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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逸群把他拉出人群,笑道:“大不了再去问过,着急什么。”
“怎么能不急!张大师今rì突然里传话说要开坛宣讲,又定了卯正时分,哪里来得及?”侍者快步走着,心急火燎道。
“宣讲哪有那么多事?大家收拾一下,坐着听不就行了?”钱逸群道。
“事多了!从丹房到玉皇阁,这一路上净道洒水要不要做?诸真宝幡要不要打?树上黄纸红花要不要贴?登堂众道士的名录要不要抄?”侍者把头一甩,“哎呀呀,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先跑。”
钱逸群笑道:“快去快去。”心中暗道:原来开坛讲课这么复杂?有必要这么繁琐么?师父当初传开讲,只是让我和师兄排排坐好而已。张大师虽然道法高超,却能超过师父去?
钱逸群斜报古剑,径直去了张大师单房,见门口有童子守着,上前打躬作揖道:“小道奉召前来护法。”
“厚老爷么?”那小童一口江西口音,婉转好听。
“不敢当老爷,小道厚道人。”
“那便是了。”小童错身让开,“老爷正在存思,你且进去吧。”
钱逸群提了提道袍下摆,迈过门槛,见张大师正存思静坐,连忙侍立一旁,躬身礼候。
张大师存思完毕,转过身来,道:“今rì又要你为我护法了。”
“弟子之幸。”钱逸群道。
“你可想知道,为何大众宣讲,还要护法典仪?”张大师问道。
“弟子确实不知。”
张大师脸上浮出一丝笑容,道:“好好参详‘盟威’二字吧。”又道:“时辰差不多了,这几rì宣讲颇多,别误了开门。”
高真宣讲,等闲是不会对信众开放的。即便是道观之内,也绝非每个道士都能登堂听讲。这固然有些不近人情,但是道门一向有“三口不谈玄,六耳不传道”之说,大众能听得高真开坛宣讲已经是莫大的缘法了,哪里还能挑剔。
张大师换了穿了法袍,童子抱了如意,钱逸群抱了古剑,左右肋侍。
不一时,外面传来《迎真》曲乐,直到门口方罢。陈监院中气十足,高诵迎辞,请师出寮。
张大师起身方步,步出丹房。
一声罄响,道乐再起,焚香开路,其后是两队仙真宝幢。一行浩浩荡荡,直往玉皇阁去了。
到了玉皇阁,张大师先进,钱逸群和如意童子随后。等大师上了法座,门外众道人除去鞋履,两两抱柱而入,上前顶礼张师,左右分行,落座蒲团,秩序井然。
等众道人都落座了,那童子上前一步,转身跪倒,禀道:“众道求学,愿闻至理,求请大老爷慈悲,为众宣讲。”他声音稚嫩,言辞倒颇为雅驯,显然是背得熟的。
钱逸群知道这是必经程序,算是“道不轻传,法不轻受”。有些宗门还要再拜再请,老师万不得以才肯开口。
张师还好没那么多过场,点头颌首,让童子归位。他身穿法衣,冠巾森严,果然是高真气象,道德模样。
只把手中麈尾一甩,张大师便开口宣道:“元真!枝叶殊胜,花开果累,可见根本否?种种所见皆是枝叶,不见根茎。一理所通,不易不离,谓之根本。人之所学,皆为技耳!漫漫无依,枝叶万千,不为识本,譬如大道!
“元真!能言之理,能传之技,能宏之法,其道何在?人之所信,千万亿法。人之所尊,亿万千神。一道多枝,人难见本,为之失也!
“元真!我之一道,本黄老为尊,其根茎也。然诸神涌出,信仰万千,执著于枝叶,蔓舞于轻浮。故一道万千门,一门万千派,皆执一枝而忘本来。枝叶可重生,根本不可逆,逆则失真,堕大迷径!
