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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拆卸枪支。十八岁的时候,他在街头碰见一华裔女学生被黑人抢劫,路见不平的结果是遭遇了当地不法团伙的报复,两个高中生,在巷子里被一群黑人围住,寡不敌众,被打得快要窒息的时候,白昭伏在他身上,他只听得见一阵拳头打在身上的闷声。如雷的心跳和眼前的鲜红,是他晕厥前最后的记忆。
那一役,白昭肋骨断了三根,也是那一次,他终于明白自己所谓的自由是多么的可笑。没有权利和实力的自由,如同暴露在空气之中无壳的鸡蛋,皮之不存毛将安附焉?
与其说是一次妥协,不如说是一种觉醒。
他开始渐渐明白父亲的苦心。父亲给予的不是一个牢笼,而是一个足以保护他安身立命的蛋壳。
就是这样,他开始接受命运。
同时,接受白昭。
不再随波逐浪地认为所谓的离散有时,缘分的无奈不在于命运的强悍,而在于自己有无掌握命运的力量。
他第一次觉得,朋友,是可以一辈子的,只要自己愿意。
陆东皓的十八岁,开始间接处理陆家事务,而从他认清自己角色的那一刻起,白昭就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他甚至可以数着自己或者他身上的伤疤向旁人一一诉尽两人共同经历的记忆。从很早开始,在他的视线里,早就不会再出现白昭,因为他知道,这个人会永远站在他身后,他把他视线的盲区交予白昭,他并不认为两个人还有分清楚彼此的必要。
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他想当然的感情就变质了呢?
正是因为这样的后知后觉,才隐然觉得后怕和惶恐,才会有股被背叛的怒火喷薄而出。
倘若不是高绍南掐伤甘尚川的录像带,他是不会怀疑高绍南跟白昭背后有交易,倘若不是他在白昭手机里放了窃听器,他是不会印证这一猜测进而试探出白昭的动机,倘若他没有去刨根问底把五年前发生在甘尚川身上的事情调查清楚,他是绝对不会想到,他——白昭,居然会在他眼皮底下干这么多事,他们不再是同心同力的兄弟了,为此,他感到很痛心。
那种痛心,丝毫不亚于失去一个亲人。
无数次,他想问为什么,无数次,他甚至想找他亲口对质,为什么要背着他做这些事,但是,他是知道答案的,答案会让彼此更加难堪,他怕失去,纵然这样的失去不可避免。
他没有办法,只得躲在别处。佯装毫不知情,佯装无所事事,佯装心如止水。
他其实也问过自己,或许在白昭看来,甘尚川这个人才是矛盾和分歧的终端。但是,他真的会把这两个人放在天平上比较么?答案更令他惶恐。
甘尚川,早在很久之前就成为陆东皓心间上的那根刺了。
感情与他,更像是那个关于钝感的冷笑话,等到所有讲笑话的动物都被扔进海里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哈哈大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因为她的倔强,她的不屈服,她的伪装顺从,或许,还是有过温暖的,只是岁月太过残酷,那些所谓的温暖,那些疑似温情脉脉的时刻都成为残酷的刺青,是彼此极力都想要遗忘和擦洗掉的回忆。
他,是因为不甘心。
至于,她。想必压根就不会如此认为吧,
他的疲惫,是一种引而不发,缓慢而又深沉的毒,一个人一辈子,只做该做的事,而从未做过想做的事,那该是有多么可悲?
第二天,陆东皓又一次出现在医院。早晨九点的光景,空气很清新,隐含着湿润秋雨的阵阵凉意。
甘尚川的病床正对着窗户,窗户上有棵仙人掌,寻常大小,看不出生也看不出死,就是这样奇特的一种植物,顽强,坚韧。一如他眼里的甘尚川。
倘若说,一开始,他只是一朵玫瑰,像亦舒笔下的那朵黄玫瑰,娇艳欲滴,可是花季短暂,来不及绽放。在他身边的五年,她是一株绿萝,不需要阳光,在阴暗潮湿的角落里暗自生长。可是,现在,她成了窗前的那棵仙人掌,纵然花盆里的土壤依然干涸,纵然粗心的护工很久都忘了浇水,可是依旧那么顽强地活着,带着满身刺,用一种防卫的姿态存活于世。或许,有一天,这样一颗仙人掌又会变成戈壁里绽放的一朵大丽花呢?
他这样想着,甘尚川闭着眼睛,整个房间里静的似乎能听见点滴滴答的声音。
他是不是看看点滴的进度,调整她手背的位置,她一动不动,像是沉浸在梦境。
他们之间的气氛总是那么奇怪。
自相逢后,有过恶语相向,有过剑拔弩张,有够演戏和试探,有过崩溃,有过意外,有过尴尬,有过对持,但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只是静默,可是像彼此认识痕迹,因为太过熟识,因为太过信任,所以彼此都把毫无戒备的那一面展露给对方。
就连护士进来换点滴时对甘尚川说,您男朋友真体贴,她也只是笑笑,不做解释。至于他,从来就没想过要解释。
每一天的早晨九点左右,陆东皓都会准时出现在医院,他会看着她输完液,然后陪着她吃完午饭之后离开。
两个人也从默剧时代渐渐进入了有声电影时代。
他会问她,发作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浑身都痛?他会提醒她,不要喝酒,酒精跟药物可能会产生排斥反应,他还会跟他说,他查了资料,即使出院也不雅停止服用药物,虽然赖药性会降低人自身对精神障碍的克服和免疫能力,但突然停止会带来更严重的生理反应。
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然成为抑郁症研究者。
有时候,她也会告诉他,其实严格意义上讲她并不是抑郁症,只是,太多精神垃圾的堆积让她无法消解。有一段时间,她曾试过催眠,那种从人为环境里苏醒的虚脱感渐渐让她内心更加恐惧,让她没有办法面对清醒的自己。
她说,你有没有过一种感觉,很累,很累,觉得睡了一觉之后,此生已然完结。但事实上并没有,你醒了,但是余生还要继续。
他认真聆听,甚至那些美丽的故事。
她说,书上说很多精神病患者总是会坚定地认为有外星生物的存在,那些五花八门的外星生物,很像我们看的科幻电影,有个人却是例外,这一次她幻想的不是外星人入侵地球,而是外星人是受害者。
受害者?
