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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画的?”魏萱倒吸一口气,“嗯,画得真不坏。”
巨大的锦缎用了金漆,随着贺臻抚平褶皱的动作,整幅布料化身湖泊,那细细的金线就成了闪动着的涟漪,闪耀着的布料投下的阴影让此刻贺臻的面孔有些幽暗难辨,郁宁无法看清他的五官,抑或是神色,但一切是不难想象的:他必然微拧着眉头,嘴唇抿起,嘴角有一个天然向上的弧度,这让他就算不笑,也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专注的目光随着手指的动作缓缓流连在缎面上,如同……如同在凝视着情人一般……
这个莫名从脑海深处的比喻把郁宁自己吓了一跳,脑子一乱,眼前浮现出的贺臻的面孔也乱了。忽然她听见魏萱说了句“咦?好像是完了?”,于是再看去,他已经站了起来,后退几步,拉开自己与缎面屏风的距离,这下,倒是他的影子投在了缎子上,细长的影子印在一水儿的天青色上,像凭空生出一棵暗色的树。
贺臻转头和一旁的美工交待注意事项,这时眼角的余光总算瞥到了角落里的他们。他定了一定,把那句“颜料还没干,小心别碰到”说完,就又蹲下身,单手用力在地板上一撑,直接从舞台上轻捷地跳到乐池里,还不等站稳,就朝着他们跑过来了。
“不是要你们先去吗,怎么反而过来了?”跑到近前后,贺臻瞥了眼郁宁,却是先和魏萱说起话来。
“没你又有什么乐子,宁可等一下,不差这几十分钟。你事情做完没有?”看贺臻点了头,魏萱笑着转去问严可铭,“小贺说做完了,那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贺臻低头看了眼手表,对严可铭说:“颜料还没干透,我交待他们不要碰到,但布景还没完,我再等一等。”
严可铭却笑着摇摇头:“今晚我在,你们去玩吧。”
这简直不像严可铭了。闻言郁宁不禁都多看了他一眼;贺臻还要再说,严可铭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魏萱一直在闹我,就算看在给我个清静的份上,你们先去。接下来我会盯着,不会有事的。”
沉默片刻后,贺臻终于说:“那好。拜托你了。”
魏萱欢呼着跳起来,严可铭不得不按住她的肩,让她别太闹腾:“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年纪不知道活到哪里去了。”
“活到狗身上去了。”魏萱满不在乎地接话,一把搂住他,又回头冲郁宁递眼色,“三哥你别说我,不然我就当着小宁和小贺说你的秘密了……”
“疯丫头。”严可铭略略沉下脸,“还不快走,观众都要进场了。”
魏萱吐了吐舌头,这才老实下来,和严可铭道了别。眼看着严可铭要往舞台的方向走了,见面至今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话的郁宁一急,出声叫住了他:“严先生!”
有些急迫的语气不仅成功地让严可铭停了下来,更引来其他两个人的目光。郁宁本打算告诉他一声自己和新诚签约的事情,也想好了言辞,可眼下被三个人的目光同时盯着,腹稿生生忘了一半。她站在原地默然无语,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怎么开头:“那个……我这一周和新诚把合同签了,就是在之前实习的美工部。这个机会是严先生你给我的,我就是想向你道谢,谢谢你为我写推荐信,更谢谢寒假里在你身边向你学到的那些东西,我……我受益终身。”
一旦开了头,接下来的话奇迹一般顺畅起来。说完之后,她深深地鞠了个躬,这才忐忑地看着严可铭。
严可铭起初不置可否,他毫不惊讶,反而先朝贺臻看了一眼。后者的神色很平静,察觉到严可铭的视线后也回望了过去,不曾作声。这一个短暂的对视过后,严可铭微笑起来:“决定去新诚了?也好。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恭喜你。”
和严可铭握手依然让郁宁焦虑。她懊恼于自己的手心因为紧张而汗湿,但严可铭并不在意,侧过脸对贺臻和魏萱说:“都去吧,再不走好的帐篷都进不去了。晚上愉快。”
“三哥,你要是也打算去,我们可以再等你的。”
严可铭只笑:“我今晚约了人,不去了。”
没想到严可铭也会去这种场合,郁宁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惊讶来。魏萱见她这样,笑着眨了眨眼:“看不出来吧?小宁,你别看他今天西装革履这副样子,我可是见过他长头发摇滚青年范儿的黑历史呢,罪证还有不少,下次给你看照片。”
郁宁还是很难把眼前这个优雅整洁的男人和“摇滚青年”四个字联系起来,她试图设想了一下长发披肩T恤仔裤的严可铭的形象,一下子就失笑出来。笑出声后郁宁察觉到严可铭正对着她微笑,虽然看起来不以为忤,她还是马上红了脸,正要道歉,他们身后的门又一次推开了,一阵香风中,一个女人走进来:“可铭,到处都找你不到,原来你到演出厅来了。”
第九章
之前还在大海报上见到的面孔忽然出现在眼前,除了严可铭本人,其他人似乎都怔了一怔。早在一个多月前看她演出的时候魏萱就感慨过“现在不少女高音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瘦成这样,还有中气飙高音”,现在人真的到了眼前,倒没有舞台上看起来那么纤瘦,但就算放在普通人群里,也能让人真心实意赞一句“身材火辣”。她还没换演出服,只上了面妆,像极了雷顿 笔下那些浓郁而优雅的女人。
她含笑打量了一圈在场的人,贺臻自然是认识的,于是目光在魏萱和郁宁身上多驻留了一刻后,没有发问,转而投向了严可铭,接着自然而亲昵地挽住了他的胳膊。严可铭简洁地说:“魏萱,我表妹;郁宁,我以前的助手,现在在新诚工作。”
