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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他谈谈。此时,切德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有时候,”他拐弯抹角地说着,“你必须信任他人才能明白自己并非完美。”
第88节:夜晚是秘密的最高潮
我点点头,接着忽然深深地打了一个呵欠。“不好意思。”我喃喃自语,眼皮都快掉下来了,几乎让我抬不起头来。“你刚刚说的是?”
“不,别说了。去睡吧!好好休息,这才是最好的药方。”
“但我还没问你到哪儿旅行,或做了些什么事。你的动作举止看起来好像年轻了十岁。”
切德噘起嘴。“这算是赞美吗?算了,你问了也没用,所以你不妨改天再问,然后因为我拒绝回答而再度伤脑筋。至于我的状况……这么说吧,如果一个人强迫自己的身体做很多事情,它就能做更多事情。这不是一趟轻松的旅程,但我相信这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正当我开口的时候,他举起手示意我别说下去。“这就是我要说的。现在去睡吧,斐兹。去睡吧!”
我站起来伸伸懒腰,同时又打了一个呵欠,然后伸展四肢直到所有关节都噼啪作响。“你又长高了。”切德欣赏似的抱怨,“依你长高的速度,你可会比你的父亲还高大。”
“我很想念你。”我一边走向楼梯一边嘀咕。
“我也很想念你。但我们明天晚上再聊,现在回房就寝吧!”
我走下楼梯,衷心希望遵循他的建议。和往常一样,当我一从楼梯上走开,它就自动缩回墙里,我却始终无法查出是什么机械原理赋予它这种功能。我把三块木柴丢进壁炉里,想重新点燃即将燃烧殆尽的炉火,然后走到床边坐下来褪去上衣。我累坏了,但仍有余力嗅出莫莉在我身上留下的一丝淡淡清香。我又坐了一会儿把衬衫握在手中,然后重新穿上,起身走向门边溜到走廊上。
和别的夜晚相较之下,此刻真的很晚了,但这是冬季庆的头一晚,楼下的群众可能要等到黎明时分才想到就寝,其他人这时可能都不会回到自己的床铺。我忽然露出微笑,知道自己也不会回房就寝。
走廊和楼梯上都还有人,大多都喝醉了,另一些人则过于专注在自己身上,根本不会注意到我。我下定决心把冬季庆当成借口,好回答可能在明天蜂拥而来的问题,但还是在确认走廊没有人之后才轻敲她的房门,不过没有响应。然而,当我举起手准备再敲门时,门却在黑暗中静静地打开了。
这可吓到我了,不一会儿我就相信她遇到麻烦。有人来这里伤害她,然后丢下她独自面对一片黑暗。我跳进房里呼唤她的名字,然后门就在我身后关了起来。“嘘!”她吩咐我。
我转身想找到她,却花了些时间让眼睛适应这一片黑暗。壁炉里的火光是房间唯一的照明,而且背对着我。当我的双眼终于穿透黑暗时,感觉几乎无法呼吸。
“你在等我吗?”我终于发问。
她用猫叫般的细小声音回答:“只等了几个小时。”
“我想你可能也在大厅和大家同乐。”我缓缓地想起来当时并没有在那儿见到她。
“我想在那儿的人群不会想念我,除了一个人,而且我想那人或许会到这儿来找我。”
我静止不动地站在那儿看着她。她戴着一个冬青花环,头发凌乱,就这样了。只见她靠在门边站着,希望我看看她。我该如何解释我们跨越了多少界线?在我们一同体验这美妙的感受之前,我们对彼此充满好奇,也不断探索对方,但现在可不一样。这是一名女子直截了当的邀请,还有比一个女人对你的渴望更令人震撼的事情吗?这感觉让我无法招架,却也祝福着我,更是对我从前所做过傻事的一种救赎。
冬季庆。
夜晚是秘密的最高潮。
是的。
她在黎明前叫醒我,把我送出房间。她在用嘘声把我赶出门之前和我吻别,不禁让我站在走廊上说服自己天还没亮。过了一会儿,我想到自己必须慎重从事,于是抹去脸上傻愣愣的笑容,拉直发皱的衬衫走向楼梯。
