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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遗憾,你的推理完全错误了。虽然并不是顶阶,但法洛希黛毕竟也是剑术高超的云耀使用者,在这种时候非常时期我才不会让她离开。”理查德的声音中带着近乎无情的理智,“为了能让伊修托利顺利达成成为完全体的愿望,即使是送死一般的指令,我也同样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所以,那仅仅是给她一个道别的机会了?”红眼的往生者好奇地看着自己的同僚——虽然相处了好几百年,不过一向以优雅姿态出现的巫妖却很少会用这种激烈的口吻说话。
“没错。”对方的神情突然起了一丝波澜,“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牵制卡达尔。如果对方确认了自己心爱的女儿现在侍奉着伊修托利,想必局势会产生微妙的变化吧?至少亡灵这边能得到一些优势。”
“哈哈哈,”豪爽的死亡骑士忍不住大笑起来,“用这种白烂的策略作为理由,一点都不象你了~!”他说着,嘲讽地拍了拍同僚的肩膀。
“是吗?”巫妖轻声地呢喃了一句,然后抬头望向飞舞雪花的天空。
“就这样离开没问题吗?接下来的战略布置……”再次登上独木舟时,泽菲利斯悄悄地问。
和芙罗拉的谈判并没有取得理想的结果,星之都不仅没有接受莫巴帝联手对抗伊修托利的提议,而且也没有明确表示自己在战争中的立场,接下来的气氛自然也变得非常微妙,掺杂进了金属的冰冷以及淡淡的血腥。
“我想没问题。”有着宝石瞳孔的吸血鬼平静地回答,“虽然没有得到任何保证,不过这也是对方愿意以诚相待的证明,光是这一点便足够抵得上任何形式的契约了。另外,排除逻辑推理的因素,你自己觉得芙罗拉女士如何?”
“还不错。”过了好一会,夜莺才垂下脑袋这么回答。
莫巴帝点点头,然后将注意力转向撑篙的祈祷士:“那么,布兰德路特,接着便把主力布置在雅赫维山脉区域吧。虽然星之都的势力依然要提防,但是……”血族说着回过身望向被渐渐抛开的翡翠色湖岸。
“我认为他们没有走出这个重叠领域的勇气。”圣十字剑的持有者如此断言。
这判断令‘国王’的嘴角微微上扬:“的确如此,否则我和你之间的缘分便不会存在吧。”
“就这样放莫巴帝辛格维斯走吗?”目送着三名叛神者远远消失在镜之湖的水面上,依莱娜有些不甘心地问,“虽然凯琳娜蓝宝石的力量的确很强,不过仅仅三人是无法对抗整个星之都的。”
“依莱娜,为什么布兰德路特会跟着莫巴帝呢?”星之都的守护者提了个完全不相关的问题。
“我想……因为布兰德路特是‘外来人’的关系。”吸血鬼思索了一会,然后这样回答,“虽然他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念之海的巨大波动,但是无论如何,对于那个男人来说,祈祷术依然只是手段而非目的。”
“以前和他一起学习的时候就可以感觉得到,当时老师你总是教导我们了解世界的本源和念之海的波动,但是,”依莱娜轻轻叹了口气,“作为来自现世、经历过无数曲折的凡人,布兰德路特所渴望的并不是那些静止的真理,而是投身于现实中改变世界以及命运的愿望。”
“你说得没错。”芙罗拉赞许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为布兰德路特所认同的莫巴帝,或许也可以代表另一种意义上的‘进步’。不,摒弃神灵的主张本身,就应当是前所未有的变革了。”
“在这种情况下,星之都并没有帮助任何一方的理由,那位圣十字剑的持有者之所以会这么爽快地离开,大概就是因为察觉到这一点的关系。”守护者伸出手,下意识地接起落下的雪花,“太渴望真理的结果,就是令自己变得和真理一样,过于客观无情。”
“不过,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我希望罗兰能好好地揍他一顿。”漂亮的血族撇了撇嘴。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芙罗拉说着,露出罕见的轻松微笑。
红色。
当罗兰张开双眼时,只能用这个词汇来形容周围的一切——并没有火焰燃烧的脆响,也没有岩浆肆虐的低鸣,更没有鲜血滴落的轻音——映照入那双水色的瞳孔只有大片大片的红色。
无数鲜红的花瓣正从漆黑的夜空中降下,仿佛鲜艳的瀑布、繁华的大雨。
在红的静寂中,金发的剑士等待着。过了不知多久,熟悉的脚步声终于从他的对面响了起来。透过纷飞的红色,罗兰看到黑暗之鹰正站在地平线的另一侧,自己的身前。凝视的两个人就好象是镜子的两面,一面是彩色一面是黑白。罗兰的头发是灿烂的金色,黑暗之鹰的头发如同飘扬的灰烬;罗兰的双眼是美丽的水色,黑暗之鹰的眸中燃着灼热的火焰。
然而,某个细微但无法忽略的部分却令整个镜像彻底崩坏——
两柄剑上的文字,是不同的。
金属的表面烙印着罪责,水晶的表面追寻着愿望。
“原本的罗兰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空壳,与其说是你抛弃了记忆,不如说是记忆抛弃了你。但现在已经不同了。”死亡骑士的声音十分平静,“现在的你拥有了否定过去的资格。”
“否定……黑暗之鹰?”青年抬起头。
“当再次面对无法挽回的死亡时,罗兰斯特莱夫并没有将自己的意志交托给仇恨,而是依然决心要保护好诗帆,那是一条新的道路。”黑暗之鹰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霜恸,随后将目光定格在湛蓝色的水晶剑上,“事实证明,这个选择确实与伊修托利的愿望产生了共鸣,达成了守护的愿望。”
“复仇无法创造任何东西,守护却可以。”那个落寂的声音继续说着,仿佛自责一般,“还记得我曾经告诉过你的话吗——‘虽然被自己的灵魂抛弃,黑暗之鹰依然存在于其他人的记忆之中’,可现在不同了。”
你已经达成了黑暗之鹰燃尽灵魂也无法达成的事情。
“所以,你可以用此时此刻的选择,抹消掉只为复仇存在的那个罗兰。在未来,人们会记住的是诗帆的守护者,而非那个为了复仇抛弃一切的往生者。”
“不,没那回事。”金发剑士摇了摇头,缓缓走向对方。黑暗之鹰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挣脱了意志的控制,就好象真正的镜像,开始和身为守护者的自己作出一模一样的动作。生者与死者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到了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如果奥露哈在最后一刻表白的话,我能做的也唯有拒绝。虽然是自私的做法,但是我不会后悔那样的选择。”罗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另一个罗兰,“而在很久以前为了复仇而不惜作出的一切,或许是错误的,但是我亦没有半点后悔。”
“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即使所有人都否定了你,我也不会否定我自己。即使这个世界将你遗忘,我也绝对不会忘了我自己。”
无论是复仇抑或守护,都有存在的意义与理由。
“……是吗。”黑暗之鹰的语调在一瞬间掺杂进了惊讶,接着却又露出毅然决然的表情,“那么,这也同样是你的选择了?”
