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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萧乾当时吸食的是毒王,又称一号,这种经过最大限度提纯的海洛因即使是毒瘾极大的人亦不敢吸食。所以,戒起来便异常艰难。况且说到戒毒,也真是一句废话。如果是普通的鸦片膏子,也就是那种经过粗加工提炼的黑膏丸子到也罢了,还有机会可能戒掉。但经过深加工提纯的毒王一号如果上了身,那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办法。这是潜入到血液里,更是深藏在心理中的毒,是赶不走的。所以说,一般注射三年毒品以上的人在经过强制性戒毒的过程中,要么死了,要么也就痴了,废了。
萧乾跟毒品打了十余年的交道,当然深知毒品的分类和层次,当他知道自己吸食的是毒王一号时,真是惊得连肠子都直了,他太清楚这个后果的严重性和可怕了!为此,在破案后他曾到看守所去看了这个案子的首犯霍三,一个离六十岁不远的男人。萧乾是在提审室里见的霍三,当时这个案子已经结案,检察院已经报了法院,就等着开庭了。
在提审室里,只有萧乾和霍三两个人,而两人在只隔着一张桌子坐着。萧乾问霍三为什么让他吸食毒王一号?霍三则冷笑着说,两千多万的生意,如果成交了,我霍三再送你一百万毒资。如果你是雷子,那我栽了,你也别想好过。谈话时间不长,且话也不多。萧乾踢翻了桌子,把戴着镣铐的霍三打得满地乱滚,脑袋似血葫芦一般。直到几名管教冲进来把疯了一样的萧乾按倒在地为止。霍三也不愧是条汉子,他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又看了一眼被管教制住的萧乾,然后一声未吭,抖着三大件刑具便出了提审室。走廊里响起一片脆亮的金属声。
法院一审裁定下来了,霍三等七人除一名无期徒刑外,其他六人皆是死刑。七人在接到一审判决后的第二天,都向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了上诉。半个月后,二审裁定下达,维持原判。
执行那天,萧乾开了辆警车去了刑场。刑场周围已经戒严,法院的刑车尚未到。萧乾穿着警服在已挖好的六个大坑前等着。正是早春时节,有风。山上山下的树已开始吐绿,土坑周围的土里亦有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担任刑场警戒的是武警士兵,多顶钢盔在上午的阳光下闪着杀气腾腾的光泽。
一阵由远而近的警笛声传来,数辆行刑车从公路上下道后,在通向山脚下的土路上扬起了一团团浓浓的烟尘……
萧乾冷眼看着从第一辆刑车上下来得,被绳子绑着的霍三。霍三被法警架着双肩朝土坑处走来……霍三看见了站在坑旁的萧乾,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嘲笑。
“……霍三,我来送送你。”在霍三被法警强制按跪在坑前时,萧乾对霍三道。后者活动了一下被绑着的身体,对萧乾道:我是死了,可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萧乾看着霍三那张黑瘦的刀条脸,不想再说什么了。但霍三却又说了一句:我这一死,起码痛快了,没啥可操心的了。可你还得慢慢熬着,知道什么是活死人吗?就是行尸走肉……”霍三似乎还要说下去,但被两名法警强制地按跪在土坑前。他背对着枪手,不再出声了。
哨音响起来。萧乾离开了坑边。枪手朝六名死囚走去……指挥旗扬起,哨音再次响起。枪声……
霍三走了,带着他手下的五名弟兄。
萧乾没有随着行刑的车队一起走,而是独自开着车走了。回程的路上,他一直在哭,怎么也忍不住地哭出了声。这在他身上是罕见的。
萧乾没有去队里,而是找了个僻静处痛痛快快地哭了很久。他已经很多年没哭过,更没有像这样哭过了。
