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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里加尔少尉突然想起自己的导师的话:一个优秀的刽子手,站在行刑台前,眼睛里就不应该再有活人;在他眼里,只有一块块肌肉、一条条血管、一件件脏器和一根根骨头。
经历十多年的磨练,苏里加尔少尉亲手做过的活儿几近千件,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健美地男性身体。这名荷茵兰军官光裸着上身。
胸肌发达,腹部平坦。苏里加尔喜欢罪犯那头耀眼的金发和被日头晒成古铜色的皮肤,尤其是这个家伙地脸上。始终带着讥讽的微笑,这令见惯哭天抢地等各种丑态地刽子手更加欣喜。
苏里加尔在端详战争罪犯。而俘虏也在端详他。刽子手有点惭愧,因为他知道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将没有权利判罚一名战俘,而且还判了一百刀。
城墙下面,很远的地方,侵略者的阵营里蹲伏着五门铜炮。苏里加尔回忆了一下。他记得就是这些铜炮打出的实心弹替换了导师的胸膛,他地导师直接从城墙上飞了出去,最后不知落在什么地方。
“我还在等什么?”苏里加尔想。
晴空下,窄刃短刀晃了晃,带起一片颤抖的阳光。刽子手的小徒弟大声报数,“第一刀!”
苏里加尔手腕一抖,小刀子翻起好看的光弧,那片扎在刀尖上的肉像弹丸一样嗖地飞了起来,飞到很高的地方,然后像鸟粪一样啪的一声粘在堡垒城墙的砖头上。
刽子手听到身后的士兵发出密致的喘息。而敌人地阵营似乎也紧张起来,那几门铜炮附近人影晃动,似乎炮手已经得到命令。
苏里加尔停了下来。他打破了十几年如一日的行刑惯例。这名军队刽子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又拿起总司令偷偷塞给他地军用水壶猛灌了一口。他的脸孔突然满布潮红,看得出……水壶里装的是烈酒。
“去他妈的!管他呢!”苏里加尔平静了一下,他抖了抖手。尖刀上地血珠立刻就被甩落了。敌人的炮火绝对不会等到自己的第一百刀,苏里加尔不想面对这个事实,虽然他见惯死亡,可并不代表他已厌倦尘世。不珍惜生命的亡命徒倒是很多,不怕死的刽子手却很少很少。
“第二刀!”
第二刀从左胸动手,还是那样干净利落,还是那样准确无误。尖刀一下子就削飞了俘虏左边的乳粒。结果荷茵兰军官的胸脯上就出现了两个金币大小的窟窿,流着血,但很少。原因是刽子手在动刀之前猛地向俘虏的胸口拍了一掌,这一掌把俘虏的心脏打得一缩,大大减缓了他的血液流量。这是军部最高法庭无数代刽子手在漫长的执刑过程中积累摸索出来的经验,可谓屡试不爽。
苏里加尔的小刀开始上下翻飞,他找到从前的感觉了,十天来的战斗令他习惯了大力劈砍,疯狂喊叫,可一旦拿起这把小刀,他就是十二军区的行刑官,是军部最高法庭资格最老的刽子手。
“……第七刀……第八刀……第九刀……第十刀……”
不知从第几刀开始,那名荷茵兰军官开始喊叫,这种叫声就像人体被几亿只蚊子同时叮咬。苏里加尔像往常那样,他并没留意俘虏的表情,只是专注地打量刀口下落的方向。这是他最后一次表演刽子手的绝技,他知道,他必须做得尽善尽美。
敌人的阵营终于开始移动,其实接近城堡的只是那几门铜炮。苏里加尔的小徒弟惊恐地打量着堡垒外发生着的一切。他报数时的声音瑟瑟发抖,可他就是不敢停下,因为他早已成为导师的一部分,甚至是行刑人的一部分,他的导师若是少了报数就会错过完美的节奏。
终于!侵略者的炮火如期而至!
