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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者之间矛盾么?”钱逸群有些担忧问道。他的知识之中,修仙是需要去深山老林里苦苦折腾的,然而好不容易才适应了眼下这个朴素得如同水墨画一般的世界,让他再去受更深的罪,实在有些怵人。
“那倒未必啊,”狐狸叹着气,“不过很少有高人愿意教一个差役吧?”
“你说的有道理……”钱逸群左右纠结,“不过我要是当了差役,说不定偶尔还能给你弄条烤羊腿……”
“所谓大隐隐于市,你若有个公身对于寻访高人也有助益,实在不行到时候我落下这张老脸去帮你说说呗。”狐狸双眼闪亮,犬坐在钱逸群面前,舌头吐出嘴外,挂起一条晶莹透亮的馋涎。
钱逸群笑容绽放,他相信任何高人在碰上这种毫无节cāo的上古灵种都多少会有些动容。
不过,高人不会把这灵种剥皮破肚找什么灵丹吧?
钱逸群的纠结没有持续多久,钱大通亲自来到他的卧室,告诉了他这个好消息。
“我已经派了玳瑁去乡下老家报喜,”钱大通兴高采烈道,“你好生收拾一下,铰铰指甲,等会咱们得去县尊府上拜谢。还有,这回李师爷也帮了大忙,你见了别忘记称他世伯。”
“儿子记得了,父亲。”钱逸群道。
钱大通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又走了出去。外面人声依旧喧哗,看来事情还没办完。等门口的尸体处理之后,各路街坊也要过来套套近乎。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这点应酬是少不了的。
钱逸群看着父亲的背影,心中感叹这位父亲颇有穿越之风,从来没有传说中的父权如天思想。再想想自己在这个家里度过了十九个寒暑,从最初的不适应,到现在如鱼得水混进公门顶编制,全靠摊上了一对好父母。
“如果跟他们说我要出家求仙,他们肯定会很伤心啊。”钱逸群叹道。
“万般皆下品,惟有修真高。你若是眷恋红尘,rì后大劫降临怎么个逃法?”狐狸难得公允说道。
钱逸群想想嘉定扬州距离苏州都不远,那边被屠得十不存一,想来苏州人民也享受不到什么好待遇。别的姑且不说,光是“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就够人喝一壶的了,那金钱鼠尾辫子可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我还是得修仙!”钱逸群双拳紧握,“这活先干着,等找到了修仙的门路咱就走,绝不贪恋红尘!”
拿定了主意,钱逸群还真是拿出了上辈子考大学的态度,抓紧时间上床盘腿坐了片刻。直到妹妹前来唤他,说父亲已经整装完毕,要去县尊府上致谢。
钱逸群出了房门,远远就看到钱来顺双手捧着一个剑鞘过来,正是为他新宝贝找来的。明人不似汉唐那时喜欢佩刀剑,但凡识字的都乐意拿柄折扇附庸风雅。钱逸群现在是差役了,拿剑倒也算应景。
被母亲又关照了几句,新鲜差役钱逸群总算跟着父亲出了门,在半道碰到了同样去给县尊送礼的朱云生。
朱云生细细打量了一番自己这个外甥,嘴里一边应和着姐夫的絮叨,耳中却半点都没有听进去。
“云生,你怎么看?”钱大通突然征询小舅子的意见。
朱云生只隐约听到了“我儿”两字,便接在此处,道:“逸群不杀卫老狗,倒真显得有器有量有胆。我这做舅舅的也面上有光。”
钱大通虽然奇怪小舅子答非所问,不过听到有人夸自己儿子当然乐意,不由哈哈一笑。
“我也是想着那卫老狗救过小表弟,否则才不会留他xìng命。”钱逸群随口道,说得好像真的是这么一回事似的。
