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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正卿扫了两眼,惊呼道:“钱逸群杀了戴世铭!”
文蕴和心道:你之前结交钱逸群不遗余力,现在看你如何是好。他心中存了这么个念头,不禁有些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意思,也不多言,只听周正卿与陈象明说话。
“好在人没有落在张府手里。”陈象明道,“听他父亲说,此刻正在家里呼呼大睡呢。”
周正卿皱了皱眉头,道:“这、这、这该说艺高人胆大么?杀了戴世铭还像没事人一样?”
“他怕什么?”陈象明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即便běijīng那边今rì便派人来,这两千里路再快也要走个十天半个月。”
“陈县尊怎么说?”周正卿看了一眼文蕴和,见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便先探探陈象明的口风。
“祸不及人家眷,”陈象明先定了个基调,“至于钱逸群,看谁能护得住他了。”他原本就想借张氏之力压迫钱逸群,使钱逸群变成钱一刀——他手中的一把刀。没想到钱逸群竟然把事情搞得这么大,现在就连他都有点压力了。
周正卿心道:眼下戴家子弟多有人在陕西剿贼,还有人在辽东助守。皇帝去年一连廕了戴家子弟三个锦衣卫佥事、两个同知,势头正盛。更麻烦的是,戴世铭本人被孙承宗收纳门下,往来奔走多为人所知。现在戴世铭身死异乡,孙阁老也是不得不问的。
文蕴和听陈象明这么说,颇有种“谁扛下来,小钱就是谁家人”的意思。这时候就得看家声了,若是家门根底浅薄的,谁敢为了一个钱逸群得罪孙承宗和戴氏?文蕴和细细思量,觉得有些不值,打定主意不开口。
“既然二位仁兄都不开口,那我倒是要说一句。”陈象明道,“钱逸群秉公办案,不该无辜受责,我要主持这个公道。”
二人看着陈象明,心道:你这是要自己上了,以王家的声望倒是的确没什么问题……你找我们过来却又为何?
“只是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正冠。”陈象明继续道,“有些话还要请二位兄台说出来才好。”
——原来是请我们来敲边鼓!
周正卿文蕴和连连点头,算是知道了陈象明的意思。这事既不会为自己家门树敌,也能在陈象明、钱逸群面前讨个好,何乐而不为?
陈象明见二人一口应承,心中快意,好像钱逸群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也不急着办公,只是留二人在府中用饭,然后又喝茶论道,消遣秋乏。周正卿和文蕴和都在心中盘算,肯定不能白卖这个好处,只是不说出口。
眼看过了申时,周文二人从县衙告辞出来,各自都说要回家用功,也的的确确往回家的方向走了,绕了一圈之后却在钱家大门口又碰到了。
“我行到半路,觉得回家无趣,便来探探钱九逸的伤势。”文蕴和颇为矜持,对周正卿解释道。
周正卿一笑:“某也正是此意,你我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哈哈哈。”
当下自有仆从上前叫门,玳瑁认得周正卿,连忙先将客人迎了进去,自己跑后面去找少爷通报。
钱逸群刚送走了狐狸,还待修养,同时也要考虑一下张家后面的动作如何应对。他倒不担心自己,只要有高仁和铁杖道人护着,十个张家都奈何不了他。然而他钱逸群可不是光棍一条,近的有这一家六口,远的还有偌大一个宗族。若是因他而被迁怒,自己实在不知如何自处。
正思索间,只听到玳瑁进来禀报:周、文二位公子来了。
钱逸群长出了一口气,道:“我这就去。”说罢,翻出一身衣服换上,将《百媚图》和命主骨锦囊随身带了,信步往堂屋走去。虽然身上创口扯着疼,心中却颇为轻松。
到了堂屋与二位贵公子见礼完毕,钱逸群随意坐了陪座,皱起一张脸道:“幸得二位哥哥前来,小弟真是寝食难安啊!”
周正卿笑道:“你现在难安了,杀戴世铭的时候怎地不难?”
