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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年下来累积的,有关那些身穿血样神袍的神官和这样的黑烟车辇的恐怖事情,彻底的压倒了这些边陲大莽民众的愤怒,这种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对神祗般的恐惧和敬畏,压倒了一切,让这些大莽边民都纷纷避让到官道两侧,跪拜下来,连头都不敢抬起。
同样和他们一样畏惧的护送军潮水一般从他们的身前涌过。
大莽皇帝的御辇通过了这里,血样的红色和包裹在冲天黑色浓烟中的车辇,也经过了这里。
前方不远处,便已是千霞山,千叶关。
一名站在千叶关最高处的黑甲将领也看到了这股冲天的黑色浓烟,他知道他最尊敬的顾云静大将军便是为了阻止这样的人物而战死,因为震撼和愤怒,他冷峻的嘴角都不停的发抖起来。
时间已至,三更也终于送达。
第七百五十二章 赴死、开场、审判
炼狱山神官很少在大莽民间露面,然而每次只要有身穿血样红袍的炼狱山神官出现,就通常意味着会有大事发生。
这种大事通常就像来自上天的审判,往往会有大莽的一些重要人物被杀死,或者牵连许多人一起,被拘入炼狱山永世为奴。
正因为如此,炼狱山神官便显得更有神性和威严。
这种神性和威严已经持续了很多年,很多代人的累积下来,直到大莽老皇帝湛台莽和李苦这样的人物出现,才有人想起除了臣服和膜拜之外,还有反抗二字。
只是不管如何,一名炼狱山红袍神官在普通的大莽人眼里,远比一支军队更为可怕,更不用说是上百名炼狱山神官同时出现,还有无数名身上穿着锁链的修行者奴隶,牵动着冒出滚滚黑色浓烟的巨大车辇。
大莽皇帝的御驾来到了千霞山,一起出现的还有炼狱山的大量神官和炼狱山大长老这样的存在。
刘学青也看到了这样的队伍。
数名云秦黑甲军人扶着他,走上了一处可以瞭望千叶关后方云秦边境的碉楼。
因为从中州城到这里的路途和接下来的谈判过程太过劳累,又因为水土不服,边关的条件又远不如中州城,所以他生了很严重的背疮,不仅背部大面积的溃烂,身体也十分虚弱,发起了高烧。
在登上了这处碉楼之后,之前无论任何不适都一直强忍着的刘学青终于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声音。
他看到有一支和大莽皇帝的御架相比更为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云秦境内行进而来。
那是由云秦军队包围着,驱赶着前行的三万大莽军人。
大量炼狱山神官和炼狱山长老的车辇加入大莽皇帝的御驾,至少有一个很清晰的作用……先前大莽皇帝在沿途遇到了大莽民众的阻拦,甚至不停的引发了数场动乱。炼狱山的神官和炼狱山大长老出现之后,大莽皇帝的御驾到达千霞山便十分顺畅,缩减了许多时间。
如果三万大莽军人还未到这里,哪怕和谈正式签订,那林夕和一些他所尊敬的云秦修行者还未必一定要出现在这里,然而现在这三万人都已经到了,那他无论做什么,便都已经没有任何的用处,他已经拖延不到任何的时间。
……
云秦军方对三万大莽军人的驱赶行军进行得很急。
在秉承着皇帝旨意的云秦军队的严苛逼迫下,交出了所有武器,只是身穿普通布衣的这些大莽军人,每日里都是以强行军的速度在前行。
许多人的脚掌都已被磨烂,同样也有许多人病倒。
只是那些实在无法行走和病倒的人,都会被安置在准备好的马车上,丝毫不拖慢行进速度,在今后的史书里面,恐怕也不会出现任何虐待这些大莽军人致死的污点。
然而在距离千叶关不远的某处密林里,有一支军队在先前的十余日里,每日所赶的路途却是还比这些受云秦军队严苛驱赶的大莽军队还要多出数倍。
唯有全是修行者的军队,才有可能以这样的速度强行军。
成建制的修行者军队,便唯有顾云静的黑旗军。
此刻黑旗军的所有人也都极其的疲惫,大多数人都在涂抹可以帮助舒缓的草药,准备抓紧时间休憩,唯有少数人还在警戒。
有脚步声响起,落入正在涂抹草药的大多数黑旗军人耳中。
然而负责警戒的那些黑旗军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发出示警声。
有各种各样的云秦人出现在了这片密林里。
有身穿着普通挑夫衣衫的人。
有穿着某个富商家护院衣衫的人。
有穿着商贩衣衫的人。
甚至还有一个背着几个月大的婴儿,身穿着普通猎户衣衫的人。
这处普通精锐军士都很难攀爬进入的密林里,突然好像变成了一个非常普通的村巷集市。
所有黑旗军人的动作全部停顿了。
看着这些接连出现的人,他们疲惫的脸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神情。
一名在外围警戒的四十余岁黑旗军军人看着这些人,看着最早出现的身穿普通挑夫衣衫的人,摇了摇头,说道:“陆二三,你们怎么都来了?”
