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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有xìng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赞叹道:“早听说世间有神仙药,今rì竟然得见,真是幸事。钱小哥,我帮你上药。”
钱逸群心道:你不想试一粒么?
吴有xìng只是手中将金疮药调匀拌好,拿了药签剜出一坨,涂抹在剑伤处,神情专注,就像是雕塑家在完成一件旷世艺术品。
等吴有xìng上完了药,包上绷带,叮嘱钱逸群养伤事项,从作息到饮食,乃至心情克制,巨细无靡。
反倒是钱逸群自己绷不住了,问道:“淡斋先生,您不想试试那灵药么?”
吴有xìng静如古井的心中泛起一道涟漪。他今年四十八,将近天命之年,从医三十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灵丹妙药,这不正是他在医道上苦苦探寻的么?就如他千金购来这后院里的各种奇花异草,不计成本,只是为了治病救人。现在钱逸群愿意拱手奉上这灵药,岂不是天赐的机缘?
然而,他收不了。
在外人赞叹他的医德高尚医术通玄时,吴有xìng已经看到了自己内心中的无奈与疲惫。人心不古,作为医生能治病却不能救人,这是无从对外人说道的折磨。现在的自己只是顺从地被生命的惯xìng推动,尽心治好眼前每一个病患,一步步往前走……再不复开拓进取之心了。
“世间灵物有德者居之,为何?”吴有xìng笑着摆了摆手,自问自答,好像也是在为自己寻找答案,“唯有德者能承其天命耳。”
——有多大力量就要承担多大责任!
钱逸群微微点头,附和道:“先生悬壶济世,正是有德者。”
吴有xìng微微摇头道:“若是早十年,我肯定会百般恳求小哥给我这灵药……现在我年纪大了,已经当不起这般天命了。这药必然珍贵,钱小哥还是留待有缘吧。”
钱逸群躬身行礼,也不好强迫人家拿去做研究。他穿上衣服,出了耳房,见钱小小坐在长椅上抱着西河剑和他的一堆杂物迷迷糊糊,头一顿一顿,正是熬不住通宵的渴睡模样。
“我们回去吧。”钱逸群上前摇了摇小小,轻声道。
小小一个激灵站了起来,好像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睡着,大声道:“好了么?咱们走吧。”
医馆里众人纷纷偷笑。
“淡斋先生,”钱逸群回身再施一礼,“等会让我家人奉上诊金。学生先行告辞。”
“请。”吴有xìng回了半礼,面带微笑。
钱逸群这才取过钱小小抱着的一堆杂物,正要迈步离开,突然听到一声惊呼:“老爷弗好唻!”
“老爷弗好唻!”
人还没见到,这报丧一样的声音已经传到了外面所有人耳中。
吴氏医馆只有一个老爷,那就是吴有xìng。
钱逸群还以为谁家的仆役来求医的,很快又听到吴氏医馆里有人骂他,这才确定是他们自己人。
“老何慢些说。”吴有xìng面无余sè,十分淡定。
从后院气喘吁吁跑出来的一个老家人,满脸的褶子都皱到了一块,愁眉苦脸道:“老爷,无常藤萎掉唻。”
吴有xìng身体直了直,边往里走边道:“怎么会萎掉?”
“蒸房里一开窗,药气都喷出来了,正好对着无常藤。”老何说着还扫了一眼钱逸群,那眼神就像是跟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一般。
钱逸群心中暗道:这尼玛跟我有一毛钱关系么?我很懒的,出来的时候根本没开窗!
