路向北,远离了这江南小城的小桥流水,庭院林园,回去那一方以红色城墙为中央的浩荡所在。
赵明暄淡淡道:“伤重那段日子,我不能出门,药儿怕我闷,便与我讲了许多他和孟大夫在山上的日子,有一次便说到了这片梅林。”
其实,对于梅林的位置,赵明暄也只是记了个大概,这一次不过试试,竟真的让他找到了。
这是这段时间里,孟大夫第一次这么早回来。。
张公公暗自叹了口气,应声退下。
贺兰明澈踉跄着后退两步,背靠着粗糙冰冷的墙壁,缓缓蹲坐了下去。
宛然已瘦的脱了形,眼窝深陷,那双眸子早不复当日的漆黑如秋水。似乎是干涸了的湖水,徒留干涩与死灰一片。
赵明暄却是道:“但说无妨。”
炎陌峰说过,就算再绝望,也要去想着,要活下去。
苏枕月执意不肯。
苏枕月摸了摸药儿的头,道:“药儿总是在山上,应该很闷很孤单吧,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待玩几天,我再差人将你送回来。”
一旦知道这个男人爱着自己时,苏枕月就无法再用曾经的心态去忍耐,去纵容。
赵明暄潭目微眯,低声道:“贺兰,这才算是一个储君应该做的。”
赵明暄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一叹,然后双手上移,一点一点掰开苏枕月紧攥的手指,再牢牢握进温热的掌心。
当活着成为一种极度的痛苦时,那么,活下去也便再无任何意义了吧。
孟大夫身上背着一个包袱,里面似是装了不少东西。他这才看向赵明暄,拱手施了一礼,“皇上请进屋说话。”
可惜,她高估了她自己。
“这也是朕最后一次帮你。”又低低说完这么一句,赵明暄一抬手,御辇起行,渐渐远去。
赵明暄一手牵着苏枕月,踏着沉稳的步子,走向那专属于帝王的权力之巅。
苟延残喘,不如有尊严地死去。至少留下了一些壮烈,而非旁人的鄙夷与唾弃。
这世间,每一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份牵挂,心心相系,即使时光流转风云变幻,也不会被斩断。
可是,此时的他,活着已不是绝望,而是一种痛苦,痛苦到恨不得就此死去。
“赵明暄,你何必做的这么绝!”
赵明暄刚刚踏上御辇的一只脚顿住,片刻后,便继续踏了上去,坐于辇中。
仿佛回到了几年前,她必须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步入别的女人的房间,拥抱她们,宠幸她们。
“臣等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周才人沉默了半晌,方抬起脸,清淡秀雅的眉目一如往昔,只是那淡然的声音里透出几分嘲讽与刻薄:“谢公公提醒,臣妾不过一个小小才人,自是不得不‘适可而止’,更不能看着自己的丈夫被她人占据而心怀不甘!”
那样炙热的吻不单只属于自己,以后的无数个日子里,他会拥有不同的女人,而自己,只能隐忍一切心痛心酸,平静地看着,等待着。
赵明暄朝她摆了摆手,道:“你也累了,先**歇息,今日就不必上药了。”
说完,她直起上身,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孟大夫,雾太浓,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但是,苏枕月可以确定,刚刚药儿说的一番话,孟大夫一定听到了。
炎陌峰咬了咬牙,沉住气,只道:“宛然犯了滔天大罪,草民知她定然罪责难逃。草民不过是想见她最后一面而已,毕竟她曾是草民的属下,也曾忠心为主而付出过。”
沐氏宛然囚朕于朔江,罪大恶极,处以腰斩弃市;
“是啊。”周才人微扬起下巴,笑得冰冷而讥讽,“皇上并非苏皇后一人之夫君,皇上乃是这后宫之中所有女人的夫君!”
贺兰明澈如此问自己,是不是应该为此而后悔,然后带着悔恨去目睹国家覆灭,再怀着悔恨步入奈何桥边?
一皇一后,立于这威仪大殿之前,脚下群臣俯首拜下,宛如天地间最为浩荡的一幅画,真真震慑人心。
风云一世,魂归何处,终至烟消而雾散。
张公公咬牙,半晌,只化作长长一声叹息。
他挥退了正要上前侍候的内侍,径自来到内殿。
只是,那双狭长的凤目依旧锐利,此时看到一身明黄的永宣帝,凤眸便是猛地一缩。
之后,永宣帝口传圣旨——
走上暖轿前,赵明暄复又回首看了一眼那处竹舍,可漫天云雾中,只见得模模糊糊的轮廓。
“你——!!”
闻言,转身准备离开的苏枕月脚步停了停,纤细的肩膀亦随之一僵。
“苏姐姐……哦不,皇后娘娘,你……你要走了是吗?”药儿眼圈微红,垂下脸,双手揪弄着衣襟,声音亦有些哽咽。
可是,他是皇帝呵……
与此同时,他抬起手,疾点胸前几处要穴,剧痛瞬间传来,伴随着一口鲜血喷出,那双锐利的下场凤目猛地睁大,涣散、直到失去最后一丝光泽。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时,他才缓缓道:“将尸体抬出,葬于城郊虞山。”
曾经之义……
……
“那便让她等着吧。”赵明暄拿起奏折继续看了起来,声音冷如寒冰,“昔日那般淡然之人,进了这皇宫,也不过如此,当真让人厌恶!”
