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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劲节?
按时间来算,当年容相伤重得到救治之时,风劲节已经死了好几年了。此人怎么会自称是风劲节?
他这里正自愕然不解,身边王总管低声道:“也许只是名字相似,谐音相近。”
燕凛点头,难免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青姑。
青姑当时正跟着容谦学认字,风劲节在她看来是她的大恩人,那名字她自是恳请容谦细细教过她,好牢记于心的。此时见燕凛看过来,结结巴巴道:“容……容大哥说,风公子的名字,是取的风中劲竹之意,极雅致的。”
王总管汗颜了:“也许只是一时戏称?”
“用死去兄长的名字来戏称?”燕凛蹙眉。
“又或者,风劲节当年就是假死,因着青姑娘不是赵国人,他没有防备,才随意说明了身份。”
他们对风劲节被斩的详情又不了解,不过是从那些远方异国流传来的戏文故事里听说过而已,所以此刻随口道来也不觉不妥,却不知其实勉强也算歪打正着。
燕凛想了想,摇了摇头:“罢了,是与不是,都不重要。本就是与我们燕国无关之事,不宜过于探听旁人隐私。既然他是容相信得过的朋友,我们便只信他便是。”
王总管点头道:“陛下说得是。容相可是当世奇人,结交的自然也是了不起的朋友。当年连魔教教主,不也都与容相有交情呢?”
提到魔教,就不免让燕凛想起狄一,继而想起猎场行刺之事,神情郁发沉寂起来。
青姑却是听得茫然不解:“皇上,你们在说什么,风公子他……”
话才说到一半,便听得殿内传来一声扯着嗓子的惨叫。
青姑“啊”地一声,脸上失色,回身想往殿里冲,却叫燕凛一把拉住了。
燕凛伸手拉着青姑,自己却不得紧咬着牙关,才能控制住想不顾一切冲进去的冲动。以至于,短短一句话,他都说得无比艰难:“别,别进去,不可惊扰了风……”
他无法正常说下去,索性不说,只定定望着殿门发呆,刹时间,眼睛便红了。
他不能相信容谦会惨叫,他不敢接受容谦会惨叫,当年凌迟之苦,那人尚且谈笑对之,猎场碎骨之痛,那人尚且神情自如,要什么样的痛苦,才可以将那人逼得惨叫出声。
他不敢动弹,只怕一动,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冲了进去,他不敢说话,只怕说得太多,便会无可抑制地狂呼那人的名字。
他只得拼命忍耐着,什么也不能做地呆望着殿门。
身边王总管在叫:“陛下,陛下……”声音惶恐而惊怖。
青姑神色惊惶,连声喊:“皇上,皇上,你怎么了?”他不知道自己的牙齿咬得太用力,唇角已溢出血色来,他不知道,自己拼命地握拳,指节发出的咯咯声响,令人震怖。
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把身边的人吓成什么样了。他只是怔怔望着殿门,迷乱地想着。
他到底有多痛,多痛……
为什么,他无力为他分担一丝一毫。
第六部 风云际会
第二百二十章 … 人间无神
然而,事实上,内殿的情形,和外头人的想象却是完全不同。
容谦被风劲节逼着很郁闷地惨叫了一声,立刻闭口,感觉丢脸丢出十万八千里外去了。
风劲节很不满意地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凄惨度完全不够,缺乏真实感,矫揉造作,正常来说,根本瞒不过人。来,重试一次,记着叫得惨一点,苦一点,悲一点,无助一点,凄凉一点……”
“你是不是也太无聊了一点点。”容谦郁闷无比,无可奈何。
风劲节欺负容谦这时候精神虚弱疲惫,听不见外头的声息,一边暗中嘲笑外头那个笨到被一声假得不能再假的惨叫吓了个半死的皇帝,一边笑道:“什么无聊,我不过就想吓吓你家那个皇帝。”
容谦恶狠狠瞪他一眼。这还不叫无聊?
唉,在燕凛面前,不管他是忠臣还是奸臣,他都是个强者,从来没有真正失控失态过。如今被这家伙逼得里子面子全没了,唉唉唉,被很多人敬若神明的容相,也不过就是个怕痛的凡人罢了。
“你何苦为难一个小孩。”
风劲节翻个白眼:“在父母眼中,孩子是永远也长不大的。拜托啊,你家燕国的皇帝,也已经小二十了。他都要当爹了,你还当他是个小孩。再说,你以为我乐意折磨他,我这还不是为了救他。”
风劲节冷笑:“哼哼,哼哼,你可得想清楚。他要是不在我手里受点报应,吃点苦头,就该轮到轻尘忍不住跑过来了。你想想。如果换了轻尘出手,你家的这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会有什么下场。”
容谦打个寒战。一时还真没敢接话。就凭方轻尘那激烈的手段,万一他真多事到跑燕国来。那后果……
莫名地,头上就冒出一层冷汗,耳边还听着风劲节笑得无比邪恶:“来来来,再叫两声来听听。”
容谦深深叹气:“你这是想折腾他呢,还是想折腾我?我看你纯粹就是想让我丢脸出
风劲节慢悠悠地坐下:“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之间弄成这么乱七八糟,极有可能就是因为,你从来不出错,从来不失态?”
容谦一怔:“什么?”
“是人就总会犯错,是人就总会有窘迫境地,是人总会有难堪,是人总会有一些特别在意,或特别讨厌的事情我出错让东篱抓住不止一两次了,轻尘曾经被困。曾经重伤,我们都有过激怒,有过失望。有过无奈,有过愤怒。并且也愿意把这些情绪表现出来。可是你呢……”
风劲节大摇其头:“小容啊。你总好像是成功地,你总好像是镇定的。你总好像是万事不介怀,万物不萦胸的。在别人看来,有什么对你来说是特殊地,有什么是让你在乎的?”