面对着李锐主任那张万分过意不去的脸,萧乾再也没说什么,为这个事儿,他上上下下已解释了一年,既然结局就是这样了,那也只能就这样了。萧乾看了一眼那被至少有一半儿茶叶漂在杯口上的水,苦苦一笑道:什么时候办手续”
“随你便……就这几天吧。”李锐如释重负地连连点着头。萧乾缓缓站起身来,又颇具自嘲地冲李锐点点头,便朝门外走去。
萧乾回到四楼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在那张已经很旧了的靠背椅上坐下来,他环视了一下这间十六平米的房间……简单一应办公用品,两组铁皮卷柜,一张办公桌,几把椅子,两只简易单人沙发,茶几上的漆皮已现出了多处斑驳,桌子上堆满了案卷。整个房间虽然显得有些个乱,但哪哪都收拾得很干净,几乎可说是一尘不染。萧乾有自己收拾办公桌的习惯,从来不用勤杂工打扫。萧乾的目光落在桌上的一张镶框六英寸的集体照上,那是和警校同期毕业的部分学员一起照得,其中亦有李锐。照片上的男女学员都是一脸稚气,当时大家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孩子,一晃,快二十年了……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这话最早不知道是谁说得,但说得真他妈对。
萧乾起身打开卷柜,从里边拿出佩枪,这是支款式还不算落伍的“六四”式连发手枪,跟了萧乾已有差不多十年了。枪套是本色的牛皮,外表已磨损的很厉害,但皮子的质地很好。所以萧乾一直没舍得换。人是有情的,对物亦然。萧乾把强从枪套里取出来。然后把部件拆下来,他要把这支枪好好擦一下,然后再对着干干净净的它说声再见。
萧乾在缉毒大队大队长这个位置上已经七年多了,也就是说在这间办公室里度过了这么多时光,这屋里的犄角旮旯对他来讲是太熟悉了,但有些太熟悉的东西又会令人忽然感到陌生。萧乾此刻便有了几分这种感觉。他边擦着枪,边打开电脑,把一支下载的歌曲调出来听。萧乾喜欢听音乐,甚至更喜欢伤感的音乐。警察生涯,尤其是刑警和缉毒警的生涯,真的是不知明朝是何日?这种职业就是浸泡在血浆,尸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以及形形色色的悲欢离合,酸甜苦辣之中。而就是在这样一幅幅的画面中,冷硬的将许许多多警察的生命定格了进去。于是,画面里便有了干涸的血和泪里的咸。警察,一个最易被人误解和畏惧的团队……
电脑音箱里传出被打击乐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歌声。声音低沉嘶哑,是个男人在唱:假如时光能够倒流,我将用生命换取自由。人生有太多的遗憾,悔恨埋在最里头。模糊的脚印里,哪些是你走过得忧愁?往事总是在夜半出现在记忆的窗口,眼泪莫非真的是风雨阑珊的尽头?再说原谅已经为时太晚,迟来得道歉流浪在,落叶纷飞得街头。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请把那些破碎的彩虹收留。曾经在风雨飘飞得码头,目睹被离别感动的离舟。再说原谅已经为时太晚,离夕阳最近的,总是那只,在黄昏中啼叫的海鸥……”
三天后,萧乾办了离岗手续,理由则是因病内退。
脱去了警服的萧乾,在黄昏的暖色中,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出现在了横江码头附近的叉子街头。此时的他,心空如穴,满腹浓愁。
叉子街是离江沿最近的一条街,离江边不过数百米。萧乾今天特意换了双旅游鞋,且是名牌,阿迪达斯。但也不过花了三百元便买了回来,显然也是假货,但质量还过得去。他想好好走一走,看一看。以前忙得连自己的影子都跟不上,现在忽然成了一个大闲人,心里虽有些空空荡荡,但人整个还是松弛了下来。