“元真!以己之学为尊,而忘本是一树之果,忽略道本。信之所立,慧之所启,无yù而观世界,无我而尊本来,门户自无,成见顿消,见诸法门,皆是余末。道之没落,在不知本,在无根本,众执一苗,皆谓大道。枝叶重生,不见主茎,神圣决无,好似大戏一场,演毕则休。林林种种,只把智慧眼障;根根底底,却是糊涂迷惘!
“元真!吾今开堂宣科,直讲《灵源大道歌》,绝诸妄想,断诸迷惑,请君参详!”
张大师声若洪钟,不急不缓,吐音清晰,字字送到在座众道耳中。
顿时堂上气氛森然,众道皆收了我执我慢,凝神静定,听大师宣讲。
第二十七章痴子专心玄幻术,天师宣讲大道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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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通篇一百二十八句,从头到尾,没有一句隐语暗喻。文逸真人虽然是坤道,这篇《灵源大道歌》却并非专讲的女真丹法,而是清修一脉入门根基所在,大道所之,劝修士清平地基,琢磨心xìng。
张大师开场表白了摒弃门户之见,万法溯源,要见黄老根本。便将这清修派的经典拿出来,从“我为诸君说端的”,一直到“大道终于不负人”,字字解说,句句阐扬,没有丝毫纰漏隐讳。
钱逸群的心xìng修养,早在不自觉中入了门径,此时再听张大师演说《大道歌》,冥冥中自有契合,心中泛起阵阵欢喜。
堂下众道却没有钱逸群这样的际遇。
这却是为何?
原来清修一脉远较符箓、丹鼎更为源远流长。且看黄帝问道广成子,问的是“道”,绝无“法”、“术”之说。其修行法门更是师徒授受,不假文字,最重言传身教。师父往往放任弟子,直到要紧关头方才临门一脚,点破痴迷。
这样对于大根xìng的人而言,自然契合道理。诚如木师所言:不给指路方有无穷路数,一旦指路便只有一条路走。
然而世上到底名师多于明师,上士廖若晨星。许多道人修行不得法,心xìng没人磨,只凭着祖师传下来的书册典籍、只言片语,妄自揣摩,各种误解,哪里能入大道门径?
《灵源大道歌》自宋元以来,流传甚广,在座众道多有背过的,再听张大师说起来,心中颇有“不过如此”之感。
好一场盛会,倒像是专为钱逸群所开,余众尽为背景陪衬。
钱逸群每rì早起,在张师门前恭候,随师礼拜,护法坛前。散讲之后便回单房,打坐静修,灵蕴滋养,摸索内丹原理。如是三rì,钱逸群的气质为之一变,举手投足之间正气充沛,气定神闲,颇有高真模样。
“元真!我今作偈一首,请为参详!”张大师说完了《灵源大道歌》,口占一偈:
“大道从来有玄音,有缘洗耳细倾听。
sèsè空空原非相,喜喜怒怒无关心。
真阳还须求子午,抽添更要问庚申。
只看玄空一轮月,朝朝暮暮四时chūn。”
偈子说罢,张大师起身下座,众道谢师。
大师道:“功归祖师,德归大众。”
话音一落,道乐大奏,众道士转诵天尊圣号,恭送张大师回寮。
钱逸群紧随张大师身后,路过山门,突然听得外面一声佛号,震得人jīng神恍惚,脚步虚伐。许多道士并无内炼外修,登时跌倒在地,场面大乱。
“不管他。”张大师淡淡言道,便要再走。
“小僧慧光,顶礼嗣汉天师府、上显下庸张大真人。”门外传来另一声佛号,换了个人自报家门,却也是个和尚。
张显庸正是张大师的名讳。
钱逸群忍不住转头望向张显庸,心头砰砰直跳,暗自惴道:那邪道果然是胡说八道!还说他是天师八将……害我信以为真,原来人家竟然是如假包换的张天师!
张显庸乃是朝廷册封的第五十一代天师,号正一嗣教光扬祖范冲和清素大真人,掌天下道教事!