和普通挑夫一样,挽着袖管,脖子里围着汗巾的憨厚男子,没有扛着扁担,却是扛着一柄长长的黑色大刀,他闻言笑了笑,道:“你们要赴死,我们怎能不一起来?”
这名挑夫的话换些更文雅的说法,便是君赴死,我亦死。
虽然他的神容恬静,露出笑意,这句话一出口,一种难以想象的壮烈气息,却顿时充斥在这片密林里。
“你们怎么知道我们要赴死?”四十余岁的背弓黑旗军军人皱了皱眉,说道。
挑夫看了一眼这名黑旗军军人和其余所有的黑旗军军人,感慨道:“那些死去的兄弟坟上都上了香,还烧了无数的纸钱,弄得今后好像没有人再会去一样的隆重。要不是都准备赴死,你们怎么会这么做?”
背弓黑旗军军人微微沉默,不再和这名挑夫说话,却是转头看着那名背着几个月大婴儿的猎户,轻声道;“陈七,你怎么把儿子都带来了?”
“是女儿。”猎户笑了笑,道:“她娘难产去了,只有我一个人带着她。我是黑旗军的人,她自然也是黑旗军的人,我就带着她一起来了。”
“排到多少号了?”这时一名商贩模样的人走了上来,怜爱的看着这名睡着了的女婴,然后笑着问四十余岁的黑旗军军人,“她叫陈三六二,还是要叫陈三六三了?”
“陈三六七。”四十余岁的黑旗军军人没有应声,另外一名坐着的黑旗军军人却是出声。
接着绝大多数的黑旗军军人都围拢过来,看这名睡着了的女婴。
有越来越多穿着普通贩夫走卒衣服的云秦男子出现在这里,他们原本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彻底厌倦了战场厮杀,希望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的退役黑旗军军人,然而在这整支黑旗军做好赴死准备的前夕,这些原本已经离开黑旗军的人,却是又一个接一个出现了。
……
大莽皇帝的车辇正式进入千叶关。
上百名身穿血样神袍的炼狱山神官以及上百名修行者奴隶拖曳着的车辇随后停留在千叶关外。
那些被锁链穿身的修行者奴隶,在激发魂力拖动沉重的车辇时,他们的魂力会随之在锁链和车辇上的符文中激发出黑色的烟尘。
因为上山的道路需要更多的力量来拖动车辇,所以在他们更多的魂力贯注下,黑红色巨辇上的黑色浓烟更是粗大,越是显得内里正中无法看清的身影高大和可怖。
这架没有任何滚轮,只是底部平滑的黑红色巨辇里,坐着的的确是一名炼狱山长老。
然而这名甚至让许多云秦军人和将领都心生恐惧的炼狱山大长老,心中却并没有任何的得意,反而始终怀着一丝不安的感觉。
他的感知,时不时不自觉的朝着炼狱山的这支队伍尾部扫去。
炼狱山这支队伍的尾部,还有两架黑红色的巨辇,这两架黑红色的巨辇并没有发出滚滚的黑色浓烟,只是重重叠叠的长幡和一个布满许多火焰符文的黑色华盖,却是将这两架巨辇遮掩得严严实实,就像两座随时喷发的火山口。
没有任何气息从这两架巨辇中透出。
连感知也根本无法穿透进去。
谁也不知道这两架巨辇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人。
就连这名炼狱山大长老都不知道炼狱山掌教到底在不在那两架巨辇里。
所以那两架巨辇里有可能有一名炼狱山大长老,还有炼狱山掌教亲临,但也可能只有另外一名炼狱山大长老,或者什么都没有。
……
有一双外面看起来被灼坏了,但内里又好像全部被寒冰冻起来的眼睛,在千霞山里的一株大树上,远远的看着这两架巨辇。