回到房间之后,一股无法抵挡的昏沉疲倦席卷而来。我上回在何时一觉到天明?我坐在床上褪去上衣丢在地上,然后跌进床铺闭上双眼。
轻柔的敲门声惊醒了我,使得我跳起来轻声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并且自顾自地微笑,在打开门时仍保持笑容。
“好啊,你可起床了!还几乎穿戴整齐了。我看到你昨天那个样子还真担心,刚才真想抓住你的颈背把你拉下床。”
是梳理整洁的博瑞屈。他额头上的细纹是显示昨夜狂欢的唯一标记。根据我和他多年共处的经验,我知道他不论前一天晚上多么忙乱疲累,依然会在次日早晨起身面对种种职责,让我不禁叹了一口气。没必要请求宽恕,反正他也不会原谅我。此刻,我只得走到衣橱前面找出一件干净的衬衫,穿上之后跟随他走向惟真的房间。
我感觉自己的身心都有一道奇特的门槛。在我生命中曾多次把它给推倒了,但是每次都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而那个早晨也不例外。过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站在惟真烽火台里的窗前,(奇*书*网^_^整*理*提*供)赤裸着上身而且一直冒汗。冷风由敞开的窗户吹进来,但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博瑞屈给我的那把裹上布的斧头,只比这个沉重的世界轻盈些,而惟真在我内心所占的一席之地,让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被迫冲出眼睛了。我无法再拿稳斧头保卫自己,只见博瑞屈再度进攻,我却只能象征性地防卫。他很轻易就把我的斧头扳到一边,然后迅速朝我进行一两次攻击,不用力但也不轻。“这样你就没命了。”他在告诉我之后向后退,垂下斧头靠在上面呼吸,而我砰的一声仓促地把斧头丢在地上。没有用。
在我心中,惟真仍然十分宁静。我瞥见他坐下盯着窗外,凝视海那边的地平线,早晨的日光无情地照亮了他脸上的皱纹和头上的灰发,他的双肩也向前倾塌,而这个姿势恰巧对照我内心的感触。我闭上眼睛片刻,实在累得无法做任何事情,而我们俩忽然间相互契合,接着我就看到昭示我们前途的那条地平线。我们正遭受强敌侵袭,他们渴望在这里把我们赶尽杀绝,这就是唯一的目标。他们没有土地可耕种,也没有孩子要照顾,更无须看守动物,好让自己专心一致劫掠此地。但是,我们努力过着正常的生活,同时也试着保护自己不受迫害。对于红船劫匪来说,他们的残暴就是每天的例行公事,也就是说他们只想毁了我们。我们并非
战士,而且好几代都没有参与战事,况且我们军队所受的训练仅适合用来迎战讲理的敌人。
第89节:抵抗疯子的残杀
那么,我们该如何抵抗疯子的残杀?我们拥有什么样的武器?我环顾四周。我。我成了惟真。
这个人。这么一个人,因奋力游走于捍卫人民和沉溺精技的狂喜边缘而日渐憔悴。这么一个人,尝试激励我们和鼓舞我们奋而起身捍卫自己。这么一个人,当我们在楼下策划密谋和争执吵嘴时,却在这儿用双眼凝视远方。没有用。我们终将步上毁灭之路。
绝望的浪潮席卷着我,威胁要把我拉下去。它在我的身边翻腾,我却忽然在它的中央找到立足点,也在此看到这一切的努力终将徒劳无功,不禁感觉一阵毛骨悚然的荒谬。四艘尚未完工的战舰搭配没受过训练的船员,烽火台和火焰讯号警醒无力的抵抗者迎向屠杀。博瑞屈拿着斧头和我一同站在寒冷中,惟真则凝视窗外,而在这同时,楼下的帝尊对亲生父亲下药,希望他丧失心智,然后就可以继承这一团混乱,这点我并不怀疑。一切的努力都徒劳无功,却难以想像如果放弃了又将如何。接着,我心中涌起了一阵难以制止的笑声,就站着靠在斧头上大笑,好像这个世界是我所见过最滑稽的东西。此时,博瑞屈和惟真不约而同地瞪着我
