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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因地位低微,自然没有见大管家商震的资格。只由其下专管人事的副手梁谦接见。此人年在四十许间,作文士打扮,初时神态倨傲,后听骆方指明是由柳宗道特别推荐的糕饼师傅,才客气了些儿。
循例问了两人的出身来历后,梁谦正容道:“有一事必须先向两位明言,除非场主点头应允,否则对两位的聘用只属试用性质。而在试用期间,如非有人带领,你们不得离开宿处,到你们正式在此干活,我再告诉你们牧场的规矩。”
寇仲兴奋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个我们明白。不如何时我们才可一展身手,让场主尝尝我们弄的好东西呢?”
梁谦斜眼兜着两人,问退立一旁的骆方道:“柳执事对他们弄的东西有何评语?”
骆方尴尬地道:“二执事并没有试过他们的手艺。”
梁谦呆了半晌,色变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若场主怪我失职,谁人会可怜我。”
寇仲赔笑道:“梁副管家请放心,我们……”
梁谦不耐烦地道:“少说废话,现在我使人带你们去休息一会,待安排后才着人带你们到房看你们能弄出什么来?先过得我这关再说。”
顿了顿又带点同情的口气道:“你们最好心里有数,都不知多少个经验比你们多上数十年,兼且声名卓著的糕饼师傅都给场主赶跑了,此事绝没有侥幸可言。人来,给我带小宁和小晶到后堡的园去。”
又向骆方道:“这里没你的事了!”
※※※
园位于后堡之东,有十多座房舍,旁边就是供应内堡上下人等食用的房。两人给安排到其中一座房舍的小房间内,还着他们换上飞马牧场下人的衣服。
徐子陵摊在床上,怨道:“什么名字不取,偏要我叫什么傅晶,给人小晶小晶的叫唤着,别扭得像变成了女人的,又硬迫我想起东溟公主。”
寇仲正凭窗观望,得意道:“你叫小晶,我叫小宁,大家都被叫得要想起不该想的人,两下扯平。唉!我当时怎想得到会引来这些感触呢?以为是随便胡诌个名字,说过就算。”
旋又兴奋道:“当年在翠山镇随老张学艺时,他常自吹擂自己弄的团油饭、玉井饭天下无双,现在就是证实他有没有吹牛的时刻了。”
徐子陵徐徐道:“你说得对,老张只吹嘘他弄的菜饭,却从未说过他的糕饼有什么了不起。唉!你这小子最爱吹牛,今趟还累我陪你一起出丑。”
寇仲呆了半晌,游魂般来到床沿坐下,自言自语道:“照理老张的糕饼该不会差到那里去,至少我便觉得,嘿!都算很好吃!”
徐子陵苦笑道:“你除了懂得自我安慰外,还懂得什么呢?你忘了姓梁那坏鬼书生说过很多饼艺超群的师傅都要卷铺盖回乡耕田吗?老张也是像你般最爱吹牛皮,菜饭或者还有两手,饼艺嘛?我看拍马都追不上大城大镇的名师呢。”
寇仲色变道:“这怎办才好?”
徐子陵奇道:“若你真想在这里当糕饼师傅,我倒可以陪你,最怕你是想谋人的牧场,来个财色兼收,就恕小弟不能奉陪了!”
寇仲老脸微红,尴尬地道:“不要形容得我那么不堪好吗?那商秀珣看来只是另一个翟娇,色从何来,我只是想和她打好关系,将来和她买马时可以有个好点儿的折扣吧了!”
徐子陵好整以暇道:“说什么也没用。明早我们就要滚蛋,你想见她一面亦不成。”
“啪!”
寇仲狠狠一掌拍在徐子陵的大腿上,叫道:“你快给我想办法。”
徐子陵痛得“哗!”的一声坐起来,抚着痛处呻吟道:“你想收买人命吗?”寇仲怀疑地道:“以你陵少今时今日的功力,轻轻一掌竟会痛成这么个苦样儿?”徐子陵气道:“你这娘的轻轻一掌带着螺旋劲道,差点护身真气都给你拍散了。”寇仲大喜,正要说话,有把年轻的女子声音在外怒道:“谁在房内大呼小叫,给我滚出来。”
两人愕然互望,女子又娇喝道:“若不出来,我就入房拿人了!”
