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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有光的星星。”
阿苏勒所知的谷玄就是一颗没有光芒的凶星。
“没有光的星星?”老人从鼻孔里狠狠喷出一口气来,“没有光的星星算什么?天上那些小星,黯淡得你根本就看不见,只有最好的天气里,羽人中的鹰眼射手带着晶镜才能把它们从星簇里分开。那也是没有光的星星,怎么没有人提起?星星就是要有光,难道没有光的星星反要比有光的星星厉害?”
“可是他们都说……”
“可是什么?愚蠢的人们啊!谷玄令人害怕,是因为它是死星啊。那是掌管大地上所有生命死亡的星辰,谷玄降临到你的头顶,是盘鞑天神给了你死亡的花环,他派遣他的使者前来夺走他赐给你的生命。他的使者们就在草原上骑着黑色的马跑过,杀死一切的人。”
“使……使者?”阿苏勒瞪大了眼睛,“天神的使者是……是逊王和铁沁王啊!”
“这些无知的蠢东西,难道不知道逊王就是谷玄么?逊王就是盘鞑天神用右手化成的使者啊,天神的右手握着一挥动即可斩开雪山的神剑,那神剑上面嵌着一颗黝黑的宝石,它没有光,因为它是空虚的,它是贪婪的宝石,世界上所有的光都被它吞噬。活着的东西只要一靠近它就被吸去灵魂。那颗宝石在天上就是谷玄,在人间就是逊王。它是最凶恶贪婪的魔鬼,一切光和生命的死敌。”
“魔鬼!?”
“逊王是什么人?那是统一蛮族七个大部落、组织库里格大会、杀了上百万人的大君啊?”老人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冷酷,“那当然是恶魔!”
他轻蔑地笑着,斜着眼睛看着阿苏勒:“就算杀很多很多的人,你都变不成谷玄,除非你把世上的人,都杀了!”
“害怕血么?孩子,你为什么会哭?你害怕血流在你手上的感觉,是不是?你害怕那些活生生的东西转眼就死了,你拿刀的手会抖,”老人恶狠狠地瞪着他,“你也想杀人?你敢杀人么?你死得比你的敌人还早!当个愚蠢的好孩子吧!”
“可是……可是我阿妈,还有苏玛,还有巴扎他们,还有合萨,还有……”
“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老人恢复了野兽一样的凶恶的表情,放声吼叫着,“你想保护别人?你能么?你能么?你现在在这里,你连自己都救不了。”
“我不能……我没用的……”阿苏勒抱着自己的头,颓然地坐在地下。
“可是,”他又抬起头,“我阿妈……她傻了啊!”
老人微微震了一下,他凶狠的眼睛忽然变了,就像念起那个名字的时候,又是温柔,又是迷茫。
“你爱你阿妈么?”
阿苏勒点了点头,老人默默地看着他。
“你真蠢。”过了许久,老人说,他的声音里第一次带着些许的柔和。“你想离开这里么?”
阿苏勒呆了一下,用力地点头。
“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老人拍了拍地面,换了淡淡的语调:“来,坐在我身边……喜欢听故事么?”
