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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直都很马虎么?”林夕忍不住笑了起来,高亚楠的神态让他少了一开始的局促,他很自然的在高亚楠旁边的一张竹席坐了下来。
高亚楠认真的点了点头,她没有看出林夕心中的其他隐藏的情绪,只是觉得这个和自己一起进入天选的鹿林镇少年十分谦和,没有半分飞扬跋扈,所以心中也有好感,只是她的确很马虎,所以她自己都忽视了一个问题……按她的性子,一般而言绝对不会和一个见了几次面的人交谈得如此自然。
不过她也略微隐瞒了一个事实,她的手脚太快,是因为她知道那剂药剂怎么配。
“错不怕,怕的是没有了改错的机会。”
坐下的林夕看到了前方字画上的这一行字。这一行写的不算好看的浓墨大字行间的意思,却是让他的心中微凛,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收敛。
“据说这是张院长亲自写的。”高亚楠注意到了林夕的神色变化,看着那一副书画,眼中也流露出了极其尊敬的神色。
“大叔……看来这是你做教师的习惯吧,这学院的确也是花了你不少心血呢。”林夕看着这一行字,默然不语。
一名身穿灰袍的御药系女生又走入了这间自省室,这是一名小巧玲珑的女生,脸上挂着泪珠,抽泣着,显得十分可怜。
“姜钰儿,你怎么也被罚到这自省室来了?”高亚楠转头,有些奇怪的看着这名可怜兮兮的小巧女生,心中十分不解。姜钰儿一直都是御药系最为乖巧,对讲师最为尊敬,听课也是最为认真的学生之一,怎么也会惹怒了老师?
不问还好,一问这名小巧玲珑,很有邻家女孩气息的女生却是更加悲切,伤心的不行:“我没注意好火候,烧出了一蓬浓烟,结果老师又正好在我旁边……结果我把老师的脸熏黑了……”
“噗”,林夕和高亚楠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结果这下这名御药系的女生顿时觉得世界无比黑暗,越想越觉得老师可能从此将她记恨上了,伤心抽泣得两个肩头不停的耸动。
出言安慰了一阵,眼看姜钰儿心中的难过和委屈无法排解,高亚楠有些发愁的看了一眼林夕,在他耳边轻声道:“这可怎么办?”好歹别人来的时候还没这么伤心,结果被自己一笑弄成这样,她还是忍不住有些莫名的内疚。
感受到高亚楠吐气幽兰的气息,林夕心跳不可遏制的微微加速的同时,想到了自己在鹿林镇哄骗老妹的法子,于是他身体微僵的不敢转头看高亚楠,却是说道:“要不我来给你们讲个笑话吧。”
“从前有个脑子有些问题的病人,一直打着一把雨伞蹲在铺子门口,有很多大夫想看好他,但是他却谁都不理,后来来了个特别有名的大夫,想着,要治好他,就要从了解他开始。于是那名大夫也和他一样撑着一把伞在他身旁蹲着。一个月之后……这名病人终于开口了,迟疑的看着大夫问……你……你也是蘑菇么?”
姜钰儿依旧难过得抽泣着,但是林夕很会讲故事,所以她和高亚楠也是不由得听着,听到这最后一句,你也是蘑菇么,她却是抽泣一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约是觉得又哭又笑丢人,这名小巧玲珑的女生羞涩不堪,头也不敢抬起。高亚楠也笑出了声来,看着姜钰儿破涕为笑,她心中便更是开心,没有机心的看着林夕干净的脸庞,她也忍不住在心中想着,这名止戈系的天选,的确是有些特别。
林夕把才看了几行字的家信又取了出来,细细的看着。
估计此时那毒理课的课堂之中,还有不少人因为自己的被罚而在幸灾乐祸,但是还有什么,比得上自己心仪的女生在身旁,又可以静静的看着家信更为幸福的事呢?
