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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他现在的生活不是已经恢复平静了么,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腰间的手机猝然响起,在这样寂静的空间里冷不丁地响起,他被吓了一跳。
他取出手机,瞥了一眼号码,顿时有几分意外,是老家打来的,他赶忙按下接听键。
听筒里立刻传来母亲结结巴巴的声音,“阿真,你能不能……能不能请假回来一趟啊?”
“怎么了,妈?”李真被她焦虑的口气搞得心头一阵阵发紧。
“小智……小智出事了!”
李真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最后一个螺丝钉打完,工人从窗台上跳下来,向双手叉腰认真监工的晓颖请示:“这回不歪了,也够牢了吧?“
晓颖走上去'伸手轻挽窗帘垂下的流苏,金褐色的绸缎散发出富贵温暖的气息。这是郭嘉指定要换的布料和款式,说是看着很喜气,此时晓颖将它扶在
手里,也改变了原先的看法,觉得顺眼多了。
“可以了,麻烦你们了。”她笑着松了口。
家具和电器会在接下来的几天中陆续到位,今天下午无事,她又不想回家一个人待着,遂打算跑一趟小商品市场,淘一些实用又好看的小玩意回来点缀一下。郭嘉对这些小细节向来不看重,她在电话里提过几次,郭嘉都忘了选购,最后不耐烦了,就回她说:“这么多东西呢,我哪里记得住,你看着办吧。”
晓颖在市场里正逛得高兴,她是最喜欢这些不贵重但极具生活气息的物件的,不期然李真这时给她打来电话。
“忽然接到个任务,要出一趟差。”李真匆匆交代她,“我这会儿在家里收拾几件衣服,晚上就不回来了。”
“哦。”晓颖嘴上答应着,又觉得有点意外,“要去几天?”
“不好说,挺麻烦的。”李真仿佛是在忙碌,说话断断续续的,“等到了那边我再给你电话吧。”
“也行。”
“你自己在家,不要太忙碌,注意身体。”李真忽然又补充了几句家常关照。
晓颖很久没听到他如此温情脉脉的关心自己了,心里微微一漾,低声道:“你也是。”
挂了电话,晓颖站在商场上行的电梯上,对着掌心里把漂亮的新手机发了片刻呆,好似哪里有点不对劲。
电梯徐徐升上去,三楼到了,琳琅满目的饰品映入眼帘,她暂时抛开那一丝不可捉摸的不安,定神迎了上去。
傍晚时分,李真风尘仆仆外加心急如焚的回到老家。
早在旅途中,他就已经把小智出事故的来龙去脉都搞清楚了。
原来是姐姐李枚的小叔子阿泉开了辆摩托车打算把小智接过去住一晚,没成想车子开到一个岔口时,旁边的小路上忽然冒出来一辆拖拉机,阿泉为了避免与它撞上,不得不紧急踩刹车并及时调头,却因为力道过猛,车子脱离控制甩了出去。阿泉自己从摩托车上摔了下来,更惨的却是小智,被甩到了田埂上,当场摔昏,身上多出流血,火速被送去医院抢救,至今尚未脱险。
李家上下急得手足无措,明知这样的事瞒不过,只得由李母出面打电话告诉了李真。
李真一踏进家门,就看到低头垂泪的老母,其余人等都还在医院里守着。
“阿真,这事可怎么跟晓颖说啊!”李母不停地抹泪,“都怪我不好,我不该把孩子交给别人。。。。。。”
李真心情沉重,却不得不安慰母亲,“妈,您先别着急,我还没告诉晓颖,先看看情况再说吧。。。。。。”这样不幸的消息他不敢更不忍让晓颖知道。
“小智现在哪儿呢?”
李母忙道:“在县医院抢救,你知道的,那里可是咱这儿最好的医院了,一出事他们就赶紧给送那儿去了。”
李真一秒都不想耽搁,“妈,我现在就去!”他顾不上旅途倦累,扔下行囊,拽过院子里的一辆破自行车就往外推。
“哎,好!”李母嘴上应着,又赶忙道,“要不要吃点再去啊,已经不早啦!”
“我不饿!”李真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吃饭。
“那你路上小心点儿!”母亲的声音遥遥的传入耳边,而他早已风驰电掣般踩着车子呼啸远去。
到了医院急救室门口,果然看见父亲、姐姐、姐夫,还有阿泉。
阿泉的脸上和身上也都做了包扎,但伤得不重。他一见李真,顿时满脸愧悔,张了张嘴想说几句,李真飞快的怕了一下他的肩,阻止他道:“什么也别说了。”
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他也没心思听这些。
姐夫小赵赶过来向他汇报最新进展,“刚才主治医生陈主任出来过一趟,说要输血,这里的血库根本没血,我们几个都去验了血型,最后是用的阿泉的。”
“谢谢。”李真对阿泉点点头。阿泉不敢当,愧疚的摇了摇头。
“那个开拖拉机的也被我们抓住了,已经报了案,现在正。。。。。。”
李真扬扬手,打断了小赵喋喋不休的诉说。他在门口的椅子里坐下,神色疲倦,“我现在什么也不想听,请让我安静一会儿。”
小赵尴尬的咽了口唾沫,又斜了自己的弟弟一眼,只得不再吭声了。
几个人在急救室外或坐或站,默默等待着抢救结果。李真的父亲老李从来了这儿就沉默至今,他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对香火尤其看重,如今宝贝孙子生死未卜,他仿佛也跟着被抽去了魂魄一般。
终于,急救室的门再度被推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师满面严肃地走出来,小赵赶忙张口叫唤:“陈主任……”
李真一听,立刻站起来冲到最前面。
“我儿子,他……他怎么样了?”他已经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了,可是嘴唇依然无法遏制住颤抖。
陈主任大致扫了他一眼,“还需要再输300CC的血。”
“用我的吧!”李真立刻伸出手臂。
“你是什么血型?”