寇仲应道:“来啦!来啦!姑娘请息怒,我们只是在耍乐子吧!”
女子沉声道:“你这两个外乡来的新丁,当我们牧场是耍乐的场所吗?再多说废话就按家规每人赏十记棍子。”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面面相觑,慌忙步出房门,来到走廊处。
阳光之中,一位又高又瘦,杨柳细腰,虽算五宫端正,但却干涩得两颊深陷,看来随时会变得暴跳如雷的中年女人,正脸若寒霜的盯着他们。
一身华丽的绸衣,却无补她欠奉的光采,只像是挂在竹竿之上凉晒。
立在她身后的小婢却长得娇俏可人,正好奇地偷偷打量两人,眼中露出同情的神色。
寇仲施礼道:“这位是……”
高瘦女人不礼貌地打断他道:“你们就是那傅晶和傅宁了,看你们乳臭未干的样子,能有多大经验,二执事一世精明,却是胡涂一时,竟弄了你这两个废物来花我宝贵的时间。”
寇仲和徐子陵均是心胸广阔的人,自不会和她一般见识,只好闭口不言,任她辱骂。
女人骂得兴起,咕哝道:“我昨天才派人到夷陵去,礼聘当地最著名的糕点郑来侍候场主,现在却给你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抢先胡搞,真个气死人呢!”
两人心中恍然,此妇如此不友善,原来是出于争宠之心。
可推想她是专负责房的人事聘用,但以前聘回来的,都得不到场主的欢心,令她大失面子。今趟假若二执事柳宗道成功举荐了这两人,她岂非更没有颜脸吗?如此看来,柳宗道这人亦非如表面那么简单。
院落另一边的走廊,聚了三、四个年轻的男仆,对他两人指指点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不过尽管给此恶妇不留余地的痛骂,两人却是气定神闲,就像再被骂上三天三夜,也不会因此而不耐烦似的。
闻声而来的下人愈来愈多,占满内院的长廊,还有在附近嬉玩的大群小孩也涌了来,好不热闹。
徐子陵见其中一个小女孩瞪着好奇的大眼目不转睛的瞧看自己,忍不住对她微微一笑。
那妇人怒叱一声道:“你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那小女孩害羞的躲到同伴的身后去时,徐子陵虎目寒芒一闪,直瞧进那妇人的眼睛内去,好整以暇道:“我们是受聘来弄糕点饼食,并非要受你凌辱的。且何来这么多废话,考较我们的手艺不是行了吗?更何况我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若认为我们有不当,何不直接指责柳二执事呢?”
那妇人给徐子陵锐利的眼神射了一眼,登时像给灼热的火焰烧了一遍般,气焰全消,兼之对方言之成理,不亢不卑,一时语塞。
寇仲哈哈笑道:“尚未请教这位婶婶如何称呼呢!”
恶妇终回过神来,冷哼道:“我是负责打理房的总务,人人都唤我作兰姑,嘿!随我来吧!倒要看你们有什么惊人本领。”
言罢愤然去了。
寇仲装模作样向四方打躬作揖,似表示多谢观赏捧场之意,登时惹来一阵哄笑。兰姑没有回头,但本来已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却气得更煞白了。
※※※
楼是对十二座厨屋组成的建筑组群的统称。在这里工作的厨子与下人,达六十多人之众,师傅、副手、学徒、佣工等职级分明,全归兰姑总领。
其中一座称为上厨的是专事供应场主,管家等最重要人物的食,分东南西北四房。
南房就是寇仲和徐子陵的糕饼房。
兰姑一肚气领着两人来到这里后,板着脸孔道:“你们一天仍未正式受聘,就不可随处走动,否则若触犯了牧场的规矩,连二执事都护不住你们。”
寇仲见房内除了制造糕点的蒸笼、刀砧、火炉等工具外,桌面空空如也,问道:“材料到那里去找?”
兰姑勉强按着性子,吩咐左旁的俏婢道:“小娟!你看看他们需要什么东西,便告诉古叔,知道吗?”
