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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夜-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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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老不想事儿?”宁缺拿出简大家对付自己的作派,恨铁不成钢道:“老不想事儿会越来越笨的。”
    桑桑很坦然地回答道:“丫头嘛,笨点儿也应该,人不都说笨丫头笨丫头?”
    宁缺无语,沉默片刻后关心问道:“今儿两头送信累不累?张府那边有没有人瞧见你?”
    “没事儿。”桑桑应道。
    (201109182128修订)


第四十六章 长安城的拆迁户
    夜深人静,宁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很自然地想到,如果小黑子现在还活着,自然不需要桑桑冒险给张府传信。
    关于今天这场刺杀,值得总结的东西并不多,准备了这么些天,要干净利落杀死一个没有护卫的老文官是很简单的事情,当锈钉插入张贻琦头骨后,那个人就已经死了,绝对不可能留下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后面那些手段只是附加动作,就如他向桑桑解释的那样,御史死于交通事故总比死在妓女床上更符合朝廷的预期。
    至于杀人的感觉?他没有太多感觉。他在大唐的人生开始于一场谋杀,成长于无数场谋杀,他杀过的人很多,用过的杀人方式更多,比今天这种方式更残忍血腥的也不少。杀人后会感觉到恐惧恶心欲呕甚至会怕黑?这种情况只可能出现在那些整日浸淫诗文间的书生身上,至于他,虽然也将参加书院的入院试,但他骨子里终究不是书生。
    ——他是杀老猎户的猎户,他是杀小马贼的马贼,他是天生的杀人者。
    但今天杀死的这人终究是大唐高官,是他积蓄了多年复仇意志的目标,眼前天花板上闪过四岁那年将军府里流淌的鲜血,老管家和那个小家伙惊愕而无生气的眼睛,宁缺开心的笑了起来,觉得胸腹间的闷气终于流失了一丝。
    床那头桑桑的小脸上也满是笑容,她知道他今天心情肯定特别好,所以她决定等少爷把所有仇人包括那位夏侯将军全部杀死之后,再把自己藏在床底下的那个盒子拿出来给他看,相信那时他再看到那张纸时的感觉肯定和现在不一样。
    那个盒子里藏着宁缺这几年来随意丢弃、但在桑桑眼中非常不错的一些字纸,而其中最新的一张正是卓尔死的那夜宁缺写的丧乱贴,宁缺以为那张纸早就已经混着垃圾扔掉,哪里想到自己的小侍女偷偷藏了起来。
    又安静了很长时间,宁缺忽然叹息了一声,带着些许遗憾说道:“昨儿夜里听你写的那首诗倒也没觉着不妥,可今儿当着那家伙面念出来时,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嗯,仔细琢磨感觉有些傻气。”
    这说的自然是那首“我从哪里,要取你的命”,单调的重复,刻意地加深,粗拙愚笨的字词,实在是连打油诗都不如,只是这主仆二人很明显缺乏文学方面的才华,在拟定复仇范儿的那夜,竟都觉得还不错。
    “那我再修改修改。”桑桑神情极为认真回答道:“少爷你打算啥时候去杀第二个人?把时间告诉我,我保证一定能在那天之前改好。”
    在截稿之日前修改完毕?这感觉怎么像是在写一篇煌煌巨著?宁缺哑然想着,然后笑着回答道:“既然这样那倒是不急,纸上第二个名字好像有些麻烦,我最近不打算动手了,等张贻琦的事情安静些再说,另外我也要准备准备入院试。”
    “在渭城的时候,少爷你经常担心不等复仇开始,那些老家伙就抢先病死老死。”
    “但既然已经等了十几年,相信昊天老爷总不可能连几十天都不给我。”
    ……
    ……