“又错了。”罗兰斯特莱夫笑了起来,“这是我们的选择~!”
他说着,紧紧抱住另一个罗兰斯特莱夫。两人的身体似乎都变成了液态,可以毫无阻碍地相互透过。而当诗帆的守护者与久远的守护者相互融合的瞬间,两柄剑上的文字同时闪烁起夺目的光辉,透明的霜恸与纯黑的霜恸一同振颤起来,就好像魔法的舞蹈,金属的合唱。
而最终,两个声音终于合而为一。
被冻结的时间再度开始流淌,被抛弃的过去再度回到灵魂,手中的剑不会再有任何迷茫。
罗兰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低矮的天花板和亮着魔法光辉的顶灯顿时映照入瞳孔,从身下摇曳的窄床和封闭的空间环境来判断,青年认为自己正躺在一辆高速前进的马车里。
“总算醒了啊。”熟悉的话语从耳畔传来,罗兰则同样习惯性地“恩”了一声。可是紧接着,他立即发现了声音中的异样——至少,发话者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人。
“阿尔萨斯?你在这里做什么?”青年猛地从床上坐起,然后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可是没用,这显然不是什么幻视或幻听,那个有着赤红双眸和灰色长发的死亡骑士的确稳稳地坐在自己对面,手中还诡异地拿着一个苹果。
“看起来,你的状态恢复的很快啊。不过可惜逻辑思维的能力还是没能进入正常状态。”对方露出嘲讽的笑容,“我在这边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为了照顾你了。苹果要不要吃?”死亡骑士说着,大大咧咧地递出那个已经被亡灵气息冻结一半的水果。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现在是什么时候?”罗兰谨慎地推开对方的手,接着吐出一连串问题。
死亡骑士忍不住再次微笑:“放心吧,这里是寒冰皇冠骑士团的本阵,我们已经穿过了艾拉泽亚,现在正在斯托加德德领土上全速行军。至于这辆豪华马车,是专门为你这个重伤患准备的,因为你已经昏迷整整一个星期了。”
罗兰眨了眨眼睛,一时没回过神:“你是说七天?”
阿尔萨斯同情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我甚至没在对抗美露基狄克的时候受伤……”
“是因为伊修托利的关系。”往生者将视线转向搁在架上的霜恸,无鞘的幽蓝色剑刃在檀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冰冷,“根据诗帆的说法,当伊修托利的力量降临现世时,作为接收终端的是她自己、奥露哈以及你三个人,这事实上也是祈祷术的一种。撇开那位精灵女孩不谈,身为女神终末的诗帆并不会因此遭到反噬,不过你这个家伙自然不可能有完全承受的能力。”
“在战斗中并未显现出来是因为那时你的精神状态达到了颠峰,不过在埋葬……在离开那片月之花的时候,战士的意志已经彻底放松了吧。”亡灵耸了耸肩,“正如同放松身体会导致战斗的落败,放松精神同样会导致祈祷之力的失控,结果可想而知。”
“是这样吗。”青年低声呢喃,“其他人呢?”
诗帆呢?罗兰原本是想这么问的,不过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左顾右盼些什么呢?如果是在找某人的话,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不小心被我挡住了。”阿尔萨斯嗤笑着让到了旁边。
她在。
蜷缩在睡袋里的诗帆,睫毛微微颤动。
“说起来,没想到和理查德一样冷静的女神终末也会有动摇不安的模样,不过那个还是以后再说吧。”死亡骑士有些感慨地看着黑发少女,“这一周都是她在照顾你,几乎没有睡过觉。直到几个小时前,说是你的状况已经稳定,这才允许自己休息。”
罗兰没有回答,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挂心的女孩。
“既然前任骑士团团长醒了,”死亡骑士知趣地站起身,随便找了个脱身的理由:“我还是去通知理查德一声比较好。”话音未落,对方便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马车的门。在冰冷的雪花侵入车厢之前,阿尔萨斯矫健的身影已经一跃而出,消失在了茫茫的白色中。
少了亡灵的冷嘲热讽,耳畔重又恢复宁静。
原本,现在的思维应当一片混乱才对——属于黑暗之鹰的记忆在脑海里上下翻腾,奥露哈最后的微笑依然烙在眼中。可是罗兰却没有办法去关注那些心情,诗帆似乎在做梦的睡脸不仅令他的视线静止,同时也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