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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冬面色凝重地抚着下颔,“非常有可能。”
第二章久寻不遇。
在人间徘徊寻兽的圣祺,自那夜遭一人一神踹下灵山后,就一直在附近的城镇里搜寻着玉琳,虽说他已放出风声,有请负责各辖地的土地公们与城隍帮忙寻找,可这几日来,仍是无半点关于它的消息。
想要在这座他不太了解的人间找到玉琳,无异在大海捞针,若是天性机灵古怪的玉琳真有心要躲他,他更是不知该从何找起。现下他只担心,来到人间后的它,那一身兽身会不会吓坏凡人?在这座人间它会不会无所适从?法力甚差的它,会不会被躲藏在人间的其它众生给欺负?或是早在他找到它之前,被神界通缉的它,就已被跟它不对盘的八神将给逮了去怎么办?
“唉……”已经头痛了好些天的圣祺,站在大街上再次头疼地抚着额际。
暖意融融的日光,丝丝洒落在他的身上,环首看向四处对他来说皆是不熟识的人间风景、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川,在他胸臆里,那颗为玉琳久久紧悬不下的心,不自觉地又抽紧了些。
神法高出玉琳好几截的他,来到人间好几日,尚不能适应这座繁华复杂的人间,而自幼就住在神界,时时刻刻总是有他护着的玉琳,它又怎能适应?以它那么倔的性子来看,既是私逃出神界,那么就算是它在人间受了什么委屈,它也决计不会吃不了苦地跑回神界找其它众神哭诉,想必它定是像以往一样,红着眼、蜷缩着四肢,躲藏在哪个地方发抖,等着他去救它。
得快点找到它才行。
抬手拭去额上晒出来的汗珠,圣祺深吸了口气,重新打起精神在人群中走动,在走过庙前一座人们搭建的祀台时,他猛然止住了步伐。
好熟悉的感觉。
圣祺狐疑地转过身,那股理不清、剪不断,存在了数千年之久的熟悉感,直在他身上萦绕不散,他一手抚着胸口抬首四下寻找,寻找那头自他有了圣兽之身时,就一直与他相依为伴的兽,只因唯有身为同类的它,才会让他有这份无可取代的感觉。
可眼前,并无任何会吓着了凡人的兽,有的,就只是如川水般汇聚的人群,以及那名高座在祀台上,正为居民弘法讲经的女子。
四下都没见着半点兽影的圣祺,不解地皱紧了一双好看的剑眉,就在他想转身到他处继续寻找这份感觉的来源时,在他身后,又有股感觉,似条看不见的绵密线绳紧紧拉扯住他的脚步。
觉得事有蹊跷的圣祺,迅即回过头,重新将他身旁人群里的男女老幼全都仔细检视过一回,在找不到时,他再次缓缓将目光移至那名坐在高处、有着一张不熟识面孔的女子身上,倏然间,他两眼焕然一亮,那股始终在他脑海里徘徊不散的疑惑,在他见着那名女子眉心间那抹天帝亲烙的兽印后,霎时全天开云散。
怪不得……
怪不得任他在人间再怎么找也找不到玉琳的下落,原来,它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那头麟,她早已脱去了兽身有人人身,出乎他意料之外地摇身一变成了个平凡的凡人……
不,或许,也不该说她是个凡人。
再三聆听着高坐在上方接受凡人膜拜的玉琳,正对底下信徒们所吐出的字字句句、神谕圣理,以及她又是如何指点座下的信徒们该如何奉神事神,圣祺气抖地握紧了拳,狠狠地瞪向正在对凡人招摇撞骗、说得舌粲莲花的玉琳,一团猛烈的怒火,立即在胸腹间丛丛燃烧,先前那些因她产生的一箩筐又一箩筐的担心,全被他扔到天外天去,转眼间,改而演变成无计收拾的滔天烈焰。
她居然成了神棍!