    复仇是一项综合工程,尤其是当你只是一个小人物,而你复仇的目标都是帝国上层的大人物时,这项工程会复杂庞大到难以想像的地步。宁缺没有某位伯爵的幸运,也没有某位太监的隐忍,所以他必须更加谨慎小心。
    在临四十七巷里呆了两日,去市坊里打听了一下长安城里发生的有趣事,他发现御史张贻琦之死果然没有引发太多风波,只是引来长安百姓们的无数八卦和群嘲,关于青楼侧门发生的事情,出现了无数个版本,但大部分的讲述者,都倾向于把御史的死亡和惧妻倒霉联系起来。
    正如宁缺所料,御史府那位强悍的夫人现如今正在长安府衙里不依不饶的闹着,但红袖招只不过停业一日便重新开张,看来虽然朝廷还没有对此事件定性,但也基本上都认为御史的死亡没有蹊跷。
    到了第三日,宁缺知道自己应该再去红袖招一趟了,不然和前面的表现差别太多,楼子里的姑娘还有那位婢女小草,肯定会觉得有些奇怪。
    这次他决定带着桑桑一起去。桑桑把自己的头发盘了起来藏进帽子里,又换了身宁缺以前的粗布衣裳,再不用做任何乔装打扮,配着那张黝黑的小脸蛋和那普通到了极点的眉眼,怎么看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厮。
    “今儿没下雨,何必带着那个惹人注意。”他指着桑桑背后的大黑伞说道。
    桑桑摇了摇头,坚持自己的意见,宁缺便不再理她,知道她是在担心御史张贻琦死后的余波,带着黑伞二人总要安全一些。
    然而他没有想到,主仆二人刚刚关上老笔斋的大门,便被一群人堵住了。
    这群人都是精壮的汉子,在阳春天里敞着胸口,露出强劲的胸肌和三两根黑色胸毛宣告自己的威武勇猛,而远处树下那两名看着有人闹事却面无表情的长安府衙役,更是表明他们的威武勇猛是得到了官府认可的那种。
    桑桑的小脸上露出警惕神情,右手下意识伸到身后,紧紧握住大黑伞的中段。宁缺却是毫不紧张,看着远处树下两名长安府的衙役,注意到对方手中一应链铁手板都没带,便猜到了这群精壮汉子的来历。
    精壮汉子领头那人约摸三十岁左右,他并没有如宁缺想像那般上来就一通暴吼辱骂再命令手下冲进老笔斋来一通打砸抢,而是极有礼数的拱拳行礼,用嗡沉的声音说道:“你就是那位小老板吧?前几日我来过一次,可惜你那时候不在,所以有些事情没办法谈。”
    宁缺侧身看了桑桑一眼,正想询问一下,忽然想起她曾经对自己提过一嘴,转过身来望着那汉子温和回答道:“不知这位大哥有何见教。”
    “相信小老板你现在应该知道为什么临四十七巷就只有你一家铺子开着的。”那名汉子很直接地开口提出条件,“你的租铺合同我直接拿二百两银子买断,你自去寻别的铺子,这中间如果有什么损失,你也可以提出来,如果合理我们也愿意赔付,而我们只对你有一个要求,那就是……马上搬走。”
    这些条件真是不错,宁缺感慨望着这群汉子,心想长安城果然不愧是天子脚下的首善之区,就算搞拆迁都搞的这么大气。
    ……
    ……
    (写了一夜,搞了点儿存稿,下周一开始,争取每天多写那么一点吧,如果月底去上海北京跑事儿顺利的话。)
    (201109182130修订)


第四十七章 竹竿空空两头响
    宁缺看着那汉子很诚恳地说道:“我必须承认,您的这些条件确实极好。”
    汉子笑着回答道:“在下替官府做事,自然手脚要做的漂亮些。小老板,明和你说了吧,朝廷不差钱,我也不至于从中间吃你太多,只要你肯搬走,价钱方面还可以商量,总之一句话,你好我好大家好。”
    要说对方这价钱出的已经是极公道,甚至已经是超出了公道的范畴,宁缺若是结了老笔斋就此搬走,非但不会有什么损失,还可以从中间捞一笔。当然他也明白,自己这家店铺等同于那位东家手里捏着的一张小牌,虽然牌面不大,但那东家和官府谈判时总能多几分底气,若非如此,自己这张小牌也值不了这么多银子。
    他下意识看了桑桑一眼,想瞧瞧她是个什么想法,然而桑桑的小脸还是一如往常般没有任何情绪,看不出是赞同还是反对。他有些想应,想起老笔斋开张第一天进门的那位腰间佩剑的中年东家,又觉得这事儿透着份猜不透的意味。
    那汉子看了宁缺两眼,皱眉说道:“小老板,不论成或不成,你总得给句话吧?”
