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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当然。”她慢慢说:“那是很难忘怀的记忆。那是十字军即将第三次东征的那一年,我刚刚九岁。”
‘我们在天上的父: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
‘………我们承认自己所犯的一切罪,求你在十字架上担当我们一切罪,求你的宝血洗净我们,
使我们归入你的死,与你一同埋葬,与你一同复活。……’
那时神圣的祷告声仿佛仍在耳边,国民狂热的崇拜着教会和圣骑士,所有的青壮年都以进入神学院,加入十字军为毕生的荣耀。
她的哥哥进入了巴黎大学的前身——索邦神学院,并且跟随枢机主教加入了法国的十字军。荣耀掩盖了一切,那一年的马蹄声扬起了巴黎所有的花瓣。她站在母亲身后,透过重重人群看着哥哥和其他很多年轻人在人民的欢送下离开,前往战场。
“哥哥完全遗忘了我和母亲,他一定不再想过贫民窟的日子,尤其是在巴黎。”丽贝卡低声说。
“如果不是我的尊长,我一定已经变成某个脏污的小巷子里的垃圾。”
阿德莱德灰蓝色的眼睛逐渐放空,眼前仿佛再现那时的景象。整洁的道路旁堆积着厚厚的雪,有的还堆成了雪人,上面有着短短的胡萝卜的鼻子。马车缓缓的驶过,路边的酒吧里冒出温暖的热气。不时还有穿着华丽皮草的贵族小姐们结伴而过,不远处一定有她们家里宽大舒适的马车在等候。
但是在巴黎另一边的贫民窟中,却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垃圾随处的堆放,三两个小孩围在一起点燃一堆垃圾,凑着烤火。狭窄阴暗的巷子两边都是破旧的屋子,偶尔有一些酒吧,也同样冒着热气,但是从肮脏的窗户望进去只有零星几个赌徒聚在一起。
他跟随着麦卡斯,已经于一百年前死在异端审判所的老家伙,曾经梵卓族的长老之一。麦卡斯带着他躲避一个吸血鬼猎人已经三天了,斯梅德利早就不知在巴黎的哪个贵妇家里寻欢作乐,所以他们只能靠自己。在一个堆满垃圾的巷子里,有几个小孩惊慌的跑走,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穿着打扮完全和周围迥异的“人”。
‘嘿,小阿德,看看我们找到了什么?’那时麦卡斯惊讶的说。
他看过去,发现了已经快要冻死的丽贝卡。
小小的女孩赤、裸的躺在那里,皮肤冻得发紫。没有人给她一碗热汤,正相反,她仅剩的单薄衣服也被扒走了,应该是认为她已经没救了吧。
麦卡斯难得的发了善心,把她抱进了旅馆里,并且给她洗了一个热水澡。
‘这样她也活不了。’他还记得自己是这么说的。
‘不,’麦卡斯诧异的望着他:‘我只是把她洗干净,才下的了口。’随后他就转变了丽贝卡。
每一个新生儿的诞生都应该经过所属地亲王的同意,不过那个时候的梅瑞狄斯总是不在英国,而法国的亲王则受不了十字军的不断扩张躲到了埃及。所以麦卡斯毫不犹豫的做了决定。
“我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等我醒来,就看见了麦卡斯的笑容。”丽贝卡微笑。
他们进入了林区,穿过分界线的边缘向李斯特堡的方向去。
“我一直无法理解你和麦卡斯之间的事情,”阿德莱德率先走进冰冷的一楼大厅,除了左右两侧的巨幅油画和一些鲜花装饰,只有正前方一排电梯入口。“麦卡斯出事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很高兴得到自由。”可是她却哭了。
浅棕色秀发的女子微微抿起红唇,因为回忆而神色黯淡。
“我从不认为他束缚了我,相反,他尽了他应尽的一切义务教导我。”她跟随阿德莱德进入电梯,透明的电梯壁外就是城堡内部的构造。
快速的十秒钟之后,电梯门缓缓打开,城堡的最上面第三层全部归阿德莱德所有。以电梯为中轴,呈“工”型,从电梯出来就面对正前方一条深长的走廊,几条走廊把整个巨大的空间分割成无数房间,无论是横向的两条靠近城堡墙壁的走廊,还是竖直方向的那条建在中间的走廊,都按着无数的小窗户,透着明亮的虚拟光线,窗外的景色各不相同。
这座李斯特堡建于1239年,爱德华一世诞生的那一年。就在同一年,圣彼得大教堂矗立在霍姆帕克,从来不信仰基督教的校园迎来了他的第一批人类学生,每一个礼拜教堂的钟声都会响遍整个占地庞大的校园。
1272年亨利三世去世,爱德华一世继位。十八年后,王后艾琳娜在威尔士去世,从威尔士一直到伦敦的路上都有爱德华一世为艾琳娜树立的“王后十字架”。同一年,年仅三岁的艾菲莉亚公主被秘密的送到了霍姆帕克,而未来的爱德华二世,六岁的长子跟随者他母亲的棺柩来到了伦敦他的国王父亲身边。
艾菲莉亚公主曾经在非常长的一段时间住在李斯特堡,梅瑞狄斯把年幼的公主保护的很好,并没有让她知道自己来到了吸血鬼的大本营。她就是后来的第一代朗费罗侯爵。
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就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可能已经存在了近千年。
阿德莱德的眼睛掠过一扇扇紧闭的门。这里面都是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东西,文艺复兴时的油画草图,工业革命时期的船辕碎片,两次世界大战的一些资料,甚至一副从中东战场捡来的幼童骨架…这些东西不会引起斯梅德利的注意,但却真实的记录了他所经历的那些漫长的时光。