讲经讲了一早,说得口干舌燥的玉琳,在弘法告一段落后,被信徒们簇拥着下了祀台,就在她接过一碗解渴的茶水,准备润润喉时,一阵飕飕刺骨的冷风,自她的身后刮来。
“你竟有了人身……”
熟悉的语调方入耳,全身寒毛直竖的玉琳,登时身子僵直得有若石块,直在心底大喊不妙的她,不太置信地反复深深吸吐了好几回后,这才怯怯地掉过头,两眼慢慢地、慢慢地将站在她身后的男子,自脚跟一点一滴地往上看去。
一如她所猜想,眼前这个面色阴寒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同类,圣祺。
要命,当真是他!
当下将茶碗往后一扔,打算先走为上的玉琳,顾不得在场有多少信徒在看,匆匆挤出人群,而已经来来回回被她气炸几重天的圣祺,在她拔腿就跑后,更是火冒三丈地咬紧了牙。
他怒声朝她的背影大喝:“坐下!”
犹如疾驰的野马遭缰绳套中般,在怒气冲天的圣祺一吼完专克她的那句招牌禁语后,跑得飞快的玉琳当下两脚一停,而后止不住冲势地以面扑跌在地,两手两脚齐与地面做起最亲密的接触。
“又来这一招……”跌得灰头土脸的玉琳,忍着一身的疼爬起,不情不愿地在众人面前表演起恭谨的正跪坐姿。
“你还敢跑?”大步大步走来找她清算的圣祺,气白了一张脸,方走至她的身旁,劈头就落下一记轰得她神清气爽的响雷。
“仙姑……”在场被他们俩吓坏的信徒们,面面相觑之际,纷纷不解地出声。
“仙姑?”听了那些人对玉琳的称呼后,处于盛怒状态下的圣祺,更是瞥过火龙眼狠瞪她一记。
她讪讪地陪着笑,“呃……”完完完……完蛋了。
“仙姑,你在做什么?”纳闷不止的众人,好奇地看着她正跪在地的模样。
功力再加上几成的冷刀,再次直直戳向她,仿佛恨不能把她瞪穿。
“别、别叫了……”眼看好脾气的圣祺脸上都风云变色了,玉琳忙不迭地挥着小手,要他们收声住口别再把她害得更惨。
偏偏,就是有人不识相。
“仙姑,这个人是……”奉全城百姓之命,将玉琳这尊仙供奉于府上的马氏员外如常兄,不明白地一手指向站在她身旁的圣祺。
她支支吾吾了好半天,“他是我的……我的……”糟糕,这下要台拆底泄了,该怎么办才好?
“相公?”马员外看了看他们俩之间熟稔的气氛,以及他们并不相似的外表后,成功地推理出一个较为合理的答案。
“那怎么可——”听得嗤之以鼻的玉琳,才想反驳这种蠢答案时,冷不防的,在她身旁却冷淡地落下一句,让她差点把心脏给吓出胸口的认同。
“没错。”铁了心的圣祺,一字一字地冷冷答来。
深深倒吸了口气的玉琳,抖颤着身子,猛然回过头瞪着面无表情的圣祺。
圣祺先是看了她一眼,再环首向四下不断打量着他的众人自我简介,“在下正是她的相公,而她,则是我逃家已久的娘子。”
当下冷汗涔涔流遍玉琳一身,只差没把她给淹没。
他……会撒谎?几千年来,神界最食古不化、礼教好到每尊仙神都会竖起大拇指、守时、守信、学不会半点坏事的圣祺,会、撒、谎?
玉琳不安地咽了咽口水,忽然有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在大街上轰轰烈烈演出招领逃妻后,敌不过众街坊邻里的热情,以及好客也崇神过头的马员外的邀请,硬是被马员外恭迎进马宅里的圣祺,此刻,正与他找了两年有余的同伴,同处于玉琳住在马宅的客房里。
“想上哪去?”坐在床塌上闭目养神,以调方才因她而过于激越血气的圣祺,在玉琳蹑足偷偷走至房门前想落跑时,闭着眼出声。
“呃……”两手才摸到门边,就被逮个正着的玉琳,动作僵缓地回过头。
“坐下!”
