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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战!谁拿回朔北老狼的人头,就是我们青阳的宝刀,是几百年后还被人传诵的英雄!青阳的男人……每个都该当英雄!”
巴赫从一名朔北武士的心口里抽出腰刀,推开尸体,转头迎着风雪,看着那个老人挥舞战刀,拉直了脖子,仰天呼喊,脖根处的青筋跳动。
他举刀向天,心里灼热的血就要像火山那样喷涌出来,如果他不喊,他的胸膛会炸开。
他跟着咆哮:“前进!前进!前进!”
整个雪原在呼应他们,数万青阳男人举刀指天:“前进!前进!前进!”
男人们的血被点燃了,这是他们一生中不会再有的机会,把自己的名字载入史册。木黎说得对,每个人都在想,青阳的男人,生来就该是英雄!
九王注视着远处的战场,目光追逐着雪尘中耀眼的一点金光。那点金光在战场上左冲右突,所到之处虎豹骑的一字阵列被截断,但是武士们很快就把阵列中的空档填补上,接着向前冲杀,一片又一片的朔北武士倒在刀下,又被马蹄践踏。
“呼都鲁汗,我也喜欢黄金,却不会愚蠢到用它来装饰我的战旗。”九王笑笑。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那和把自己的人头挂在旗杆上等人来摘取有什么区别呢?”
他的双眼中有狰狞的光一闪,仿佛利刃从砺石上脱离的刹那。那张铁青色的脸上,惋惜的神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悸的冷漠。他挥动手臂,一队虎豹骑精锐随着他进入战场。
呼都鲁汗抹了一把脸,把鲜血冻成的冰碴抹掉。他的战马快要支撑不住了,胸腹如风箱般剧烈地开合,嘴角泛出了白沫。他也很想摔下马背就此睡着,但他回头,看见虎豹骑的一字阵列又一次在远处收拢队形,补上了缺口,很快他们又要发起冲锋了,也许这一次冲锋就会葬送朔北部仅存的士气。
“世子……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的一名伴当立马在他背后,喘息着说。
那个伴当不是个胆小鬼,跟着他杀了几十个青阳人,这么说只是因为这确实是最后的机会。呼都鲁汗犹豫了一下,他想到要走,他已经尽了力,再不走只有成为青阳的俘虏。如果他死了,他的几百个妻子就会变成别人的女奴,被人压在身体下玩弄,这个念头让呼都鲁汗心里狂躁难忍,像是有只发情的公猫在那里抓挠。
弓弦声和尖利的啸声从背后同时到达,呼都鲁汗猛地伏抵在马背上。他转过头,看见那个伴当慢慢地从马背上栽了下去,后心里插着一枚白雕羽的箭。不远处,一个脸色铁青的青阳人举着弓,身后数百名虎豹骑武士列队,其中一人高举着豹子旗。这支队伍封住了呼都鲁汗最后的退路。
呼都鲁汗舔了舔嘴唇:“厄鲁·帕苏尔,青阳之弓,我听过你的名字。”
九王把弓收回囊中:“很好,那就不必介绍自己了。呼都鲁汗,我要你的头颅,作为这一战的功勋。”
他的双手缓缓按在马鞍两侧,深深吸气。森寒的青光从马鞍两侧交错射出,伴随一声刚锐至极的长鸣。青阳九王厄鲁·帕苏尔双手长刀仿佛鹤翼般缓缓展开,他亮出了自己真正的武器,乌沉沉的眼睛看着呼都鲁汗,帝王般睥睨自雄。
呼都鲁汗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被那刀上的煞气压迫了,九王双刀展开的姿势中蕴含着巨大的力量,那是用刀几十年的好手才会拥有的力量,那对刀被这力量牢牢地束缚着,仿佛九王身体的一部分。呼都鲁汗笑了,他感觉到自己的末日已经到了。他不再想自己的几百个妻子了,随她们去吧,变成谁的女人已经和他呼都鲁汗没关系了,可他在死前还没能夺下北都城,未免有点遗憾。他曾经向往着和这位青阳部战功第一的亲王用铁骑兵在草原上决出生死,但没有想到要用刀剑、用武士的方式作结局。
“草原上从没有人说起青阳九王的武术,我就以为你永远都是站在你的铁骑兵后面。”呼都鲁汗舔了舔满是血丝的牙齿,“看来我错了。”
“我砍下狮子王伯鲁哈·枯萨尔的腿时,他也不相信。”九王淡淡地说。
“是啊,我糊涂了,你这种向往战场的男人,身体里怎么会没有杀人的冲动呢?”呼都鲁汗举起自己的双手刀,扫了一眼崩碎的刀刃。砍下太多青阳人的头颅后,这柄刀已经废掉了,可也是呼都鲁汗仅剩的一柄武器,他的护卫们要么死去,要么被隔开在远处,他只有把最后的尊严寄托在这柄刀上。
一队朔北骑兵从不远处向着这边驰来,似乎是想来救援。
呼都鲁汗扭头向着他们怒叱:“滚开!这是我和青阳九王之间的事!”
