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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宁撇嘴,“原来你那是追我啊,我还以为是想借钱呢。我怎么就没等到你表白?你为别人动拳头倒是很舍得的。”
“表白?”楚端的语气仿佛这样的事情他从来懒得做似的,“那是男人追女人追到穷途末路的最后一招,用到的时候就是黔驴技穷了,十次有九次被拒。女人的心若是你的,不用男人求,彼此心领神会,是吧?”
莫非他当年对她也是这样的意思,心知肚明地彼此喜欢,不需要说出来?难道自己是因为太执著于几句话而错过了他?
想到这一层,景宁心中一颤。但此时她还是要将“玩笑”继续到底的,便不屑地哼一声,“好狂。你是被美女们养刁了胃口,迟早有遭报应的时候。”
楚端一口气叹了良久,“已经被报应很久了。”
“该!”景宁冷笑,转念又一想,说,“你也只是小小的遗憾吧,冷情人的怀念又会持续多久?十天?半个月?”
楚端看景宁,景宁却只是看着远处篝火旁嬉戏的人们。有的跳舞,有的拿着长长的电光花追逐嬉戏,有的凑在一起点孔明灯。
她又看到了武匀,正蹲在地上猫着腰挨个儿点孔明灯。灯不好点,武匀很仔细耐心,白T恤被通红的火焰映成了橘红色。虽然隔着距离,依稀还是能看到他的笑容,映衬着一旁火焰中心幽幽的蓝色,轻缓温和。景宁忽然很羡慕那清淡的笑容。
冉冉地,孔明灯陆续被放飞,升到夜空深处后,火光被浓稠的黑暗稀释成点点猩红,离地面的人群越来越远,零星地飘荡在漆黑中。
楚端也看向夜空里的火光,有感而发,“人就像这灯,不被点着升起就觉得没意义。可是被点着以后,灯不断膨胀,空气越来越稀薄,到后来一切都失去了控制,向上升成了惯性和本能,想停都停不下来,也不敢停。”
这话引来景宁的调侃,“你在说什么,你的事业?看来也是对名利这些东西既厌倦又放不下。不过你这话是有点小资的调调了,被S城的气氛熏陶的?”
楚端答非所问,悠悠说:“明天又要分离了。其实我经常去你在的那座城市——见客户时在那儿转机——每个月见两次客户,在那里转机四次。小城很好,只是不知道你在,所以没联系过。”
分别之前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要留下了后患。景宁端详着楚端,他在星空的映衬下清俊非凡,明明是清亮如星的眸子却像泛起了雾,让人迷失其间,看不清他的心。景宁强烈地意识到,她这是在纵容两人间的暧昧,一时多了胆怯,加上对自己此时的表现极不满意,景宁想离开了,“该睡了,我回毡房了。”
“小宁。”楚端忙去握她手腕,两只手又连在了一起,恰是方才喝交杯酒的两只手,“这些年我一直在想你。”
景宁回头,已经冷静,“是你喝多了还是我喝醉了?可我非常清醒。楚端,如果五年前你有一次能这样牵着我的手,能清清楚楚地把刚才那句话说出来,我会不顾一切跟你走。哪怕找不到工作,哪怕你不爱我,哪怕最后被你嫌弃,我都认。可是现在,或者咱们说明天——明天一早又要散伙,你说这些,想让我记住你什么?”
“我不确定,”楚端的目光是同样的不确定,他有些语无伦次,但他相信景宁能听懂,“你还是那么冷淡克制,我跟着你不赶我,我离开你也不来找我。我对自己说景宁这个名字和加贝、章博是一样的,可是不一样,就是不一样。昨晚你险些被车撞的时候我恨不得换自己站在你的位置上,你撞进我怀里的时候我的心在跳,跳得我承受不了。我控制不住地接近你,明知道这样不应该,可是我没办法,尤其是你近在眼前……”
景宁摇头,“都不是曾经的自己了,我也不应该再听你这些胡言乱语。不要再联系了,以后这样的聚会我也绝不会参加了。”
“小宁,小宁……”楚端的呼唤一声低过一声。
景宁生气了,她的声调拔高,质问一般,“还能怎么样?你会爱我吗?过去你就没有,现在你能吗?我回去就要和别人结婚了,如果你现在能明明确确地说一句‘景宁你和我走吧’,我可以悔婚,可以辞职,可以不要一切退路地和你赌一场。你呢?你敢吗?我敢的……”
话音陡地消失在烫热的双唇之间。
这个吻来得太突兀,景宁惊骇极了。她奋力地要抵抗,但楚端的双臂强而有力,更像是禁锢。他的唇齿近乎粗鲁,不顾一切地索取和席卷,像是要把她的心吸走。粗重滚烫的呼吸、剧烈起伏着的男人的胸膛,温暖了景宁被夜色浸凉的身体,也渐渐柔软了她的意识。
防卫性地,翟远林的影子跳进景宁的脑海,但最深刻的记忆却是那晚他在她额头上落下的那个吻,不冷不热的。这种求救式的回忆挣扎得太无力,反而提醒着翟远林与她之间的冷漠。此时的热情中仿佛又掺杂了对翟总的报复,景宁开始回吻楚端,渐渐无法把持地变得疯狂。
这是让她无法忘记的男人,这是可以让她窒息死去的吻,景宁热情地回应着楚端,不记前尘,不顾后路。
夜空中的繁星越发璀璨,当星光被清晨的太阳取代,阳光像金色的雨把天地沐浴得清亮透明。羊群、马群、镶着蓝色云纹的白色蒙古包,都散落在起伏的绿茵茵的高原上。
格日勒站在车门旁望着朝露般晶莹的草原恋恋不舍,景宁上车时经过她,轻快地拍下她的肩,“快上车,司机都按喇叭催了。”
格日勒跟着她一起跳上了大巴。楚端还坐在来时的位置,见景宁上了车他眼睛随即亮了,示意他身边靠窗的空座位是留给她的。景宁正要过去,不防被格日勒拽住了背包,拉她一起坐在车前部。景宁遗憾地回头看楚端,恰好楚端也正在被大国驱赶着,“我们要打扑克,你不玩就到前边去,腾地方。”
楚端立即配合地起身,到景宁和格格后排的座位上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景宁。景宁不理他,回转身望向窗外无边的绿,眸光熠熠。
车子启动,地上一棵棵的草飞掠过视线,成了一片模糊的绿色。格格依恋地看着窗外,呓语一般,“真像在做梦,回来了就又走了,什么都没留下什么也没带走,这草原还是空的。”
这是扯不断的离乡之情,对于离开草原的蒙古族女孩来说,这样的乡情越发浓烈,旁人无法体会。景宁宽慰她,说起格日勒常说的一句话:“鹰长大了都要被放飞的,但草原永远都会留在心里,沉甸甸的。”
格格怅然,也只有点头,问景宁:“你会想家吗?”