“O型。”
“那不行!”陈主任一口否定,“患者是B型血,我胶只能给他输入同类血型,他妈妈在不在?”
李真表情怔怔的,仿佛有点没反应过来。阿泉抢前一步道:“主任,还是输我的吧!”
陈主任挡开他的手臂,“你也不行,刚才已经抽了400CC血了,不能再抽了!”
情况太紧急,陈主任一时也没别的辙,上下打量了老李一眼,咬了咬牙,点头号道:“赶紧的,我什么毛病都没有,救孩子要紧!”
“大伯,我跟你一起去!”阿泉紧跟上去,“万一不够,还可以抽我的!”
小赵担心弟弟,也随他们一起进去,走廊里一时只剩下了李枚和李真。
李枚的一颗心提在半空始终下不来,让阿泉去接小智到家里来玩的主意是她出的,事发之后,家人虽然没有对她说过什么,但她心里却一直沉甸甸的无法得到解脱。
看到年迈的父亲还要被抽血,李枚心里很不好受,她本想跟去看看的,一转首看见李真失魂落魄似的埋坐在椅子里,心里翻腾了几下,决定留下来陪着他。小智命悬一线,现在是李真最凄惶恐惧的时刻。
李枚在他身旁坐下,想要抚一下弟弟的肩宽慰他几句。手伸到半空中,却有些顾忌地不敢向前,最终讪讪收了回来。
“对不起,阿真,我……”
李真头都没抬,抬起左臂朝她有气无力地摆了几下,示意她加紧再说下去,李枚心里的难过愈加凝重。
从小到大,她的这个弟弟都很有主心骨,他性子沉。话不多,但拿定主意的事从来不会退缩,他的脾气个性与身为姐姐的李枚截然不同,因此,两个小时候还挺玩得来,长大后距离便越来越远了。再加上李真高中开始住校离家,李枚也早早嫁了人,工作后虽然李真每年都会回家探亲一次,还时不时寄钱补贴家用,每次都不忘给姐姐捎上点儿什么,但姐弟间的感情到底生疏了不少,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话,不过李枚以这个弟弟为荣却是千真万确的。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李真缓缓直起腰来,李枚这才注意到他脸色惨白到可怕的地步,仿佛受到天大的打击似的。他刚进医院时,也是一副焦急的神色,却远非此刻这样毫无生气。
“我出去……抽根烟。”李真说着,站起身来。
李枚也站了起来,想跟上去,“阿真,你别太着急,小智应该……”可说出口的话总是没有多少分量,好似她是在替自己辩解似的。
李真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她在说些什么,只是在往前走了一段后,赫然觉察李枚还跟在身边,“姐,我想一个人……”
李枚只得停下了脚步,眼睁睁望着李真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往走廊的另一端走。那恐寂的背影让她觉得弟弟好像忽然老了许多,她动了动嘴唇,眼前忽然有点模糊。
生死攸关的等待让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李枚在急救室前的长廊里不知转了多少个圆,才看见父亲在小赵和阿泉的换扶下走了出来,她急忙迎了上去。
“爸,小智怎么样?”
抽完血的老李面上看不出什么异状来,但紧皱的眉头号和缄默的神色无疑已给出答案,阿泉小心翼翼地扶他在椅子里坐下。
这边小赵接住妻子的疑问,答道:“正在输血。”略顿了一下,:能不能脱险,要看这次输完血会不会醒来。”
李枚咽了口唾沫,这样的煎熬实在太令人痛苦了,“还要等多久才能有结果?”
“这个谁也说不好。”小赵拽了她一把,低声嘱咐她,“你先坐下来吧,都到这份上了,急也没用。”他四下扫了一眼,“李真呢?”
“他。。。。。。他说出去走走。”李枚一脸愁苦地在丈夫身旁,平静了没多久,即伸出一只手紧攥住小赵的手腕,掐得他生痛,“万一小智他。。。。。。我,我们。。。。。。”
小赵也是心烦意乱,扯开她的手,“我找李真去!”
还没等他步出走廊,急救室的门当啷一声被推开,陈主任带着两个护士从里面疾步走出。李家的几个人齐刷刷起身,瞬间都失去了呼吸,数道目光紧紧盯在为首的陈主任脸上,如同等他宣判。小赵闻听动静也迅疾回过身来,再也挪不开脚步。
陈主任扯下口罩,“孩子刚刚醒过来!”
老李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浑身像散了架似的,阿泉也是面露喜色。
李枚更是如蒙大赦,泪水一下子冲出眼眶,嘴里喃喃低语一句:“老祖宗保佑!”
陈主任目光朝四下一扫,“孩子爸爸呢?”
“我去叫他进来!”李枚一个箭步到最前面,越过如释重负的家人,顷刻间冲出大楼!
这家县医院的规模虽然比其他乡镇卫生所要强不少,但环境还是蛮简陋的,大门口除了一个面积尚算开阔的停车场外,便只有几株稀稀落落的玉兰了。
李枚在门口的台阶外朝几个方向张望了两眼,很容易捕捉到了李真的身影。
李真独自站在最靠边的一株玉兰树下抽烟,那里连张椅子都没有,时而有冷风吹过,脸上像被刮掉一层皮一样疼痛,可他混然不觉地站着,脚下是三两个长长的烟蒂,显示他出来后就没有停止过抽烟。
李枚追到他眼前,气喘吁吁地嚷道:“阿真,快跟我进去,小智醒了!刚才陈主。。。。。。”
话未说完,她忽然错愕地停顿,因为,在明如月光银浑的路灯下,她清晰地看到李真脸上挂着的两行清泪。
“你,你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