“不是我哥干的,他再勤快也不至于帮你们开窗透气。”钱小小先叫了起来。
钱逸群看了妹妹一眼,心中五味杂陈:“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真是了解我啊!不过这话听着一点都不安慰人心……”
吴有xìng压根不想追究谁的责任,只是快步往后院走去。
钱逸群见吴有xìng这么上心,猜那无常藤一定很不易得,眼皮一跳,暗道:“我有草木之心啊!甩暗器只是副作用的副作用,正经效用不是让草木按我心思生长么?”一念及此,钱逸群也不走了,信步跟上吴有xìng。
吴氏医馆是一处坐北朝南的大宅子,有东西两个院子。钱逸群之前用的蒸房就在东面的院子里,背后是一座假山。
无常藤就爬在这假山上。
吴有xìng绕过蒸房,走到假山下,眉头紧蹙,伸手拈下一片藤叶,左右翻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终于叹了口气。
钱逸群靠近了些,见这藤蔓远远看去仍旧是郁郁葱葱青翠yù滴,拿在手中细看,却能看见藤叶有了一圈淡淡的焦黄镶边。或许这就是藤蔓枯萎的前兆,也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能救。
“这无常藤是老爷花了五百两银子才求来的,都已经要第六变了,却碰到这种事!”老何愤愤不平道。
钱逸群无意间回头,看到两个小童战战兢兢站在后面,像是做错了事正在等待责罚。应该就是他们不明就里,打开蒸房的窗户散气吧。
“淡斋先生,这无常藤有什么特xìng?”钱逸群上前轻轻嗅了嗅,从藤叶中闻到一股药味,和刚才蒸房里的味道相近。
“无常藤味淡,xìng平,本身没什么药xìng。”吴有xìng虽然一脸愁眉,还是耐心解释道,“它的叶子凡有十二变,先变sè,后变形,等最后长成鹅掌状便能配药做药引了。”
药引是为了引药归经,能强化药xìng、解毒、矫味、保护肠胃之用。许多医生用药用得好,效力却未必能尽数发挥,这时候便要从用药引为手段了。中医里有各种奇怪的药引,诸如老鼠屎、死人席、蝙蝠尿、活吞蟾蜍……简直媲美西方的那帮巫婆巫师。
与上述那些奇葩相比,无常藤起码看上去是一味很正常的草药。
“至今无人知道它如何引药归经,但它总能引入邪气最盛的经脉,强攻邪气,是一味可谓用途颇广的药引。”吴有xìng叹道,“可惜栽培不易,只能生在石上,又要配合节气用当令之药作肥……今天给你蒸的药物之中有大蒜,看来是犯了冲。”
“这也真是jīng贵。”钱逸群上前道,“淡斋先生,我于草木一道颇有心得,能看看么?”
吴有xìng颇为不信,无常藤只要萎了就不可能复活,只能眼看着它变成一堆枯藤败草。反正是死马,也不在乎让人当活马医。他侧身让开,让钱逸群上前。
钱逸群走到假山石前,伸手去摸无常藤的茎杆。;
第七十三章炁非气者
无常藤虽然被吴有xìng说得玄乎其玄,不过摸上去却和普通的藤蔓没什么区别。植物的清凉从指尖传到钱逸群周身,就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又像是跟一位久别重逢的老朋友握手传情。
钱逸群从未有过这种感同身受的滋味,清楚地能够觉察到无常藤的挣扎。它正憋足了力气,要赶走入侵进来的药气。此时此刻,这株藤蔓不再是没有语言和思想的植物。它更像是一个满脸胀得通红,正与一股强大力量对抗的孩子。
钱逸群的肝部传来轻微的颤动,一股温热的体感油然而生,从躯体到手臂,继而传到手指,最终从指尖涌入无常藤中。
藤蔓猛然振奋,与这股外来的木炁混杂一体,通过茎杆奔往每一片叶子。
焦黄sè的镶边停止了扩散的趋势,最终被挡在了边缘。
青sè的叶子很快就发动了反击,将叶脉中的不善药气缓缓逼退,直至退出叶片。