小娟垂首应是,又忍不住偷看了两人一眼,嘴角逸出一丝欢喜的笑意。
兰姑咕哝道:“看你们能耍出什么把戏来?”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三人你眼望我眼,小娟“噗哧”娇笑道:“人家等着两位大师傅吩咐啊!”
寇仲挨坐灶头边沿处,细看了小娟好一会后,微笑道:“小娟姐长得真标致。”
小娟立时霞生玉颊,半喜半嗔的白了他一眼,道:“早知你这人是不会正经的。”
徐子陵环手抱胸,移到门旁,朝外瞧去,苦笑道:“我们还是趁早滚蛋吧!兰姑怎肯给我们上等的材料呢?这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小娟正容道:“两位小师傅放心好了!你们有二执事在背后撑腰,兰姑怎都不敢在这方面耍手段。何况她根本不信你们能弄出令场主满意的糕饼来。”
寇仲油然道:“小娟姐相信吗?”
小娟垂首浅笑,微微摇头。旋又仰起俏脸奇道:“你们好象一点都不着紧似的,难道真的是信心十足?”
寇伸吁出一口气道:“人的口味,每个都有分别,就算把以前侍候那昏君的首席御厨找来,贵场主也可能不满意。”
小娟别过去瞧了倚门外望的徐子陵一眼,不解道:“小师傅在看什么呢?”
徐子陵正功聚双耳,窃听其它各房的谈话,闻言淡淡道:“没什么,我只是在随便看看。任何事物只要你肯用心去看,都会看出很多景象来。”
小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一旁的椅子坐下,蹙起黛眉道:“我还在听候两位小师傅的吩咐呢。唔!不过你们真不像擅造糕点的师傅,反更像行侠仗义的英雄豪杰。”
转向寇仲道:“你背上那把刀是否只是装个样子的呢?为何不找把象样点的好刀子。”
寇仲岔开话题道:“小娟姐不是兰姑的心腹吗?为何却似很愿意帮我们的忙呢?”
小娟噘噘巧俏的嘴儿,带点不屑的口气道:“谁是她的心腹,人家是馥大姐的人,若不是馥大姐吩咐我来向兰姑要你们弄糕点出来,她定会让你们投闲置散,又或设法逼走你们呢。”
寇仲奇道:“谁是馥大姐?”
小娟傲然道:“她是小姐最信任的人,我们场主府婢子们的头儿。”
又压低声音道:“她和你们的好朋友骆方哥儿最要好,不用我再说也该明白她为何肯关照你们了吧!”
寇仲这才恍然。
徐子陵这时欣然道:“我们要三斤龙睛粉、一瓶牛酪浆、十条白藕、八两新莲子……”一口气说了一大串的材料。
小娟提笔记下,对两人甜甜一笑、才欢喜地去了。
寇仲目瞪口呆道:“这不是弄清风饭、团油饭和玉井饭的材料吗?”
徐子陵安然坐下道:“穷则变,变则通,我刚才偷听到原来商秀珣不但馋嘴,还贪新鲜,就让我们弄一味连我们都未见过的糕饼出来,她吃过后一定翻寻味。仲师傅,你明白了吗?”
第九卷 第六章 美人如玉
糕饼房香气四溢。
寇仲和徐子陵瞧着用酥油在锅内炸熟的新创怪饼,本都眉飞色舞,可是前者以漏杓捞起来时,发出诱人香气的饼儿立即四分五裂,两人欲哭无泪。
他们已努力了整个下牛,到现在日落西山,仍是一饼无成。
最要命是梁谦、馥姐儿和兰姑都派人来催过几趟,更添事情的紧迫性。
这劳什子饼似乎比婠婠更令他们头痛。
寇仲道:“不若干脆把这饼料当馅儿,用生面搀豆粉包着它,涅薄后,用去皮芝麻撤匀再入镬炸它的卵儿,保证香脆可口。”
徐子陵没好气道:“这和一般‘酥儿印’有什么分别?不如入笼蒸制,香料加热后,一样可以香气四溢,又不损原味。”
这时兰姑又走进房来,故作惊奇地道:“杓里的是什么?你们究意在弄稀粥还是在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