不由自主跪坐在地的玉琳,委屈地扁着小嘴,直在嘴边咕哝。
“明明就是跪下……”她就说天帝偏心,什么都不给她,却独独给了圣祺能罚她的特权,搞得她两膝一天到晚都在跟地面培养感情。
里里外外被她气翻好几回的圣祺,踱至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愈是看,额上青筋愈是不受控制地直跳,原本已经按捺下的火气,再次被她给挑起。
瞧瞧她,那一身是什么模样?有了人身却没有人模人样,被那些凡人打扮得仙貌飘飘不说,头上戴了一推金簪玉冠俗不可耐之物,在她两臂上还有一条条人们想象中神仙该有的飘飞彩带,而一身怪模怪样的她呢,不但不反对凡人将她打点成这副德行,那时高坐在祀台上的她,还满享受这等殊荣的。
在今日,他,圣祺,总算是明白一件事,他实在是不该太小看这只玉琳了,什么担心她会被凡间的其它众生欺负?担心流落在人间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哼,来到人间后,她比一只刚入海的鱼儿还要游得自在痛快!
“素行不良,欺骗凡人……”白白为她担心一场的圣祺,怒不可遏地抬起食指,一下又一下地戳着她的额际。“狂我在你耳边日日念、夜夜劝,你的神规、神戒全都学哪去了?”
“够了没有?”玉琳撇开他的手,两手捂着红通通的额际。“都念了几千年了,你念得不烦我听得很腻啊!”又来,又念!在天上时要听他教训,来到下头了,还是要听他念经!
他险些克制不住,“还敢顶嘴?”愈来愈不象样!从头到尾都没反省过她在外头的言行就算了,她还敢理直气壮地回嘴?
“有什么不敢?”她鼓起全副勇气,将两手往腰际一扠,“你还不是同我一样也犯了神戒撒了谎?”什么相公?他压根就不是她的相公好不好?
“是谁害我破戒的?”说到这点圣祺更是火上心头烧。“若不是为你,我何须对凡人扯谎?”那时要不是为了能让她全身而退,他的千年道行又为何会毁于一旦?这辈子他头一回犯规破戒,就是为了她!
玉琳受不起地冷哼,“为我?”真是何德何能啊。
“以免你又丢咱们麒麟的脸面!”其它三圣兽都笑他们麒麟笑了几千年了?说来说去还不都是因她老爱捅楼子找麻烦惹的祸!这回她私下凡间,其它三圣兽等着看她的笑话,全神界的仙神们更想看届时天帝将会如何罚她,他要是不快点来替她收拾后果,回到上头后,他们又要因此而挺不起腰杆几千年!
被踩到心头旧创的玉琳,面色一冷,语调冰冷地问。
“你说什么?”
没注意到的圣祺,犹在絮絮叨叨,“马上跟我回神界,天帝和众仙君神辈那方面,我会想法子替你收拾善后,你只要去天帝面前认个错就是。”
在他眼里,她就这么丢他的脸面?
满肠满肚的新仇旧恨,全都被他一语给重新勾出江湖的玉琳,浑身气抖不止,一张美丽的脸蛋也因此而褪了色。
“还不走?”打算带她偷偷离开马宅的圣祺,回过头看着她赖坐在地上不动的模样。
“我很丢你的脸?”她仰起水眸,眸底藏着他看不见的伤心。
“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不想与她争论这点的圣祺,没好气地转过身。
“就算我有了人身,我还是让你觉得很没面子?”她执着地不肯放过他,非要自他口中讨个答案。
“你有没有人身与这无关。”这是她的本性问题。
“当然有关!”备感受伤的玉琳对他大大一喊,接着扭头就走向房门。
“坐下!”眼看她又想出门与那些凡人搅和,习以为常的圣祺,不自觉地又脱口而出。
气得理智尽失的玉琳,愤瞪他一记,“你看!每次动不动就罚我坐,谁要听你的话——”
突然闯入他们之间的敲门声,同时飘进他们的耳底。
“仙姑。”在玉琳前来应门后,马员外张亮了一双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