“怎么会不想呢?”景宁想着父母每次来看她时手里的大包小包,有些惭愧,“有时候仗着父母对自己的爱是没有底线的容忍,所以在他们面前就会更加得寸进尺。”
格格笑了,“是呢,我儿子那两岁的小东西也有这心思,一边哭着要挟你,一边观察着你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唉,结了婚做了父母才更深地体会到夫妻就是同林鸟,这世界上真正爱你的只有你的亲爹亲妈,你毫不犹豫为之赴死的也只有你的孩子,而最后能靠得住的只有你自己,自己的事也只有自己能面对、处理。”
格格话里的凉薄着实把景宁吓到了,“啊,这是爱情至上、章博至上的格日勒说出来的话吗?章博欺负你了?他要是敢,我带着全班同学回学校去他办公室闹去!看他敢?”
格格也很意外地看她,“你可够厉害的,这是号称文静秀气的景宁说出来的话吗?真是经了商练出来了,能豁出去了!”
景宁笑,“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话你可以当镇山法宝去威胁章博。”
格日勒立刻起身趴在椅背上,对正甩扑克斗地主的章博喊:“章博,听着,景宁说你要是敢欺负我她就带了全班同学去你教研室闹!”
车里的人都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附和声四起,纷纷表示到时会毫不犹豫地参加到景宁的队伍中去,提供人力资源。
章博这两天玩得太兴奋,嗓子都喊哑了,嘴里正含了四五粒含片。他用力地甩出手中的一把牌,头也不回,哑着嗓子刺啦刺啦地喊:“咱不给她那机会,让她闹自己男人去吧。”
“人家翟远林只会比你更合格。”格格替景宁回敬章博。
景宁分明看到楚端已经沉了脸色,是因为“翟远林”这个名字吧。
感觉到了注视,楚端抬眼看她,笑笑,却笑得意味不明。景宁觉得那笑容闷闷的,很不晴朗,也很勉强——和她现在的状态一样。
一路上,“翟远林”这个名字被景宁惦念的次数,抵得过与他相识以来的总和,而她想的却是如何与他分手、摊牌——当她即将再次面对近在眼前的婚礼、装修中的婚房、要选择的婚庆公司、约好的婚纱照时。
从草原驰向真实生活的车越开越顺畅,越来越明亮的阳光穿过车窗照亮视野,景宁的头脑也越来越清醒了:她下决心做的事是那么容易简单的吗?她可以只顾自己的感情不管其他一切吗?
景宁有种预感,刚刚启动的婚礼可以听凭她一个念头、一句话就停下来——因为翟远林的通情达理。而她呢,就仗着他的善良失信于他?这是什么样的女人?
是她吗?好像不是,而是她一直鄙视厌弃的那种……
愧疚、自责,甚至还有一丝懊悔当仁不让地挡在她和楚端的面前,谴责着她——谴责她的失信、她如此轻易的背叛。
这种感觉太过煎熬,与来时坦然的心境比起来,景宁竟然有些后悔了——后悔和楚端这种混乱的重逢。
车停后吱呀呀地开启厚重的车门,无论多么不想结束的旅程都有终点,景宁也得拎了包下车,脚踏在城市的街道上。楚端急着赶飞机,最先告别。和大家依次告别后拦了出租就要走,他再自然不过地招呼景宁,“你也得去机场,一起走吧。”
景宁犹豫了一下,上了车。车子驰离的时候,她看到格日勒对她挥手。也许是自己的心思太重了,格格的笑容在她看来隐隐含着几分担忧。她知道格格在担忧什么,但她更知道自己的感觉,坐在楚端身边看着他对她微笑,便觉得哪怕脱离全世界,都会拥有幸福至极的每一天。
两情相悦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边走边看吧,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是一帆风顺的。她有心理准备。
到机场后景宁先送楚端登机。楚端一直牢牢地牵着她的手,手心里汗水交融,他始终不曾放松。景宁笑了,认真地把相握的两只手摆弄成掌心相对、十指相扣的样子。楚端眼里有闪烁着的火星,他缓缓地低下了头,与她额头相抵。景宁知道他要干什么,可她不想成为风景,慌忙向后躲,在来去匆匆的人群中红了脸。
心动、情动。楚端越发把持不住了,拽着她走向一旁高大的观赏树。景宁跟着他,心突突地跳着,意乱情迷。炽热的吻、致密的拥抱,楚端的迫切和热烈让她变得虚无空白,恨不得能燃烧起来。她忘乎所以地回应着,却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