卡封堡南侧城墙的中心位置在火光和爆鸣声中剧烈颤抖,待硝烟散尽,木杆、死囚、刽子手、小徒弟,事件的主角都不见了,只有混合在一起的、堆积叠压着的血肉。
“绞刑没有创意、断头台也不新鲜,没有动手凌迟的刽子手不是合格的刽子手。”苏里加尔最后这样想。
“第二十九刀!”在炮火奏鸣的一瞬间,驼背小徒弟尽量挺起胸。
至于那个俘虏,泰坦近卫军第十二军区总司令彭西勒多涅尼斯上将爬上破损不堪的城头,他找了找。还好!那个荷茵兰军官还有一颗稍算完整的人头。
近卫军上将把毁去一边脸孔的人头抛到侵略者地脚下,“有一个算一个!这就是你们的命运!”他向西方来的狗子愤怒地呼喊。
城墙一侧,面目麻木地近卫军战士终于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他们将手中地刀枪指向天空。不过侵略者不甘示弱,庞大的集群在山脚下分裂,一座又一座方阵大力踩踏脚下的泰坦国土、缓缓接近已是强弩之末的目标。
彭西勒上将从长旗官手里抢过自己的十二区军旗。他很自豪,因为军旗上有他最喜欢地犀牛角。要想获得犀牛角。猎人就得拼命。要不然……在犀角发动愤怒的冲撞时,猎人的胸膛也会像草纸一样单薄。
妥斯拉克就是一名猎人,他的家在布封堡附近。他习惯去几公里外的河谷森林打猎,因为那里人迹罕至,大自然制造了许多物种。有野兔、羚羊
、狐狸、山猪,不过也有狗熊和丛林之王黑豹!
妥斯拉克是森林里的常客,就像睡在树洞草窝里的老豹!这名经验丰富的猎手常常都在想,若是让林子里的黑豹跟那些动不动就踢门的地方税吏打交道会怎样?估计老豹要是还想在森林呆下去地话就得为它那身黑丝绒一样华丽的皮毛支付三个银泰。
“真他妈的!这是什么世道?”猎人咬了一口干硬地面包,酸楚的味觉令他蹙紧眉头。
那些西方来的狗子赶走了地方税吏!恩……这值得在星期天的祷告会上向地区教士说一说!妥斯拉克只念过乡学,他父亲掏不出中学地学费,结果这家伙也乐得清闲,从十几岁时就开始在森林里讨生活。对这样一位字母也不识几个的猎人来说,是非曲直很简单,谁能带给他快乐。谁就是朋友。
西方来的狗子赶走了地方税吏,这确实值得感激,可这些家伙不该把镇子里的保安长吊死在树上!也不该把镇长的小女儿拖到马房!
那位小姐叫什么来着?妥斯拉克仔细想。可他就是记不起镇长家的那位姑娘。不过猎人知道那是一个好姑娘。他对好姑娘的定义就是可以为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付一个银泰的姑娘。那个大眼睛细脖子的姑娘还对他说,以后若是遇到这种可爱的小动物千万不要用弓箭……多好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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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斯拉克叹息了一声,他的良知令嘴里那块干面包更加难以下咽,在那位好姑娘被几个醉熏熏的法兰狗子拖出家门的时候他是应该做点什么的!他有两张硬弓、一张短弓。还有三把锋利的杀猪刀!他是远近闻名的猎手,他绝对可以为镇长家的好姑娘做点什么!可是……他那该死的婆娘跪在家门口,他那该死的婆娘还抱着两个孩子,他的怒火无处发泄,只得呆呆地倾听“好姑娘”的哭喊和呼救。
妥斯拉克将发酸的面包吐到地上,他不敢面对镇子里的人,也不敢去看“好姑娘”的尸首。据说“好姑娘”被狗子们剥得精光,又拧断了脖子。她的脖子又长又细,但也不是那么容易折断的。年轻的猎人掩住面孔,他连夜就从镇子里跑了出来,有狗子和好姑娘的地方他是再也呆不下去了。
妥斯拉克就是这么简单,他觉得“好姑娘”的死完全是自己的错!