“当时xìng命相搏,一念之差便身首异处,务德兄真是说笑了。”钱逸群连连摆手道,“戴老师受人蒙蔽,以为我是贼匪,下手可没留情。”说着,将身上创口一道道数给二人。
文蕴和见钱逸群面乏血气,的确是受了伤,不过再他的jīng神朗健,估计伤势也重得有限。因道:“戴世铭也是河北名家,没想到死在九逸兄手下。九逸兄大涨我吴人意气啊!”
“我也没讨到好,若不是吴神医救治,恐怕现在早就躺在床上等死了。”钱逸群摆了摆手,将自己说得可怜一些,也好为等一会开口求庇护铺铺底子。
周正卿往前探了探身,似笑非笑道:“九逸打算如何应对戴家的报复呢?他们只知道戴世铭死在你钱九逸手里,可不会问为什么。”
文蕴和也饶有兴致地看着钱逸群,想看他怎么说。
“我愿意孤身与他们讲理……”钱逸群心道:戴家要是有种就上穹窿山来找我!他又道:“他们若是敢对我家人下手,我就让他们满门赔命!”说着话,钱逸群双眼一眯,杀气凛冽,就像是真跟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周、文二人面面相觑,连忙道:“不至于,不至于。”
“现在自然不至于,”钱逸群收敛杀意道,“我家除我之外共有六口,戴家有多少人?恐怕不止六口吧。”
二人心道:戴氏一个偏房远支都不只六十口!
第七十六章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们总有落单的时候,到时候被我抓住一个就杀一个,看他们能撑多久。”钱逸群恨恨道。
周正卿开始也为钱逸群这杀意刺激,冷静下来一想,却暗觉不对:钱九逸乃“猝然临之而不惊”之人,心思缜密,怎地现在却像是个莽夫?其中必有缘故,我且看他如何说。
文蕴和对钱逸群的了解不似周正卿那么深刻,当下道:“九逸兄,现在还没到那地步。咱们总得先保全家人才是正道,报仇之事已然下下之策了。”
“还请伯温兄教我。”钱逸群等的就是这句,干净利索地将文伯温套住。
周正卿暗道一声“好险”,好整以暇盯着文蕴和。
文蕴和也是极顶聪明,一想便想通了,暗中不爽,脸上堆笑道:“九逸放着自家的大树不靠,还要我来说么?”
“自身?”钱逸群一愣,“我哪有什么凭恃可言?”
周正卿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钱逸群时的情形,那时陈象明要让钱逸群进来,被文蕴和拉住问了一句:“可是武进钱氏?”当时只顾着先出去见见一鸣惊人的钱少侠,没有多想,现在看来却内有chūn秋。
“你家可是武进钱氏?”文蕴和果然问道。
“这倒不知,”钱逸群有些尴尬,“我大父不是长房,年幼便来吴县当差。我们也只有祭祖、探亲才回胥口老家。”
文蕴和笑了笑:“现在谁还在乎血脉之说?我有条路指给你,不知尊意如何。”
“伯温兄请说。”
“与武进钱家联宗续谱,保证没人敢动你家人。”文蕴和道。
莫说钱逸群不懂其中关节,就连周正卿也好奇了。他问道:“若说与常熟钱氏续谱,总算还有钱牧斋,武进钱氏有什么人?”
钱逸群一听“钱牧斋”的大号,脑中登时跳出一个干瘪瘪的老头模样。
钱牧斋便是钱谦益,字受之,万历三十八年一甲第三名进士及第,也就是人称的探花郎。他也的确名副其实,在花甲之年娶了二十三岁如花似玉的柳如是。
甲申鼎革之变时,钱谦益开城门投降满洲豫亲王多铎,又率先剃发异服,不肯投河全节,为后人所不齿,所以后世名声不好。
一想到“头皮甚痒”和“水太凉”的典故,钱逸群便有些犯呕。虽然现在的钱谦益还是江左名家、诗坛盟主、东林领袖……但这位最终录名《贰臣传·乙编》的本家,着实让钱逸群不愿前去勾搭。
文蕴和不屑道:“钱牧斋得罪了温相公,从礼部侍郎位上去职,至今闲住,能有什么庇护?”