“叫人来扇风,不要让药气再冲过来。”钱逸群对吴有xìng道,只觉得双眼模糊发黑,肝区隐痛,应该是木炁耗竭的缘故。
吴有xìng一直盯着这些叶片,清楚地看到上面的反应,内心中充满了疑惑。虽然不知道其中道理,但他见无常藤明显恢复了活力,叶片隐隐进入了第六次变化,这种情况下肯定要按照钱逸群说的去做。
钱逸群收回手指,闭上眼睛站立不动,免得摔跤。
“五行五炁是你五藏的菁华,恢复起来可不像是灵蕴之气那么快。”中行悦的声音在钱逸群脑中响起。他原本就留了一点灵念在钱逸群神识,只要钱逸群别离《百媚图》太远就能交流。
“灵蕴之气是哪里来的?”钱逸群在脑中顺便问道。
人初生之前只有先天炁,极致落地呱呱啼哭,后天气涌入,先天炁渐渐耗用。随着年龄的增长,后天气愈来愈充足,先天炁越来越薄弱,直到女子三七二十一岁,男子三八二十四岁,长至极限,先天灵蕴耗尽,人身便只有后天气了。
这后天气,就是人食用五谷五果,经过五藏五炁转化,归于灵蕴海。再由海中挥发成灵蕴之气反补周身百骸,滋养五藏六腑。只要这个循环不滞碍断绝,人就能健康长寿。
“所以丹药、休养、饮食可以补充灵蕴,却补不了炁。”中行悦细细演说一番,让钱逸群对于养生之道也大开眼界。
“那么五藏五炁是哪里来的?先天之炁不都耗尽了么?”钱逸群问道。
“灵蕴之气是人体小循环,”中行悦道,“五炁是人天相感的大循环,所以早有修士说过:夺天地之造化,侵rì月之玄机。”
钱逸群恍然大悟,这就是圣人与天地同寿的缘故吧。他们已经彻底融入了天地之间,无时无刻都在与自然进行大循环。
“人有七情六yù烦恼妄想,就会截断人天之感,所以上古之人可得享天年,而后来人过半百便已衰败了。”中行悦道。
“要断绝七情六yù哪有那么容易?”钱逸群道,“而且,若是真的断绝了情yù,活着也没意思了吧。”
“等你灭了情yù再说这话。”中行悦显露过真身,也不在钱逸群面前装小可怜了,冷声嘲讽道。
钱逸群懒得跟他多说,放松jīng神,静定观心,让身体木炁恢复。他虽不能灭绝七情六yù,进入静定之中却是轻车熟路。在静定中人天自然融为一体,木炁恢复的速度也不算太慢,很快眼前就没了那些宛如飞蚊的黑影。
吴有xìng见钱逸群睁开眼睛,上前道:“钱小哥无碍么?”
“无妨无妨,”钱逸群略略活动了一下关节,“这无常藤已经好了。”
吴有xìng赞叹道:“神乎其技!有里人说钱小哥乃是神仙下凡,今rì方才信了!敢问一句,那飞剑夺人xìng命于千里之外……也是真的?”
“呃……那是瞎说。”钱逸群语噎。他御剑到了十步左右便是极限,越远越不易cāo控。至于什么千里之外……那说的是导弹吧?
“流言蜚语本就这么传开的,小哥切莫见怪。”吴有xìng心情舒畅,转而笑道,“这无常藤虽然是有价之物,却是可遇不可求,今rì得蒙钱小哥相助,老夫想略表心意,万望笑纳。”
钱逸群连忙道:“举手之劳而已。”他见吴有xìng又要劝服自己,知道自己若是拒绝,这位医生恐怕会挂心许久。因此道:“小可还有件事要拜托先生。”
“请说。”吴有xìng爽快道,“只要老夫能做到的,莫不遵从。”
钱逸群笑了笑,道:“小可马上要离家修行一段rì子,家中只有二老与小妹,所以万一有个缓急,还请淡斋先生施以援手。”
吴有xìng是江南名医,声誉盛隆。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故而吴县大户也都愿与他交好,就连陈象明见到他都得客气三分。
“老夫岂敢不尽心尽力!”吴有xìng诚恳道。他早听说钱逸群许多神神怪怪的事,只以为街坊闲话,十句里有十一句是听不得的。今rì见识了“肉白骨”的灵丹,见识了触木回chūn的手段,又听事主说要离家修行……还如何不信?
晚明之季,鬼神之说喧嚣尘上,儒生们都忘了“怪力乱神”子所不语,一个个钻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