尤其是最后那个“掌天下道教事”,便是朝廷给的教权。凡开门论道、供奉道门祖师的三清弟子,都归他管。
钱逸群在吴县想找神仙抱大腿,连冷门如伍柳丹法都想到了,却没想过去龙虎山找张天师,实在是因为这位天师离他实在太高太远!何尝想得到,自己竟然稀里糊涂地给天师做了两回护法。
原来这三天宣讲,早有多嘴的道人传给了熟识的信众。那些信众自然回去之后也要传说,只到了第二天,琼花观门前就早早有信众等着,焚香顶礼,求入门旁听,极为虔诚。然而道门自有规矩,这些信众再热心,也只能守在山门之外。
唯一变通之处,便是有道人将张大师宣讲内容整理成册,许他们抄阅罢了。
如今三天宣讲完毕,张大师答应举行一场祈福法事,为众信众消灾解厄。故而门口早早就有一大干信众排队,都想轮个前排。
此时突然冒出来一个和尚,少不得又是佛道之争。
陈监院上前对张大师道:“大师,那慧光是大明寺方丈座下弟子,号称南国辩才第一。”
“与我何干。”张显庸横了一眼陈监院,抬足便行。
陈监院上前躬身行礼道:“大师,大明寺乃是扬州第一古刹,鉴真和尚传经授戒的法坛,信众颇多。”
当时许多信众并没有佛道之分,今天在寺里烧香,明rì又去观上随喜,见佛拜佛,遇神顶礼。陈监院拦下张天师,无非是因为怕在信众面前坠了名头,坏了琼花观名声,被和尚们抢了香火。
“道门守弱处下,有什么好争的。”张大师微微蹙眉。他见陈监院一副yù语还休模样,心中又不忍了,便道:“立观度人,也免得不正法弘教。本师尚未回寮告罄,便是法坛未罢,护法何在!”
钱逸群上前道:“弟子在。”
“去把那狂僧打发了。”天师随手一指大门,面sè如常,好像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钱逸群头皮一麻,躬身道:“弟子智慧未明,除了打打杀杀便只会胡搅蛮缠,怕丢了道门的脸面。”
“执道不足以令人生敬,威德不足以令人生畏,哪里还有脸面在?”张天师道。
陈监院脸上红透,如煮熟了大虾,连忙躬身告罪:“弟子之罪。”
“速去速回,我在此等你。”张天师见陈监院还算恭谨明理,这才停了法驾,原地转向大门。
宝幢分列左右,华盖覆于顶上。琼花观的道人们搬来法坛大椅,请张天师落座。
钱逸群见天师坐镇,又有陈监院垫底,心中暗道:我也不管你那么多,你个秃驴要是跟我瞎得瑟,直接打得你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快步走向正门,朗声对左右道士道:“吾奉天师之命,打发狂僧,左右且开了山门。”
吱呀呀山门开启,外面信众顿时涌了进来,散向两旁。
一个光头和尚,身着黄sè法衣,大红袈裟,手中持着一个木鱼,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上前一步,轻敲木鱼:“阿弥陀佛,道士胆怯了么?”他身后跟了四个棒僧,各个劲装,显然很有砸场子的经验。刚才那声狮子吼,也是出自他们其中之一。
“大清早开门见秃,乃是逢赌必输、行事必败之兆,道人怎能不怯?”钱逸群市井里也厮混过,毒舌洗礼也经历过,嘴上功夫恐怕比剑术还要强些。
那慧光和尚谈经解空辩才无碍,但是碰到蛮不讲理、冷嘲热讽、出口成脏之人却未必胜得过。
“道士还存了成败之心,落了下乘呀,速速散开,小僧要向天师讨教。”慧光一甩袈裟,便要扬长避短,总不信张天师也是如此。
“笑话,你既然分了上乘下乘之别,道人不入下乘,难道与你在上乘同席么?”钱逸群冷笑道。
陈监院听了心中一紧,暗道:这岂非老子所言水之为物,处下而不争么?这道人年纪虽轻,果然有些来历,难怪大师点名要他护法。
他怕周围百姓愚鲁,听不懂这么高明的机锋,唤来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