朱云生听了自然高兴,脸上缓和了许多,想了想又道:“你还是要提防杀气过重,失了中和。”
“甥儿记住了。”钱逸群口中应着,心中却道:舅舅明明没读过几年书,倒像是个老学究一般。
三人并肩而行,又走了一程,眼前顿时开阔,已经到了县衙。陈县尊是东莞人,又没有带家眷上任,就住在县衙后院的官邸之中。钱逸群只见到门外拴马石旁停了三顶轿子,都是二人小轿,不知陈县尊在见什么客人。
门房见了钱典史,连忙上来贺喜,嘴里反反复复说着“再升再升”。钱典史心情大好,从怀里掏出红包:“承吉言。”
门子假意推辞了一轮,将红包纳在袖里,见分量不轻,一脸堆笑道:“典史真是客气。”
“要嘚,要嘚。”钱大通笑道,“我们是来拜谢县尊老父母的。”
“典史来得不巧,”门子脸上笑意微微换成了惋惜,“老爷还在见客,李师爷作陪。若不典史略等一等?他们进去时辰也长了,该出来了。”
钱大通与朱云生对视一眼,道:“莫若你我先去职房里收拾一下,让逸群等在这里,若是贵客离去便来告知我等。”
朱云生点头赞同。
门房十分识相地将钱逸群请到了门厅耳房之中,用袖子裹了手在凳子上擦了两擦递给这位新晋差役。这也是因为敬他爹是典史,舅舅是捕头,否则寻常差役哪里能有这个待遇?
钱逸群认识了上古灵种之后眼界豁然开朗,对县令都不怎么放在眼里,更何况一个门子。他原本有的一丝丝不能科举晋身的自卑感,全因为狐狸的一句“万般皆下品惟有修真高”消融得一星半点都不得。
门子见这位小钱差役一坐下就如老僧入定,也不敢贸然找话说。吴县虽是繁华地,人口终究有限,昨晚钱家有剑仙对决的事早就在开市之前闹开了,现在无论谁看着这位小钱差役都有些敬中带畏。
第二十二章非我同类
“怎地这么久?”
终于有人等不住了。
典型的苏式园林之中隐着一栋黛瓦白墙的小花厅,透过jīng雕细琢的花格,可以看见里面摆放着一圈圈椅。两椅之间放着鸡翅木雕花茶几,茶几上摆着一盘茶点,主宾五人围圈而坐,显然不是朋友之间的雅聚。
花厅之中原本悄然无声,人人都盯着自己手边的茶具,看着袅袅腾起的水汽,真像是沉心jīng气品茶香的模样。这句略带火气的文话,终于打破了表面上的一团祥和,将众人的不耐勾引出来。
“张生毋燥,毋燥。”说话的是个留着三络长须的中年文士,头戴一顶高高大大的四方平定巾,宛如顶了一个书橱。只见他手摇白纸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道:“便是钱逸群不来,他爹总要来的。眼下还等不到他们,必是有旁的事耽误了去。”
“李先生说的是,咱们又不急在一时。”头顶书橱文士身边一个年轻人,身穿玄sè圆领大衫,宽袖皂缘,软巾垂带,话虽只是应和,却有些看不太起那个张生。
张生似要发作,目光扫过另一个年轻人,见其面沉如水,顿时安静下来。
五人虽是团团圆圆坐了一圈,隐隐之中还是能分出主座。这年轻人就坐在正对花厅门口的位置上,也是一身燕居服饰,头戴网巾,眉宇之间多了一分英气。他一开口,官话中的广东腔顿时流淌一地。
“张生若是有事,可以先回去。”陈县令毫无表情道。
张生张嘴结舌,没想到在这里领了逐客令,然而官与民的天然鸿沟让他只能起身作礼,拱手告辞。
一旁自然有小厮上前引领张生往园子外面走去。
张生的身影还没有完全淡出众人视线,陈县令又开口说话了:“白白浪费了我的六安好茶。”
“哈哈哈,我就说,陈进士何尝改了xìng子,坐了半晌牙也不尖了,舌也不利了,原来只是含心忍着罢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文士高声笑道,花厅之中的空气顿时流水一般活了起来。
陈知县嘴角一抽,勉强算是笑了,说道:“周务德才真是真不肯饶人。文兄,你不说句公道话么?”