阿苏勒点了点头。
“那好,第一个条件,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很长……”
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很久很久以前,大地上没有人,也没有草,到处都是彻骨的严寒,除了雪,只有细碎的盐粒,那是天地分开时候天女眼泪凝结成的。那时候大地上惟一的活物是一头白色的牦牛,它有厚厚的毛,不怕刀剑一样的冷风。它是牦牛,也是一头巨龙的化身,归根到底,它是无所不能的盘鞑天神,它化为牦牛,为大地带来富饶……”
十三
“……战乱的样子一直持续到五百年前,那时候草原上还没有‘蛮族’的称谓,大家称自己为青阳、澜马或者是九煵,大大小小有几百个部落,东陆的大皇帝有时候扶持这个去打那个,有时候反过来。今天我抢走你的新娘,明天你杀了我的哥哥报仇,后天又是我带人冲进你的营寨。来来回回,永远也没有止境……”老人拖着沉重的铁链在周围缓缓地走动。
阿苏勒坐在一旁,目光跟着他移动。
按照外面的时间,也许几个月都过去了,阿苏勒只知道是很久很久。老人的身体已经渐渐康复,他的故事也从太古洪荒的时代,说到了蛮族历史上最闪光的黄金岁月——逊王阿堪提的征战历史。
阿苏勒喜欢听故事,但是老人的故事让他害怕,像是历史中最血腥的一些段落都被他截取出来拼在了一起。阿苏勒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故事,不过那虚无遥远的声调却深深地打动人心。老人说故事的时候永远看着远处,视线像是洞穿了坚硬的岩石。
“没有人知道阿堪提的身世。有人说他是盘鞑天神直接赐予人间的,所以没有父母,也有人说他的父亲被那时草原上最大的大汗王剖心祭祀了上天,所以阿堪提不愿提自己的身世,却把自己的义父、大汗王剖了心。他是战争和仇恨的种子,他是恶魔,为了杀人而生在世上。他又是盘鞑天神的使者,所以他杀人,却是没有罪的。他做了很多别人不敢想的事情,比如献出自己的妻子去换取强壮的武士,他知道义父垂涎自己的妻子,可是他不犹豫。他不在意妻子被凌辱,因为他没有心,他只有杀人的欲望……
“经过二十八年,阿堪提统一了草原。他没有叫自己皇帝,却成立了库里格大会,说草原上的人都是平等的,以后谁最有德行和勇气,谁就是首领。从那时候开始有了大君的称呼,可是大家觉得逊王谦逊,于是叫他逊王。逊王很开心,安排人去学东陆的文字,说要写下蛮族以前一千年和以后一千年的历史。
“但是逊王并不知道,在他最得意的时候,身边却有一条狼,远比他更加恶毒的狼。这条狼原本是有心的,可是为了获得权势和地位,他宁愿把什么都忘记,只要自己变成一件杀人的武器。他就是你的始祖,吕青阳。”老人忽然回过头来看着阿苏勒,他的瞳子像是着火那样熠熠生辉。
阿苏勒惊得坐直了:“不会的,始祖是英雄,阿爸告诉说过。”
“当然,吕氏帕苏尔家的书里是不会写这些的,逊王是草原上第一位大君,吕青阳是第三位。九煵部的主君杀了逊王,吕青阳杀了他,为逊王报了仇。可是没有人知道,正是青阳部的人混在乱军中帮着九煵部攻下了北都城,谋杀逊王的一战,吕青阳是不露面的凶手。”
“我……”阿苏勒摇着头,“我不信!我们帕苏尔家……”
老人恶狠狠地打断了他:“你们帕苏尔家又怎么样?你的父亲灭了真颜部,不是么?而且这还不是结束,吕青阳是个暴虐的君主,很快草原上的人,乃至他的兄弟都起来反对他。可是盘鞑天神救了他,天神给了他青铜之血!”
“青铜之血?”
青铜家族和剑齿豹家族是帕苏尔家孩子喜欢的自称,这是令他们骄傲的名字,但是阿苏勒只知道剑齿豹家族的渊源。
“蒙昧的子孙啊!”老人长叹,“青铜之血不是说帕苏尔家,这是最强大的武士才能拥有的血统。青铜之血使他们上阵可以不知疲倦地挥舞武器,他们也不知道疼痛,他们分不清朋友和敌人,只知道杀人,不停地杀人,一个人可以杀死一支军队。吕青阳血管里流的就是青铜之血,他为了把这个血统传给自己的儿子们,就把姐姐和妹妹的丈夫都杀死,和自己的亲生姐妹乱伦。他有许多的儿子,其中继承了青铜之血的有九个。凭借这些儿子们,他最后把所有敌人都杀死了,占据了草原。可是他死得很凄惨,他拿刀把自己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最后发疯地死了。”
久久的寂静,阿苏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老人站在那里仰头看着洞顶,钟乳石上的水一滴一滴打落下来。
“后……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后来的故事,你可以回去问你的父亲或者大合萨,”老人大步过来拉住了阿苏勒的手,“现在,到你回去的时候了!”