他还记得他曾无数次向“好姑娘”承诺,他会猎得一条黑豹,再让家里的婆娘给“好姑娘”做件围脖。“好姑娘”的脖子又长又细,带上华丽的豹皮围脖再合适不过。
“要记得哦!一定要记得哦!”好姑娘边说边抛给猎人一个银泰,她的音容异常生动,像在眼前一样。妥斯拉克记得“好姑娘”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但他不敢再想。
丛林中透出微光,这里连光线都是潮湿的,地衣眼着经年生长的高大灌木爬上树梢,露出惨绿的颜色。前日的大雨令森林中遍布泥潭,一些肉食动物就在泥潭边守侯。再聪明的动物也有失足的时候!这是猎人的谚语,也是狩猎的规范。
妥斯拉克猫着腰,他把自己藏在一株大芭蕉后面,宽大蕉叶完全遮挡了猎人的身形,只在阳光触及的某个角落露出一双警惕凶悍的目光。
“艾尔巴!”这是妥斯拉克为眼下这片领地的主人取的名,艾尔巴是少数与他打过交道地黑豹之一,它在妥斯拉克身上留下三道永不消磨的爪痕。而妥斯拉克也给艾尔巴的脊背划了一刀。就此,艾尔巴与妥斯拉克结了生死之仇,他们都在祈祷能够在广阔地原始森林里遇见对方。
“海斯尔!”这是妥斯拉克为艾尔巴的妻子取地名字。它像丈夫一样凶猛,但比脾气暴躁的艾尔巴乖顺一些。妥斯拉克遇到过海斯尔好几次,但海斯尔只是对着空气闻了闻,然后便带这一身王后一般尊贵的亮丽皮毛默默走开了,它并不看好雄性之间的争斗,它生命中的大部分时光都在应付各种领地事务和仍在嗷嗷待哺地幼豹。
今天。妥斯拉克又遇到海斯尔,他是被一阵阵凄叫吸引来的。看看那些古腾,再闻闻空气中浓郁的尿骚味,猎人强自打起精神,他知道丛林之王的巢穴就在眼前了。
精壮机警的海斯尔猛地抬起头,它发现了芭蕉树后的猎人,它很想扑上去警告一下冒失的入侵者,可它背上的伤痕已经完全开裂,它的血液在以洪水倾泄的速度流失着。
猎人走出藏身地地方,他像往常那样搭弓上弦。箭矢直指正值壮年的母豹。不过现下的状况有些古怪,妥斯拉克在黑豹地爪下存活下来并不是一件幸事,他很了解这种异常凶残的掠食猛兽。海斯尔的状态很糟糕,它一定遭遇了什么!
果然!就在妥斯拉克看到地上的那滩血迹之后,一切都清楚了,海斯尔已经无法移动。不过它地利齿还叼着一只死去的幼豹。猎人疑惑起来,残杀幼子?这表明丛林之王已经无法保卫它的领地,这表明它们遭遇了更加凶猛的野兽。
“你怎么了?”猎人向重伤的黑豹打招呼,海斯尔自然听不懂,它已经歪倒在地,不过它仍在用愤怒的目光注视着入侵者。
巢穴里唯一幸存下来的幼崽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母亲身上以及兄弟姐妹的血腥气令它很兴奋,尽管它的母亲手刃了子女,可它还是围着母亲不断玩耍。对于它这种年纪的小豹来说,生命就是游戏的一部分。
海斯尔大口的喘着气,它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了,它的视线在唯一的小儿子与猎人之间徘徊着,它似乎是在考虑,先解决哪一个。
妥斯拉克看到了豹身上的凶器,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在匕首手柄上镶嵌着一枚军徽,猎人小心地辨认,不是附近的近卫军,是西边来的狗子!
丛林中传来断断续续的豹鸣,年轻的猎人毅然决然地收起弓箭,他向奄奄一息的海斯尔拍了拍胸口,“我去救它!”
猎人说完便抿紧嘴巴,他为自己的勇气感到诧异,更怀疑自己对从前的生死之敌抱持的是怎样一种情绪。
遍体鳞伤的艾尔巴被围在林地中心的开阔地,它很愤怒,但异常冷静。身体不但遭受的创伤并未消减它的斗志,它是丛林之王艾尔巴,即使是狡猾的妥斯拉克也不是它的对手,更别提眼前的这些三流货色。
法兰王国军的狩猎小队由一名喜好此道的男爵带领,他们在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