是的,他们其实只能在显微镜下才看得见,长得很像草履虫,但比草履虫复杂多了,有四只脚,有鼻子,有眼睛,或许还有自己的语言。他们是地球上的土著,我们才是这个地球上的外星人。
“后来呢,她病好了么?”
“不知道,因为医生也认为她的幻想不无道理,如果她不是时常裸奔的话,相信她会是一位很出色的好莱坞科幻大片的编剧。”
他们的聊天并非寡淡无趣,时常会有笑声从房间里传来,几位护士聚在护士站窃窃私语:“呵,你看401病房的那位先生细心体贴,那位女病人开朗幽默,真是一对璧人。”疾病之于他们早已见怪不怪,或许在精神层面而言,并没有所谓的疾病和健康的明确分野。总之,在外人眼里,那真是默契的一对。
甘尚川有时候会想起以前在法国看过的一部电影,那位女人,总是在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每一天,当她要面对不同的人时,她就会从小抽屉里翻出卡片,“性感的女神”“傲慢的贵妇”“天真的姑娘”“市侩的白领”“能干的精英”……每次看到卡片,她都能迅速进入这角色,然后游刃有余地与人沟通,一旦放卡片的抽屉消失了,她突然就像没有了面具,成了一个面无表情的木人,那是最真实的自己。她会做出常人很难理解的事情,比如,对着自己的老板怒吼,因为她搞丢了那张“温顺的下属”的卡片,比如,在雨天,给从前从来看不上的孤寡老人送伞,因为此时的她忘记扮演一位刻薄的客户了。
你看就是这样,人都有很多角色,我们扮演他们,渐渐遗忘真正的自己。
她不是真的有病,只是突然在大雨倾盆的雨夜,搞丢了自己那个充满角色扮演的小抽屉,她忘了很多角色,很多身份,于是来到这里。
这里,只是她自己。
她看见的别人,也只是没有面具的那个人。
有个朋友,姑且算是朋友吧,他每天都来看望自己,带来好吃的饭菜,陪自己聊天,那么为什么,自豪不能跟他谈心聊天呢?
她已然忘了,她要在他面前扮演复仇的女神,反目成仇的旧情人,形同陌路的昔日伴侣,还有她恨之入骨的敌人。
她都忘了,但又没有全忘。
她渐渐记起,就是这个人,在她试图终结自己生命的时候,挽救了自己。他收留她,留她在身边,有很多片段,也如同情人般温馨,默契得如同幻觉。她承认,所谓的爱和恨,不是正数和负数一般相互抵消就可以一切归零,他们纠结,发酵,蔓延,又成级数般把这股感情渐渐演变成另外一种东西,不是爱,也不是恨,是黑与白之间的那浅浅灰灰的交集,是说不通,说不透,说不明,说不好的五味陈杂。
不咸、不淡、不算、不涩、不苦、不甜、
又咸、又淡、又酸、又涩、又苦、又甜。
你辨不清味道,那就索性不再去辩。
出院的那一天,她拒绝了他送她,依旧回到自己住的那间院子,他不再坚持。但好像,真的又有些不一样了。
可是两个人,都默契的不提当下。
他不会问她,你要做什么?
她也不会问他,你又怎么办?
棋局依然摆下,楚河汉界,泾渭分明,她在这边,他在那边。她在明,他在暗。
可是,变数已然发生,结局已不可料。
就在甘尚川出院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报纸上爆出S城公安局局长被双规的新闻。新闻寥寥数百字,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但既能见诸报端,自然就是既成事实。旁观者看着这条新闻肆意发挥想象,老百姓们也仅仅只是把这条新闻当做饭后谈资,风吹过也就散了。
而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知道,真正的风暴来临了。
梁伯庸如困兽一般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从双规到见报,来去不过十几个小时,而之前毫无风声,甚至是之后,市里也没有召开过会议讨论这件事情,而那位从上面亲自派过来的特别观察员告诉他,一切还在调查中,一副无可奉告的样子,不得不说,景然这一招快很准,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高绍南居然备双规了!一时间,没有人能及时消化掉这个不亚于八级地震的消息。
张曼宁在北京跟景然分手后,就去了沈阳,看到消息出来,她忍不住勃然变色,连忙打景然的电话,可是关机,打办公室,办公室没人,找秘书,秘书公事公办地说景市长在开会,不方便接听电话。
“这、这跟之前的计划完全不一样!”张曼宁头痛欲裂,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紧接着,电话开始此起彼伏。
“嗯,爸爸,我知道了。我也在找他。嗯,好的,我知道。”
“冯伯伯,是,我是,好,好,我会转告他的。”
她迫于奔命,在自己一头雾水,内心震惊的情况下处理着这爆炸性消息带来的种种后果。
全世界的人,都在找景然。
可是,他不见任何人。
从北京回来,随行的还有一个特别调查组,由上面直接委派。
在回来的路上,他就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