,惟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响应似的笑容,眼中的一道亮光分享着我的疯狂。
“小子?你还好吗?”博瑞屈问我。
“我很好,好得很。”我在逐渐消逝的笑声中告诉他们俩。
我让自己再度站直身子然后甩甩头,而我发誓自己几乎觉得头脑清醒了。“惟真。”我说道,同时用自己的意识拥抱他的意识。这很容易,一向都很容易,我以往却认为这样做就会失去什么。我们并没有融为一体,却像叠在碗柜中的两只碗一样相互契合。他轻松地驾驭着我,对我来说就像是安置妥当的背包一样轻松,我也在此时吸了一口气,然后举起斧头。“再来一次。”我对博瑞屈说道。
当他进攻的时候,我不再把他当成博瑞屈,而是一个拿着斧头来杀惟真的家伙。我还来不及控制本身的力道就把他推倒在地上,见他站起来摇摇头,而我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怒气。当我们再度对峙时,我又有效地予以还击。“第三次。”他告诉我,那饱经风霜的脸庞露出了迎战的微笑。我们又一同在挣扎的喜悦中颠簸,我也再次干净利落地打赢他。
我们又砰地相互碰撞了两次,接着博瑞屈忽然从我的迎面一击中向后退,把斧头垂向地板站着,身体稍微向前蹲下来直到恢复正常的呼吸频率,然后站直起来看着惟真。“他学会了,”他沙哑地说道,“他抓到诀窍了,虽说技巧还算不上纯熟,不过多练习就能增强战力。您真是替他做了明智的抉择,这斧头就是他的武器。”
惟真缓缓点头。“而他就是我的武器。”
红船之役的第三个夏季,六大公国的战舰尝到了血的滋味。虽然总共只有四艘战舰,却代表了我们保卫领土的重大战略变更,我们和红船的正面冲突也很快地让我们明白自己早已忘了该如何扮演战士的角色。劫匪说得没错,我们已经成了务农的种族。然而,我们是一群决心奋勇作战的农人,也迅速得知劫匪是资源丰富的残暴战士。事实证明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投降或被活捉,而那或许是我们获悉冶炼的天性,以及我们是打一场什么样的战争的头号线索。但是,这样的提示有时显得过于隐晦,我们连求生存都来不及了,根本无暇对此觉得奇怪。
接下来的冬日过得飞快,让这个冬季的前半段显得十分漫长。我生活中各自独立的部分,也像一粒粒珠子般由我这条线串连起来。我相信如果静下来思索自己如何将这错综复杂的一切各自分离,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但我当时还年轻,或许比我想像中还年轻,不知怎么的就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完全搞定。
我的一天在破晓之前展开,从惟真的课程起头。博瑞屈至少一周两次带着他的斧头出现在这里,但大部分是惟真和我单独相处。他训练我的精技感知,却不像盖伦那样。他早在心中为我安排特定的任务,也就用这些来训练我。我学会透过他的双眼观看,也让他运用我的双眼。我练习对他驾驭我注意力的灵巧方式提高警觉,以及保有持续性的内心状况报告,好让他获悉我们周遭所发生的一切。这表示我得带着他离开烽火台,如同伸出手腕让老鹰停在上面般,让他参与我的其他例行公事。我起先只能让这份精技连结维持数小时,后来却能够让他分享我的内心思绪达数日之久,然而这份连结确实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弱。这不算是我本身
对惟真的技传,而是借着碰触所形成的牵系,而且得不断更新。虽然我的能力仅止于此,却仍然从中获得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