他并没有向她们介绍和芸,大剧院春夏演出季的明星女高音也的确不需要多余的介绍,魏萱的视线在她光裸着的膀子上停留了一会儿,莹白丰腴的肉体在昏暗的灯光下折起一层晕光,如珠如宝,简直不像一个就要三十岁的女人的皮肤。她扬起一个礼貌的笑容:“和小姐,你好。没想到是这样和你认识。”
说完她拿略显促狭打趣的目光去瞄严可铭,后者看得分明,也从容勾起嘴角,倒像是在等着看她下一步又要说什么。
可魏萱什么也没多说,拉了一把不知几时起又忽然疲懈下来的郁宁,冲严可铭与一直挂在他手臂上的和芸状似客气打过招呼:“我们这就走了,不耽误你们的正事。那你们晚上愉快。”
出门后郁宁还是忍不住回了头,和芸正侧过脸与严可铭说着什么,他只微笑,手臂揽在她的腰间,在她的颊边落在一个亲吻。
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她下意识飞快地收回目光,再也不敢多看了。
这边魏萱则在问贺臻:“你天天和他在一起,快来说说怎么又换人了?这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又不稀奇,你惊讶什么。”贺臻波澜不惊地回答。
“我有什么惊讶的。”魏萱翻了个白眼,“我只是希望他找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谈恋爱,这都多少年了,每次都是这种老女人,在挑女朋友的品位上,我这三哥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固执啊,某种程度来说,都可以当得起‘忠诚’二字了。”
贺臻笑笑:“好啊,等他将来娶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回来,你等着喊三嫂?在看女人的眼光上,他并不糟。”
魏萱像是听见什么了不得的笑话,笑了一声才说:“结婚?他肯结婚?”
说完又觉得不对,面露惊恐之色地转向贺臻:“等等,你不是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吧——他要收心结婚了?!”
或许是错觉,郁宁感觉到贺臻的视线不经意地往自己这边掠了一掠,他笑着摇头:“你不知道的我也不知道。结婚的事情没听说。”
魏萱惊魂稍定,抚着心口说:“吓死我了。好吧,虽然我还真想看看他最后娶个什么女人回家给姑姑作媳妇,但要是忽然说要结婚,也实在不是他的风格了。”
他们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大剧院的出口处,这时已经有零星的观众检票入场,魏萱想起什么,问贺臻:“你还要不要去取什么东西?可以走了?”
贺臻点头:“走吧。”
刚迈动步子他又被魏萱叫住了。她指着他的腮边靠近耳根的一点笑说:“喏,颜料。”
贺臻擦了一下没擦到位置,魏萱这时已经掏出消毒纸巾来,帮他擦掉了。
郁宁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去音乐节的路上魏萱时不时扭过头来和后座的贺臻的说话,说着说着她终于发现异样,指着一直望着窗外的郁宁问:“今天是怎么了,郁宁也不说话,不是累了吧?”
郁宁听见魏萱的声音,回过头来:“在听你们说啊。”
魏萱颇怀疑地看了看她,又说:“刚才也没机会问你,你正式受聘了?这样的好消息怎么不先告诉我们,也给我们一个给你庆祝一下的机会啊。”
“前几天给你打电话说音乐节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忘记了。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新诚实习。”
“两回事啦。小贺,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
“小宁,你这下真偏心了,所有人都告诉了,就是我不知道。”
郁宁望向另一侧的贺臻,嗓子里噎了一下,才想起露出一个笑:“好啦,是我的错,改天请客还不成嘛?地方你挑。”
“这还差不多。”魏萱心满意足地表示。
赶到目的地时天已经黑透了,主办方提供的停车场地全满,伊凡开着车子绕了半天也没等到空位,贺臻提议干脆开到地铁站附近,搭一站地铁,出来正好是音乐节现场,连从停车场到会场这一程的步行都免了。
事实证明这是个好主意,就是地铁上挤满了人,放眼望去,都是年轻的面孔,车厢里甚至有淡淡的酒味,但在这样的日子里,竟也不让人反感。
他们正好挤到了面向会场的一侧的窗边,地铁站在河岸的北侧,在过河时,河岸两侧的帐篷和灯火像一簇簇的火炬,燃烧在这夏日的夜晚。到站之后一切完全是身不由己,他们随着人流出站,又被人流簇拥着往北岸这边的场地走。
这个城市被两条河流流经,城北那条是通航的大河,这一带不如城南发展迅速,河岸两侧还留着大量的公共绿地,每年的音乐节就在两岸的空地上搭起一个个巨大的帐篷,用作乐队们演出的场地,又有临时搭建的游乐场,短短的三天里,这片巨大的城市公园化身为年轻人和爱好音乐者的乐土,在音乐笑声欢呼尖叫乃至泪水中,肆意地挥洒着青春和欢乐。
除了帐篷里正在表演的乐队,户外也并不缺少音乐,有的是三五成群甚至单枪匹马到此的音乐爱好者,背着心爱的乐器,一瓶酒一首歌,遇到趣味相投的同道,不妨就地组成一支乐队,露天席地地高歌一曲。夜空中音乐声无处不在,有的近有的远,有的震耳欲聋,有的温柔得如同一声叹息,到场的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眼睛亮晶晶的,无人不像投身于一场恍若永不苏醒的巨大甜美的梦境里。
为了不被冲散,四个人不得不一直或是牵着或是挽着手,人太多了,一开始的每一步都不像是自己用脚在走,魏萱素来是最无畏也最爱热闹的,执意要在最前面开路;伊凡怕她出事,紧紧地跟在第二位挽紧她的胳膊;他们两个走在前面,留下贺臻断后,第一次来的郁宁就被伊凡和贺臻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