三个年轻人显然是故友重逢,那李先生也只是笑吟吟看着他们。
“多年不见,你二人还是如此。”文公子微微笑道,“你是两榜进士公,跟我等玩笑不嫌失了身份么?”
陈县令脸上寒气依旧,似真似假道:“两榜进士算得什么?不才来吴县这么些rì子,递去周大先生府上的帖子没有十张也有八张,总无缘得见。今rì竟然带了个铜臭市侩来找我,斯文呐!”
周公子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头,笑道:“这却怪不得我,那张生虽然粗鄙不堪,但却和沧州戴家走得亲近。我也是受人之托……”
“若非贵人所托,你还不肯大驾光临呢。”陈县令追补一句。
“你是一县父母,谁敢轻易打搅不成。”文公子笑着圆场,“说起昨晚那事,戴老师竟也折在那个钱逸群手里,你这县尊做得可有派头?”
陈县令面无余sè,道:“世人只道戴世铭败给了钱逸群。”
两人对视一眼,周公子道:“我昨晚连夜去的木渎,见了戴老师。他说钱逸群原本是持刀的,临时夺了他的灵剑,灵蕴之深厚远非常人可比。想钱逸群天资过人,又有高人调教,一飞冲天之rì只在左右了。”
“呵。”陈县令吐出一字,不予置评。
文公子看了看老友,又看了看李先生,笑着唱了花腔,道:“还请进士公不吝赐教我等乡野鄙夫,再~拜~再~请~聊!”
“戴世铭的确败了,”陈县令突然来了个大转折,又道,“但他并非败在钱逸群与他那个师父手下,而是败在势。”
“势?”就连李先生都不由正sè听了起来。
“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何况他戴世铭还算不上强龙,而钱家却是实实在在的地头蛇。”陈县令打开了话篓子,“一个初来吴地,连吴语都听不懂的外乡人,大庭广众之下便想要带走人家的晋身之宝,不晓得吴风彪悍么?”
文、周二人都是吴人,闻言大笑,并不以为意。
“倒要请教周兄,戴家这次派出戴世铭,所谓何来?”陈县令转向周公子。
“倒不妨让你知道,”周公子颇有得意之sè,“米芾研山就在张家手里,这次是想转手戴家为恺阳公寿礼。”
花厅之中不由散起一股寒气。
周、文二人并不怕陈县尊,一旁陪坐的李先生却坐立不安。他知道这位东主的脾气,心头不比针尖宽多少。米芾研山这种级别的宝贝在吴县大户手上,而他这位县尊竟然一点风声都没听说,实在是如同被人当众打脸一般。
李师爷见花厅气氛一时凝滞下来,不由左右张望,突然看到外面有人朝里窥视,正好找了个借口离席而去。他知道这位年轻的东主有许多秘密,那些秘密甚至超过了举人和进士之间的鸿沟,不过他很明智地保持住了距离。
眼下也是……
米芾研山本是一块灵璧石,相传为南唐后主李煜的旧物,辗转流传到米芾手中。米芾得此石之后,狂喜至极,抱眠三rì,写下了流传千年的《研山铭》,成就书法史上一绝。
别说当下,就连宋徽宗以九五至尊的身份想找到这块灵璧石都未能如愿,没想到如今竟然落在了木渎张氏的手中。这张氏只是本地豪富土绅,捐了个南京国子监的监生,真可谓匹夫怀绝璧。
“你们也都当我是那种破门的墨吏么!”陈县令脸上寒气更甚。
“人家不流露消息也是有道理的。”文公子开解道,“你上任不久,谁知道你是醉花庵门人?这宝贝落在凡俗人手中无非是块亵玩的奇石,对于我等卫道士而言却弥足珍贵,人家不走露消息也是题中之义。”
“这也是你自己,若是常与同道之人走得近些,何至于耳目闭塞至此?”周公子并不将陈县尊的变sè放在心上,“魔教的妖人若是来了贵境,怕你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