他不由分说地把阿苏勒拉到了传递食物的洞口边,用力拉开了那面铸铜的厚板,露出里面的铁栅栏。黑黝黝的洞口,像一张吞噬人的兽嘴,幽幽地有股冷意。
“有没有感到风?”
“风?”阿苏勒摇了摇头。
老人把阿苏勒的手拿过来,吮吸了一下他的食指,引着他的手把指头放在洞口。阿苏勒呆了一下,他觉得面向洞口的那一侧,手指上有嗖嗖的凉意,他露出了惊诧的神情。
老人点了点头:“你手指觉得凉,是因为有风,风从洞口里吹出来。我观察这个洞很久了,它始终都会有风吹进来,虽然很弱,可是从没有断过。”
“那……那它一定通到外面去!”阿苏勒明白过来,他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是的。四十年之前我还没有被关在这里,有人报告说有二十多个羽人在彤云大山脚下的一个地穴里出现,羽人也是我们草原人的敌人,好在有了彤云山,羽人的村落只能在彤云山以东。这边羽人是不敢来的。我们的骑兵抓回了那些羽人,可是羽人说他们没有进犯的意思,他们是彤云山东边的猎手,遇见了几只结群的狰,所以躲进山洞。但是狰也追进去,他们奔逃着就在山洞中失去了方向,好在随身有打猎得来的兽肉,在曲折幽深的地洞中,兽肉也不腐坏,他们跋涉了不知道有多久,第一次看见阳光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山的西边。我们问他们出发的日期,才知道他们竟然在地洞里走了几乎半年。”
阿苏勒吃惊地张大了嘴:“地洞可以穿过神山?”
老人点头:“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查它的来历,终于让我发现开辟洞穴的,是大家都知道的人,你猜猜是谁?”
阿苏勒想了想,摇头。
“逊王和古风尘。这本来是个天然的洞穴,有些地方没有联通,太古的时候又有我们不知道的部族在这里居住过,逊王和古风尘得到了它的一部分地图,于是他们召集无数的人工,彻底打通了它。古风尘尊格尔台大汗王叫它埃塞博杜拉贡之门,意思是说通往地狱之门,而逊王叫它鼠洞。他们想从这条隧道把蛮族的战马和武士都送到宁州,你想想,成千上万的铁骑兵越过了大山和森林的屏障,忽然出现在齐格林外的时候,羽族的皇帝该是多么的惊慌失措,宁州将是我们草原人的土地。”
“可是,尊格尔台大汗王……不是大合萨一样的星算家么?”
老人轻蔑地笑:“愚蠢的孩子,这个世界是用血写成的,伟大的星辰算家未必就没有野心。他们最后贯通这条隧道用了七年,这是草原历史上最大的工程,除了通道,还要打通无数的气道,才能把新鲜的空气从地上引下去。当初建筑这个地牢的时候,只是截断了一条岔道,而铜板后的那个洞口,应该就是那时候的气道。”
“那我们可以爬出去了?”
“可以试试。你的个子小,可以钻进去。不过你也要想好,我当初也没有找到逊王时的地图。我们不知道气道的粗细,而且这些气道多数都是天然的,它不是一头一尾的,可能是成千上万的岔道。可能你找错了路,可能你被卡在中间,就这么死了,谁也不知道。”
阿苏勒战战兢兢地抚摸这洞口,他尝试着把头伸进去,彻骨的寒气和没有一丝光的黑暗扑面而来,他惊得缩了回来,撞在老人的身上。
老人抱住了他,把他的脸转过来对着自己:“孩子,你想保护你阿妈,对不对?可是你是个胆小的孩子,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