信里的内容很是琐碎,无非是一些独自一人出门在外要小心的交待,还有家中一切安好……琐碎到镇上某个大婶添了个大胖儿子,谁家又起了新房,但正是这样的琐碎,更是让他感到温暖。
足足七页的纸张有三种字迹,他自然知道这分别出自三个人的手,慢而仔细的看着,翻到最后一页,看着那因为手中无力而依旧显得有些过于干瘦的字迹,他更是忍不住嘴角越翘越上。
“老哥,我就知道你厉害,一定能考取学院的……可是这也不太好,也不知道再过多久才能见到你了,大林和小林都长得很好……不过老妈说过一阵子就还是放它们飞走,一直把它们关在笼子里,也不好,老哥,昨天我做梦又梦见你了……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今天收到了家信……又见到了她……要不索性也尽量把四次五星战绩变成五次五星战绩,得一个学分?正将星……徐生沫不是说我怎么都不可能成为正将星么?要是我偏偏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他不是要气歪了鼻子?”
林夕很是满足,很是开心的想着,他的想法十分朴素简单,尽可能快的变的强大……还有,谁让他不舒服,他就让对方不舒服。
……
和进入青鸾学院前相比,林夕已经知道了许多原先不知道的事情,知道了中年大叔和自己一样的旅者,知道了云秦帝国并不像表面上平静,也知道自己如果再得一个学分的奖励,自己应该就可以突破到初级魂士的资格,到时轻松举起百斤的石球,用起黑石强弓应该不会像现在这么吃力了。
然而他依旧不知道,那举荐他到了青鸾学院,那一日坐着马车经过鹿林镇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贵人。
他更不可能知道,在青鸾学院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云秦帝国的南方,距离鹿林镇两千四百余里的如东陵却是浓云密布,天空之中在不停飘落着一条条的雨丝。
那名在鹿林镇认认真真盘问过他的清秀少女,正认认真真的驾着又已经换了新轮的马车,沿着颠簸且泥泞的官道,由东边来,朝着如东陵而行。
距离如东陵的城门还有小半天的路程,在这种阴郁至极的雨天,连如东陵的轮廓都根本看不到。
在这名坐在车头的少女的视线里面,唯有路边一间门口搭着凉棚的凉茶铺和人迹有关,在这种阴冷到尚需穿件小夹袄的天气里,大碗的凉茶自然是没有什么生意的,所以这间不见招牌的破旧铺子也是关着。
然而有一辆华贵的马车却是停在这间铺子的凉棚下,一名圆脸,微胖,身穿紫红色官服的官员和一名师爷模样的青衫文士安静的坐在微湿的老朽木凳上等着,见到清秀少女驾着的马车出现在视线之中,官员马上十分恭谨的站了起来,整了整身上的官服,不顾凉棚外的风雨和泥泞,朝着马车迎了上去,他身后师爷模样的青衫文士随即跟上,打开了一柄油纸伞,撑在两人的头顶。
看着自己的白底朝鞋和官服下摆被泥泞沾染成恶心的颜色,官员的眉宇之间忍不住有些嫌恶神色,但是想到今后自己不必走在这样的地方,不用穿这些东西,他的心中便随即释然,嘴角甚至浮现出一丝淡然的笑意。
马车没有停止,赶车的少女眼中似乎没有这名官员和青衫师爷的存在,官员和青衫师爷的脚步也没有停止,一直到距离马车还有五十步之遥时,这名官员却是深深弯腰,对着马车行礼:“卑职李骑珑,特来恭迎殿下。想不到卑职有生之年,还能得见长公主殿下天颜。”
马车停了下来,两匹矮脚老马不安的踢着地面的泥泞,马车中传出了一声充满着讥诮和冷傲的声音:“李骑珑,只是带了这点人,你就想迎接我?”