苏枕月感激一笑,朝孟大夫福了福身,“多谢孟大夫厚意。”
“不。”赵明暄摇头否决,似笑非笑着道:“朕要你亲眼看着你的国家因你而被朕颠覆之后,朕再让你死。”
赵明暄心中暗暗重复着这句话,一时间只觉纠扯不已。
这厢里,永鸾殿中,待得赵明暄将所有奏折批阅完,已近子时。
“沐宛然么?”赵明暄一直都坐在马车中,也未掀开车帘,只听得他讥讽而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真是难为炎大当家还记得她,只是那种女人也值得炎大当家亲自去探望么?或者,炎大当家是想找机会要朕放过她?”
一行人抬着暖轿,很快便消失在了浓浓白雾之中。
贺兰明澈闭上双眼,微微苦笑,“死到临头?呵呵,你不会让我死的,不是么?”
药儿仰起小脸,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期待,“真的吗?可是……可是你家在哪里啊,我……我都找不到。”
清晨里起了雾,周遭一切都被裹在浓雾之中,稍远一些便什么都看不清了。
不,怎能后悔,若是后悔,他曾经的付出都将成为一场笑话,他便什么都不再拥有。
赵明暄点了点头。
赵明暄退掉衣衫,脱掉靴子,轻轻上了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夜色如水,平静地流淌而过。
二人从梅林回到竹舍时,已是傍晚时分。竹屋里亮着烛火,可见里面有人。
张公公垂下脸,道:“禀皇上,周才人求见。”
他一甩拂尘,冷了声音道:“皇上并非周才人一人之夫君,亦不会被任何女人占据。周才人还请慎言。”
皇上劫后归来,朝中上下喜不自胜。太和殿上,赵明暄也未换上龙袍,径自走上丹陛,落座于龙椅之上,龙椅后挂着珠帘,帘子后的凤位并未撤去,苏枕月静静坐在那里。
可是,苏枕月却感觉到自己的心里仿佛缺了一小块,让她觉得有些苦,亦有些痛。
所谓帮,不过是由他亲自将他逼至绝境,然后给他一个可以死去的理由——怀着一国之储君该有的尊严而死去。
但是,很快,她便恢复了平静,继续朝前走去,进去了内殿。
将赵明暄的话传到时,周才人全身剧震,冻得青紫的双唇紧紧抿起,仿佛在强力压抑着什么。
药儿立在桌边,抬头看着几人,几番欲言又止。
“微臣遵旨。”
一切都结束了。
苏枕月由着他的动作,眼睫颤了颤,却终是没有张开眼来。
赵明暄从马车中缓步而下,抬起手,伸向车中,将里面的苏枕月牵了下来。
说完,他又冷冷地看了贺兰明澈一眼,便拂袖而去。
巍峨宫门缓缓敞开,守门护卫俯首跪地,不敢抬头。
莫嫣与九儿筹备好了一切,连夜领着金吾卫以及一支月影赶上了山。
“怎么会找不到呢?我就住在京城,若是药儿想要去,只管传消息给我,我派人来接你去,可好?”苏枕月柔声道。
苏枕月点头,郑重许下许诺:“好,药儿一定要来,我等着你。”
赵明暄嗤笑出声,“原来,惟清阁阁主竟是个这么重情重义之人。如此,朕又怎好意思回绝。炎大当家便一同去吧,正好,也可以亲眼见见朕如何惩处那个差点将朕置于死地的罪人!”
究竟是什么改变这一切?
“绝?”赵明暄冷冷地笑了,“论绝,朕又怎比得过你贺兰明澈!”
药儿眼中滑过一丝惊喜,可很快便又隐去了。他垂下脸,咬了咬下唇,犹豫了半晌,才摇摇头,道:“不,我要陪着师父,师父一个人在这里,也会很孤单的。”说到这里,他抬起脸,对苏枕月甜甜一笑,“等师父哪天有空了,我让他带我去,到时候,皇后娘娘可要让我去皇宫里看看哦。”
炎陌峰缓缓吁了口气,“草民……谢过皇上。”
待下了山,进入维扬县城,赵明暄一行人也没有落脚,便径直出城,往北方京城而去了。
一个好皇帝,便不会是一个好丈夫……
刚到得县城郊外,却见炎陌峰领着两个弟子骑马追了上来。
“我……臣妾遵旨。”苏枕月无奈地施了一礼,正要转身朝内殿走去,却见张公公急匆匆小跑着从门外进了来。
“药儿,住嘴。”孟大夫皱起双眉,沉声喝斥。
永宣帝一身淡青色锦蓝长袍,眉目冷峻,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