这双眼睛属于倪鹤年。
没有人知道他也来到了千霞山。
即便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能够真正读懂他的心念,知道他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他的视线非常模糊,只能看见大片大片模糊的影子。
他也无法确定炼狱山掌教到底有没有降临这里,他现在只是有些好奇这场大戏会以怎么样的方式开场,还有……这三万大莽军人代表着青鸾学院和湛台浅唐要一战的态度。这三万大莽军人本身就是湛台浅唐带走的,按理来说,湛台浅唐就应该和这三万大莽军人一起出现。只是湛台浅唐现在却并没有和那些大莽人在一起,那他现在在哪里?
……
在耀眼的炼狱山,在充满刺鼻气味的至为华贵的洞府里,张平也在等待着。
他也无法得知炼狱山掌教是否离开了炼狱山。
而且他虽然没有被炼狱山掌教派往千霞山,但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命运和此刻的千霞山紧紧的联系在一起,而且他自己依旧无法掌控。
身披着至为尊贵的炼狱山大长老神袍的他,不知道迎接自己的是幸福还是灾荒,生存还是死亡。
他如同等待着审判。
第七百五十三章 可敢一战?
大莽皇帝的御驾终至千霞山,翌日,两国弭兵会正式举行。
千叶关的云秦军队按云秦礼司制更服,全部换上轻铠,按礼制布置旌旗列阵。
正午时分,以大莽皇帝为首的大莽使团按大莽礼制,按战败者的姿态行向弭兵会盟台。
以刘学青为首的数十名云秦官员在盟会台上首,等着大莽使团行至下首,这些盛装出席的云秦官员身后数十面旌旗猎猎作响,肃穆列队的云秦军队身上铠甲和兵刃的反光,就像坠星湖里的无数水波鳞光,洒落在这些云秦官员和大莽官员的身上。
盟誓、互赠国礼以示交好、订立盟书、落帝印……一应手续有条不紊的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中进行。
一只蘸满浓墨的批笔送至刘学青的手中。
没有出现任何的意外,只要刘学青在面前的盟书上落笔,签署自己的名字,再交由大莽皇帝亲笔落下自己的名讳,这份盟书便算是正式签订。
这次和谈,在他的主持之下,彻底变成大莽的求和,只要他的笔落下,作为云秦主持和谈者和最终签署协定者,他必定会在云秦的史书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流传在云秦的故事里。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手却是出奇的僵硬,拿起笔却有些签署不下去,他生怕自己一落笔,签署的不仅是这张盟书,还是宣判青鸾学院灭亡的判决书。
他是真正鞠躬尽瘁,只为云秦考虑的名臣,所以在这种时候,他才有如此莫名巨大的心理压力。
而他的背疮十分严重,所以在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手上时,他却有些支撑不住,感到了眩晕,持笔的手摇摇晃晃,一时间手中的笔都似无法握住而要掉下。
他身旁一名礼司的高阶官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