风劲节忍不住叹息了。
“小容,你是人,而在这个人世间,我们都应该好好做一个人,而不是……唉,你都不是在当圣人了,你这都成神了。凡人面对遥不可及地神,会有多深的无力感,和不确定?如果有一天,神要飞升而去,凡人能做什么呢?”
容谦默然不语,良久才轻轻道:“我只是想为他们做到最好,我只是不想给他造成困扰……”
风劲节失笑摇头:“可是,也许这才是别人最大的困扰。”
容谦过了一会才道:“劲节,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规矩你是清楚的,你既然点了我的名,让我来医你,他们就不敢把内情泄给我听。不过,光看方狐狸那气急败坏地样子,就知道整件事,和你家那个皇帝脱不了干系。再说,你们相处的情形,我以前也是听说过的,多少也能猜出点问题症结来。”
风劲节笑道:“既然你这当事人现在就在我面前了,那你来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居然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容谦苦笑:“其实那些内情,我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他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当日他惊闻真情,心神皆疲,一直苦苦支撑的精神终于放弃了。
一世又一世,他已经习惯被他所爱护的人猜忌,被他所教导的人伤害,被他所抚养的人背叛。一世又一世,他一次次说着不介意,然而,真正的心境,其实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他待燕凛无所保留地好,却几乎从来不在意,燕凛是否会有回报,也从来不去认真设想,燕凛对他的感情如何。
与其说是迟钝迷糊,倒不如说,他其实只是怕了。
不想计较,不愿要求,不过是因为,不愿再失望。
所以,乍一听燕凛说是他派地刺客,他的第一个念头,自然而然,就是,这是一场针对他的试探。
而这试探也不是没有理由地。燕凛对于自己隐瞒的那些事,一直耿耿于怀,这些他心里是很清楚地。作为皇帝,终究是无法接受旁人有所保留吧。
于燕凛来说,他可以理解,这或许是理所当然地。只是,他再也没有力气,微笑着,毫不在意地当成一切没有发生过。
一世又一世,被负被弃被伤,这一世,一直如此小心地把握着与燕凛的感情和关系,到最后还是失控了,他还是无法不介意燕凛地试探,无法不在意,燕凛的不信任。
于是,他在黑暗里沉下去,身外的人还在说话,他听得见,却并不能真正理解。
本来一个人痛到极处的时候,就是不会有正常理智分析问题的。在痛苦的病人旁边,你跟他说简单的,加油,别怕,会过去的,他能听明白,你要跟他讲太复杂的事,他就不能理解了。
以前,容谦能正常理解接受身外的一切,是他一直坚持着用他强大的精神力苦苦对抗肉体的痛楚,而那时,他疲惫无力地放弃了这种坚持,再加上当时燕凛心情混乱,解说的时候,颠三倒四,他的嗓子又一直没好,声音也极为低沉,容谦听得断断续续的,又没再去努力去分析理解,所以,在当时,他确实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只是,这几天睁开眼来重新面对这个世界,整天躺在床上不能动,又不能说话,又不能做别的事打发时间,他便终于开始慢慢回思。
当时曾在黑暗里隐约听到的话,断断续续地被他理出来。只是,当时燕凛说得混乱,他自己听得更是心不在焉,现在再怎么努力去想,只是隐约知道,似乎那件事并不是针对他,似乎是一场误会,更多的,却是无论如何想不起来。
这几天,他不提起燕凛,不追问也不要求见燕凛,倒不是因为记恨,更多的还是,经过那次心神疲皆,身心皆伤的误会之后,他自己也隐约觉得,自己对燕凛的感情也有了细微的变化,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明白。
他自己的心思甚是纷乱,反正当时还不能说话,无法表达,便也暂时选择了回避。
此刻听风劲节问起真相,他真的只能苦笑。真相?唉,他又何尝知道真相是什么?
风劲节看他这副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你还优等生呢,居然连自己的事情都弄不清楚,简直就是个白痴。
容谦轻声道:“我只知道其中似乎有些误会,详情等我好些了再细问吧。”
“误会?这世上最狗血最无聊,但所有俗套故事都必不可少的桥段就是误会了。误会这东西,说穿了,不就是沟通不良吗,小容,你要反省啊。”
风劲节甚是自得地笑道:“你看,我和东篱之间就从来没有误会。”
看他这眉飞色舞的显摆样,容谦就觉得一阵扎眼。怪不得方狐狸没事就爱眼红这家伙呢,瞧这得意忘形的样子,的确让人真想揍他一顿。
看容谦的表情,风劲节也知道自己炫耀得太过了,笑嘻嘻一摆手:“好了,闲话休提,你的精神现在全是靠我用药力强提起来了,等药效过了,你还得要死不活地趴下去,咱们就抓紧时间吧。”
容谦一怔:“药力过了,就不能用新的药吗?”
“我说小容,优等生,拜托!你这家伙平时也补充点课外知识好不好?强心针虽然能救人,可是打多了,对身体也是有害处的,这是常识。”
风劲节不屑地道:“物极必反,异常为妖。所有在短时间内,强行把人精神提聚的药物,肯定都是有害的。”
“啊?有害你还给我喝!”
“废话,我不显点手段,那小皇帝能那么听话,由着我赶来赶去吗?不把人赶走,我们能好好说话吗?不让闲人回避,你还指望我按着皇宫里的规矩,由着一堆人监控着我给你治病。”
对于皇宫里这帮御医的“生存之道”,风劲节不是不了解,而是太了解了。
风劲节冷笑道:“更何况,我还有一件要紧事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