    宁缺凑到汉子身旁压低声音笑着说道:“这位大哥,我是从小地方来的,并不是刻意和您做对,就是有些好奇,如果这事儿不成,您几位打算怎么做?”
    话说这句话要换成那些大腹便便的店铺老板来说,那汉子只怕真要以为对方是在挑衅自个儿,早就一巴掌忽了过去,但宁缺仗着个脸嫩态度又好的优势,那汉子微微一怔后竟认真地解释了起来:“在你家铺子门口倒了几车垃圾,半夜扔砖头,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如果真把大家弄急眼了,偷偷进你家铺子把后宅那道机井污了也说不定,小老板你也知道,我们就是靠这个挣饭吃。”
    听着这回答,宁缺微微一怔,在心中默默感慨道:如果这大唐帝国的夜空有明月,那真是唐时明月曾照今人,古今并无两样啊。
    围住老笔斋的这帮汉子明显都是混江湖的不良人士,而且他们这是在替长安府衙门和户部清运司做事,招惹起来异常麻烦,宁缺很明白,别看这些人眼下是在好言好语相劝,如果自己真坚持不搬,谁知道会有多少腌臜事发生。和江湖人士对上倒不会让他害怕,关键是他刚刚杀死那名御史,再过二十来天便要参加书院入院试,他可不想这中间多出太多事情来,不禁对这项提议有些心动。
    而就在这时,临四十七巷那头传来一道密集整齐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道极为尖细的声音,说出的话极为刻薄阴酸,又透着股蛮不在乎的狠劲儿。
    “倒垃圾,扔砖头,污机井?你们这群杂碎什么时候有这么大胆子?还是说你们曾经在临四十七巷做过?如果你们做了,怎么你们的手还好端端在腕子上呢?”
    一群身着青衣青裤青布靴的男人从街巷那头走了过来,说话的那人眉细眼细声音又细身材也细,身上的青衣仿佛就像是晾在一根竹竿上随风摆动。
    他走到老笔斋门口,先对宁缺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转头望向那边的汉子们,嘲弄说道:“一帮子南城出不了头的混子,居然敢学别人玩逼拆?就我刚才说的那些事情,你们有哪一件敢在临四十巷做出来?真不怕爷爷把你们的腿卸了!”
    先前和宁缺谈条件那汉子脸上明显露出一丝畏怯,看了一眼身后树下的衙役,重新挺起胸膛冷笑说道:“齐四爷,这话得说明白了,咱们不做那些事儿是觉得那些事儿脏,这小老板既然是通情达理之人,我凭什么那么做?”
    那位齐四爷鼻孔向天,一口唾沫吐到那汉子脚下:“呸!顾小穷你丫给我闭嘴!如果不是因为临四十七巷是我家哥哥的产业,你们这群杂碎会他妈的装书生?”
    顾小穷扯着脖子喊道:“怎么嘀吧?我一没动刀二没动棍,我规规矩矩和人小老板谈生意,我花银子买他的租铺合同,难道这也不行?如果你说这触犯了唐律哪条,咱们上长安府打官司去!”
    齐四爷又呸了一口,转头望向宁缺随意再拱手一礼,说道:“这位小老板,你肯把铺子开在这儿,那就是给我们三千兄弟面子,你且放心在这儿开下去,如果谁敢不长眼动你,四爷我斫了他的脑袋给你赔罪。”
    眼看着两边对上了,宁缺脸上略有焦虑不安,心情却是毫不紧张,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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