“你们退后。”呼都鲁汗对自己身边仅剩的几名护卫说完,带马上前,和九王隔着几十步对视。
九王慢慢活动着双手手腕,双刀扫着雪花:“很聪明,也有胆量,我会让你像一个勇士那样死去。”
他猛地带马前冲,双刀左右平展,仿佛飞鹰展翅滑翔在空中。这是他必杀的刀术,他不想给呼都鲁汗什么机会,在部下面前过马一刀杀死朔北世子,是一份荣耀。那些扑过来救援的朔北武士没有听从呼都鲁汗的命令,高速地插入呼都鲁汗和九王之间。这些杂兵令九王勃然震怒,他的刀只斩领军的大将,不是为这些杂兵准备的。但为了取下呼都鲁汗的头颅他也不在乎破例一次,他左手刀平挥,右手刀纵劈,连续两段,完美的十字斩切,目标是挡在他正前面的那个朔北武士。
对方裹在一件御寒的老羊皮袍子里,抖开袍子劈手抓过呼都鲁汗的双手刀,反身向着九王斩击。
在这样凌厉的攻势下他居然选择了对攻!
九王听见他身上发出了仿佛甲片撞击般的声音,令人不安。
武器相交,金属轰鸣,九王感觉到剧烈的酸麻从手腕一直传到肩胛,他的双刀和呼都鲁汗破损的双刀刀交击,竟然像是砍上了一堵铁墙!
他带马闪开几步,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双刀,细微的裂缝从刀刃慢慢向着刀背蔓延,金属发出了折断前的垂死哀鸣。这对战刀是他年轻时候从一个东陆行商手里买来的,两柄钢质绝佳的河络制器,跟了他几十年,为他斩下了有数的几颗头颅,可每颗头颅的主人,他们的名字都在草原上被传诵。那个武士只用了一击,一击就毁掉了他最珍爱的武器。
那个武士单手把呼都鲁汗的刀举过头顶,而后猛地一挥,空斩一记。那柄刀碎裂开来,金属碎片射入雪地里,半截断刀也被随手扔在了一旁。
他慢慢抖开了蒙住全身的羊皮袍子,把它高高地抛入背后的风雪中。那是一个老人,裹着一块没有削制过的生羊皮,露着半边肩膀和一条臂膀,皮肤黝黑,胳膊干枯得像是朽木,提着一柄巨大的青铜钺。浓密而杂乱的须发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唯有那双血红色的瞳子,莹莹的发亮。他缓缓地活动身体,穿在一根铁绳上的数千块铁牌碰撞着发出那种令人不安的响动,每一块牌子上都刻着不同的名字,却带着相同的仇恨。
“父亲!”
呼都鲁汗的声音颤抖,被他强行压抑的恐惧忽的都释放了出来,他的袍子下,浑身都是冷汗。他意识到自己可以活下去了,因为站在他马前的是他的父亲,朔北狼主蒙勒火儿·斡尔寒,草原上最伟大的英雄之一。那个苍老而魁梧的身躯为他挡住了寒风,挡住了雪片,挡住了青阳九王的刀光,呼都鲁汗忽然有种感觉,在他孩提时代有过的一种感觉,在父亲雄伟的身影笼罩之下,他无需畏惧。
“呼都鲁汗,你做得很好,确实流着我的血。”蒙勒火儿嘶哑地说。
他血红色的眼睛直视九王,带着战马缓缓前进。九王竭力想要保持镇静,可他的心脏急速地跳动,令他怀疑自己脸上的血管正在疯狂地跳动,已经把自己的恐惧完全暴露给了敌人。他从未面对这样的一双眼睛,他想起牧民们的传说,传说里这个老人是个魔鬼,他根本不是人,人类不会有这么一双就像是鲜血中浸泡出来的眼睛!