你看,过去的种种,无论是他还是丽贝卡,他们都清楚的记得。
他们曾经还是人类的事实。
他们并不像那些上古耆宿(Antediluvian),已经成为传说的血族,他们都曾经以人类的身份经历过苦难,然后转变成为吸血鬼。也许仅仅是因为那些记忆太过遥远,而他们早已脱离了身为人的本能。
“我似乎作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丽贝卡。”阿德莱德轻喃:“我放弃了我的尊严和那条道路,把我所有的一切剖开放到了那个孩子的面前,他却不屑一顾。”
“您要成为他的骑士吗?一个傀儡的骑士?”丽贝卡低声问。
“不…”阿德莱德微微抬起下巴,绷起凌厉的线条:“他已经成为了吸血鬼,那么长老议会就必须消失。”
爱德华一世是一位英武的开明君主,其军事才能和政治铁腕都极为不凡,他的统治为今后统一英伦三岛打下了基础。但是他曾经让艾琳娜坐到王座上,然后虔诚的单膝跪下,以骑士礼亲吻她冕服的裙角,这个他一生唯一的王后。
他和梅瑞狄斯站在白金汉宫的一角,莫名的羡慕着爱德华一世。如果有一天,他也能有他的信仰,甚至为此能低下高傲的头颅,那么他将以生命宣誓效忠。
第四十四章 陌生的夜色(上)
‘咚咚咚…’橡木的门外传来脚步声,在木质的楼梯上发出明显的声音,然后门被‘砰’的一声推开。
当然,我光凭声音就可以判断来人的身份。
‘父亲!’耳朵可以清晰的分辨这个清脆甜美的呼唤,和来人的喘息声,心跳声,发丝摩挲的声音。然后一个软软的小身体撞到了我的腰。
‘艾菲莉亚…’我听见自己不可思议的宠溺无奈的声音,‘我告诉过你——’
‘要注意淑女形象,我知道!’小女孩快速的说。
我忍不住笑了,转过身低头看去,一个六七岁的漂亮的小女孩仰头看着我,粉色的淑女裙,到处是华丽的蕾丝装饰,奶白色的柔嫩皮肤,翠绿的眼睛就像是霍姆帕克的那个美丽的湖泊,尖翘的小鼻子,红红的小嘴巴,还有那头非常漂亮的金棕色的卷发,扎着粉色的蝴蝶结。
我的小天使。
‘还有一件事,’我无奈的说,‘我不是父亲,记得吗?’
艾菲莉亚显然很愤怒,撅起了小嘴。‘我是在你身边长大的不是吗?书上说,父母应该养育子女,如果梅瑞狄斯不是我的父亲,那么我的父亲为什么不在我的身边呢?’
也许我不该让她看太多书…
我费了很多功夫终于让艾菲莉亚离开书房,去她的公主房。她一直想要的玩偶之家在昨晚送到,不过我一直留到现在才说是正确的。
谢天谢地。艾菲莉亚什么都好,就是太过黏人。
我看着她小小的身影一步一回头的离开我的视线,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用耳朵追寻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总是对我有很多依恋,但是我一直避免这一点。
不是现在远离,就是以后远离。
我还是自私了一点。
我睁开眼,再也没有心思看书了。最近凯瑟琳开始有点不安分,不过我应该信任她对于库里斯的感情。
只要有库里斯,她就无法下定决心做任何事。
我不由叹了口气,又想起了爱德华。爱情!这个东西从古至今,一直折磨着世人,拥有的时候是一种幸福,失去的时候却让人发疯的痛苦——听说爱德华又要开始一场对外战争。自从艾琳娜去世,他就再也没正常过,或者说,他折磨着自己,也不放过世人。
可怜小爱德华还不得不待在他父亲身边。
‘梅瑞狄斯,我卑微的请求你,我的朋友…请带走艾菲莉亚,并好好的抚养她直到她长大。皇室实在不适合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孩成长,我不放心她。’
艾琳娜那张憔悴的面容总是在他看到艾菲莉亚时闪现。不过近几年已经很少了,也许吸血鬼就是这么冷血吧…很多东西总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所以我从不强迫自己去记忆什么。
我走到房间一角的一个金质镶嵌宝石的穿衣镜前,再一次为英格索尔的品味感叹。大概英国卡玛利拉的长老里面,只有这个家伙最单纯,而且品味也最低下,而我甚至没办法拒绝,这真是一种悲哀。
镜子里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白金色的长发,鲜红色的瞳孔,苍白的面容,如果我不穿一些深色的衣服,大概就像是一个幽灵。
镜子的内容突然如同荡过一层浅浅的水纹,变化了内容。
我微笑着看着镜子里的少年,墨黑的发丝滑顺的披下,精致的脸庞,嘴角弯着和我如出一辙的笑容,冰蓝色的眼睛却清楚的透着惊慌。
‘你好…我亲爱的,后裔?’
威尔猛地睁开眼,一片黑暗在眼前展开——然后渐渐变得清晰无比。
浑身冰凉,但却不是寒冷的感觉,而是毫无感觉。冷热对他失去了意义。
他还在棺柩里。
威尔想要喘息,但是更加惊恐的发现,他不用喘息,是的,他用不着右胸腔里的那个器官了。
他变成了吸血鬼,真正的没有心跳,没有呼吸,没有体温…就像一具尸体。
记忆如同巨浪一样冲进大脑,让他溃不成军。
威尔木然的躺着,任由那些记忆席卷大脑,却不去思考。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之前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