“那武进钱氏有何俊杰可以托庇?”周正卿再问道。
文蕴和故作深沉一笑,看着钱逸群道:“因为今年八月中有钱氏宗亲大会,轮到武进钱氏主持。”
江南钱氏都以吴越王钱镠为始祖。这位吴越王割据两浙,统领江南十三州,后来顺应大势,投降了宋太祖赵匡胤,使得江南不受兵戈之苦。更使得钱氏子孙得以在江南开枝散叶,才人辈出。
胥口钱家祠堂里,也一样供奉钱镠为始祖。不过宗亲大会就像是后世的同学会,一来套近乎好有个照应,二来炫耀自家英才俊杰。胥口钱氏二者皆无,就算被人邀请也只是做个陪衬。
“今年浙江钱氏也要参加。”文蕴和道,“我年初刚拜访了武进启新公回来,故而知道。”
“浙江钱氏……”周正卿缓缓点头,面露不愉,“缘来是想靠绪山先生这颗大树吧?”
钱逸群总算是纯种的文科生,眼前一亮:“钱绪山先生!”不过暗暗一算年代,不由失望道:“应该去世了吧……”
钱绪山,名德洪,号绪山,浙江余姚人,为王阳明先生弟子。阳明先生征广西时,钱德洪主持王学讲席,人称教授师。
嘉靖十一年中进士后,钱德洪在京任职。嘉靖二十年,因抗旨入狱,在狱中仍学《易》不辍。他终年七十九岁,在野三十年,无一rì不讲学,开导后进学子无数。可以说,他在阳明心学中的地位,就如迦叶、阿难、富楼那在佛教中的地位一样。
即便他离世六十年,其子孙弟子,门生故吏,仍旧是一个让人仰视的庞然大物。
“只要联上宗谱,一笔没有两个钱字,谁还敢对你家人不利?”文蕴和道。
常言道:罪不及父母,祸不延妻儿……纯粹是误导。
寒家子得罪了高门豪族,举家破亡无立锥之地比比可见。只有家声相当,门第相若,才适用“一人做事一人当”的通则。文蕴和建议钱氏联宗,正解了钱逸群的后顾之忧。
钱逸群起身朝文蕴和打躬道:“此番要劳动伯温兄了,只是不知该准备些什么。”
“不过是跑一趟腿,打声招呼的事罢了。”文蕴和大笑,上前扶住钱逸群道,“下面的事,交与几个清客去做便是了。修撰族谱总比科举简单吧。”
钱逸群心道:对你来说的确只是动动嘴的事,但我却不能平白受你这个恩惠。该怎么办呢?
“九逸打算如何谢我啊?”文蕴和貌似玩笑道。
钱逸群见文蕴和自己提出来了,也玩笑道:“我这儿的东西哪一样值得你文大公子惦记?弗若钱某以身相许吧。”
“妙极妙极!”文蕴和抚掌大笑,“周务德,你可是见证,rì后钱九逸就是我的人了。”
周正卿一脸尴尬,撇嘴道:“你们好端端地开这种玩笑,真是俗不可耐。”他又正sè道:“九逸兄,联宗续谱不是小事,若伯温真个为你办成了,你的确需要谢他。”
钱逸群没想到文蕴和打蛇上棍,差点把自己坑进去,还好周正卿会说话,把这一节圆了过去。他道:“昨rì碰到高仁高老师,他让学生从穹窿山铁杖道人修行,恐怕要离开一段时rì。若是伯温兄等得起,待钱某学有小成,愿为文兄效命三次。伯温兄以为如何?”
文蕴和原本听了周正卿的话颇为不喜,暗怪他坏了自己好事。听钱逸群一说起“高仁”,心就已经被揪住了,再听到“铁杖道人”的名号,脑袋轰然做声,空无一物。
周正卿也瞪大了眼睛,期期艾艾道:“铁、铁杖道人?他是穹窿山上真观的?”
钱逸群暗中咦了一声,大为不解:看他们这般反应,这为铁杖道人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