九王在勒马缓缓后退,虎豹骑们也不敢突前,这个老人逼着数百骑精锐缓缓地撤退。
“厄鲁·帕苏尔,你也很渴望我的头颅吧?作为你的另一件功勋。”蒙勒火儿嘶哑地问,声音出人意料的平静。
“你没有带白狼团?”九王低声说。他的斥候没有发现狼群出没的痕迹,白狼团没有来,但是他们的狼王来了。这是一个可怕的疏忽。
“难道我一定在狼背上么?”蒙勒火儿低声说,“天真的孩子。”
他缓缓举起青铜钺,喉咙里发出狼一般的低嚎,就像呼都鲁汗杀入战场时一样,朔北武士们以狼嚎呼应他。即将崩溃的朔北骑兵们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就近结成小队,发疯般向着蒙勒火儿的方向靠近,只一瞬间几十个朔北武士就集结在蒙勒火儿身后。九王心里微微颤抖,这些朔北武士们仿佛被狼魂附身似的,喉咙里发出低沉而凄厉的号叫,眼瞳里像是也渐渐泛出蒙勒火儿那样血红色的光。
“发箭!”他下令的同时急速后撤。
虎豹骑急忙张弓搭箭。但是蒙勒火儿在九王下令的同时发动了战马,疾电一样射入了虎豹骑的大阵,只有他一人,面对数百虎豹骑,谁也没有想到他以狼主身份会采用这样危险的战术。最前面的虎豹骑刚刚举弓,箭还未来得及射出去,蒙勒火儿已经到了他面前,他惊恐中以弓弦去割蒙勒火儿的脖子。蒙勒火儿微微偏头,闪过了弓弦,他把自己的青铜大钺猛地抛向空中,伸手把那个虎豹骑从马鞍上抓了过去。那个远比他魁梧健硕的虎豹骑在他手里就像是一个婴儿,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蒙勒火儿把他举在空中,双手抓住他的脚踝,左右撕扯。他的双臂极长,朽木般的胳膊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那名虎豹骑被他生生撕成两片。浓腥的血仿佛在半空里炸开,淋在蒙勒火儿的身上,他仰头迎接这场血雨,带着猛兽享受到新鲜血食时的畅快神情,而后扔掉了两片尸体,举手凌空抓住落下的大钺。
所有人都呆住了,那血腥的场面和恶魔般的老人令虎豹骑们怀疑自己身在何处。
狼嚎声覆盖了整个雪原,伴之以秃鹰在高空里凄厉的鸣叫,在这种天气里秃鹰居然会起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太多新鲜的食物了。
“不!不是!”九王忽然警觉。
他脑海里,一颗恐惧的种子炸开了裂缝,那些秃鹰不是自己出来觅食,它们出来是因为……他回头看着秃鹰叫声的方向,那里的雪原不再沉寂,有什么东西在积雪下面滚动似的,一大片,一大群……它们嘶声嘶吼着逼近,强忍着对于血肉的渴望。
那是狼,大群的白狼,它们很长时间没有移动,静静地趴伏在雪地里,直到大雪掩埋了脚印,所以斥候们没有发现狼群出没的痕迹。白狼的毛色和积雪没有任何区别,狼背上的武士们以反毛羊皮盖住了全身,靠着巨狼的体温温暖自己。难怪秃鹰一直没有离开战场,总能听见它们的声音,这些该死的食腐鸟和狼群共生,狼群的位置瞒不过它们。
不花剌微微打了一个哆嗦,他已经看清了狼群最前方那头喉部受伤的巨狼,是察哈尔在它的喉咙上留下了伤。它走得比其他狼更快,狼眼莹莹发亮,因为它急欲复仇。
三千匹骏马般的白色巨狼,它们在远处站住,一齐抖动皮毛,把毛里干燥的雪花抖干净了。狼背上的武士们慢慢直起身体,举起了宽刃的战斧。所有青阳武士都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