李骑珑直了直身子,透着雨帘看着停在泥泞道路中央的马车,脸上恭敬的神色全无,却是隐隐透出一丝兴奋:“云秦帝国大小官员,人人都知长公主殿下是强大的修行者,但到底有多强,却是没有人亲眼见过,今日我却是想试一试。”
浓黑的乌云下,雨下得更大,官道两旁的树林里面,一名名手持黑色边军长刀,黑布蒙面的刀客沉默的走出,无数从天空坠落的雨滴在他们手中的长刀和身上的玄铁黑甲上震成细微水粉,如烟如雾。
第三卷 所谓权术
第六十三章 如东乱
马车依旧未动,车头的少女也是没有什么紧张的神色,而马车中的贵人却是传出了平静而带着嘲讽的声音:“李骑珑,你身为陵督,自然知道刺杀我是诛九族之罪。你自己不惜命,难道也要你的家人都陪你送死?”
李骑珑温和一笑,道:“不劳殿下费心,卑职的家眷都已经安置好了。”
“南边的大莽王朝么?指使你来做这事情的人看来是给你了承诺,或许承诺给你在南边安排个更好的位置?”马车之中的声音更加讥讽:“的确,如果你能得手,从这里还是有可能逃得到南面,但是若是在这云秦帝国境内,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你觉得你要承担什么样的怒火?不说我云秦帝国大军压境,那所谓的大莽王朝可能一夕不复存在……你不要忘记,要杀人,未必是要在云秦帝国境内的,你只是一名叛逃的陵督而已,大莽王朝会派多少精锐高手整天跟着你和你的家人?能挡得住我们云秦帝国强大的刺客么?你到底是天生愚蠢,还是根本不愿意去想这里面的关节?”
李骑珑的圆脸抽搐了一下,强自平静道:“从现在开始,李骑珑已经死了,无论是最终判定他是阴谋刺杀你,被你反击而亡,还是因为护卫你而被刺客杀死,他从现在开始,已经死在了如东陵外这条官道上,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再强大的刺客,也不可能去刺杀一名已经死了的人。”
马车之中沉默了片刻,再次传出了声音:“你终究档次太低……修为太低,官阶太低,接触到的人也低,所以将你们作为棋子的那些人玩弄的权术,你根本就不可能理解得了。”
这声音十分平淡,但是平静的字句里面,却是处处透出令李骑珑自卑的不屑之意,这使得李骑珑油然觉得,这是一头骄傲的孔雀在对一头土鸡说话,而且还是一个站于泥泞之中,肚子微凸,淋湿了半边身子的土鸡在说话。
若是在平时,他可能心中没有半分的不满,但是今日,他的圆脸却是不由自主的再度抽搐,肥胖的手指关节间格格作响。他盯着马车车厢,以变异的声调狞笑道:“出身皇城,身有龙血,那又如何?我档次太低,那又如何,今日你还不是要死于我手!我名为李骑珑,但是我今日却要改名李骑龙,要骑在你的身上!”
车厢之中不再回应,雨下得更大,马车上绽放出一朵朵水花,有雨珠打在李骑珑的脸上,他被淋湿了的右手微微抖动着,“杀了她!”蓦的,他发出了一声声色俱厉的嘶吼声!
随着如东陵镇守这声厉喝,数百名身穿铁甲的蒙面刀客沉默的在雨帘中从四面八方朝着官道正中心的这辆马车冲过来。
然而第一个到达马车的并非是这些脸蒙黑巾的森冷刀客,而是从一侧竹林中射出的黑色羽箭。
随着一阵弓弦的嗡嗡震鸣声,密密麻麻的黑色箭矢绞碎了无数竹叶,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刺穿了雨帘,瞬间降临在马车周围。
两匹矮脚马和马车瞬间变成了刺猬,一条条的血水在雨水和泥浆中纵横,车头没有青衣少女的踪迹,在羽箭落下之前,她就已经敏捷的打开了车厢门,钻了进去。
这一根根黑色羽箭的力量都不在林夕射出的羽箭力量之下,但是这些羽箭洞穿了马身,密密麻麻的插在马车的车身上,却是没有一支能够将车厢洞穿。
“嘎吱”一声,被倒下的马匹带得略微倾斜的马车车门便在此种情形下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