萧乾戴了一副淡色墨镜,他不愿和遇到的熟人打招呼,没心思,心态很烂。横江大凡跟毒品有些干系的混混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况且,他在干缉毒警以前曾干过刑警,并在副队长一职上呆了四年。所以,横江黑道上的各色人等,认识他的就太多了。
萧乾这时已经信步走到了离码头不远的一片江岸上。到了这个时辰,江面上的船只虽然不多了,但来来去去仍显得很匆忙,大概是急于到达目的的,好泊船填腹吧。夕阳在遥远的江头只留下了一半儿红晕,颜色落在水中,江水缓流处便显得有点儿矫情了。岸边的空中,数只水鸟和蝙蝠互不相让的穿插飞行,不时发出尖利刺耳的啼声。江南的山体渐渐变暗的光线中显得朦胧飘渺,但依然能看清平静延伸的走势。
萧乾左右环顾了一下,没有较大的石块或横木类可坐得东西,边索性盘腿儿坐在了一块较平的泥地上,他掏出烟卷点燃,然后望着江水在眼前缓缓地流过……
萧乾此时忽然非常想念父母亲,尤其是母亲。父母膝下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他是独子。父亲在警察的岗位上干了一辈子,但一直作文职工作。他跟萧乾很少交流,甚至和母亲都很少说什么,只是默默地上班下班,回到家里后,只要有时间便去读那一卷卷厚厚的书。并用笔在书的字里行间密密麻麻地作了很多标记。父亲把世情看得很透,但却又不去说破它,只是在意识里慢慢地咀嚼,消化,吸收,当然还有分泌。受父亲的影响,萧乾也抽空看了很多书,其中包括一些翻译小说和理论书。父亲偶尔会拉一阵子京胡,虽然拉得不怎么娴熟,但却很投入,可却从不张口唱。母亲曾戏谑地说父亲可能上辈子是哪家戏院的杂工,虽然酷爱京戏,但却一直没机会登台,只能在台下忙乎着给人倒倒水,扔个手巾把。父亲闻言,不气不恼,仍是一板一眼地拉着几乎全是过门的曲调,尤其是西皮流水前边儿那段儿。
母亲死得很受罪,糖尿病并发症使她身体的局部出现了溃烂,到了后来,视力几乎是零,腿脚也不听使唤了,在瘫卧在床上一年多后,终于撒手走了……父亲和母亲的相继去世,之间隔了不到三年的时间。而那三年里又是萧乾特别忙得时候,尽管他对此非常自责,内疚,但工作仍是似一部刹车失灵的车,横冲直闯着一直往前冲去。
现在萧乾终于有时间了,但父母却都走了,并且走的很远。萧乾望着一江流水,把对父母亲的记忆一点点地从心里挖出来,他觉得自己太对不起父母了,需要他的时候,他总是不能呆在身边,夜里一个电话,他就得穿上衣服,拿上枪,并且不知道这一走还能不能再回来?母亲去世的前两年,萧乾是和她在一起住的,他从母亲的目光里看到了太多的担心和忧愁。他总是把枪放在被子里,因为母亲每次看到枪的时候,样子都非常可怜。
夕阳落尽了,江面上一片灰濛濛的,江南岸的山体也只留下了一条蜿蜒曲线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潮气和腥味。天色已经很暗了,江面上几乎没有了过往的船只,岸上显得很静,只有江风裹着碎浪一波波地朝岸上涌来,黑暗中,能清晰地听到江水亲吻着泥沙的声音……
萧乾信步走在叉字街头,路灯都亮了,投下来来往往许多人的影子。叉字街不太宽,是条老街,路面还是碎石子铺得,走上去有些硌脚,但很舒服。这条街也是酒楼和茶室多。怪怪的招牌扭曲伸展的廉价霓虹灯在夜色中极不安分的走走停停。天空很晴,星星显得格外晶莹,月亮尚未爬上天体,也许还在用餐吧。
萧乾忽然很想喝酒,他已经有两年没怎么动酒了,吸毒的人对酒不感兴趣,因为毒品在血液中已经带给人一种火辣辣的生理感觉,若再喝酒便更不适应了。萧乾对毒品的了解是很深刻的,况且他最初上瘾是吸食的毒王一号,他知道这种毒品在他的血液和心瘾中牢牢地扎下了根儿。他虽然也试图过强制将毒戒掉,但那种戒毒的感觉真是太可怕了。他非常清楚,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