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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啸声很清,很尖锐,像是某种禽鸟,传说中的禽鸟。
熊初墨神情再变。
中年道人依然低着头,被昊天神辉照明的脸上,神情凝重。
火星四溅,火焰骤分,火海里出现一条通道,一只血色的火凤,从海洋深处飞了出来,一展翅,神殿便开始燃烧。
裁决神殿里没有真的火凤,有的只是最纯洁庄严的昊天神辉,她飞舞在神辉之前,如高傲暴烈的凤,神情漠然至极。
光明微敛,赵南海出现在地面上。他脸色苍白,唇角留着血渍,明显已经受了极重的伤,看着那只火凤,脸上写着佩服,又有些同情。
道门历史上最年轻的裁决,果然强的不可思议——然而正因为她强,所以她一定要死——她越强,道门便越不能容许她活着。
在这场神术的较量中,赵南海败了,受伤,但叶红鱼也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赵南海没有让开道路,她还在场内。
她没能在一开始击倒最弱的赵南海,便失去了所有离开的可能,这很遗憾,但她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遗憾的神情。
或者,这是因为赵南海本来就不是她真正的目标。
那场把石壁都焚化的昊天神辉的火,让她的曼妙身躯热了几分。
或者,只是热身。
借着这场熊熊圣焰的掩护,凤鸣于殿,于光明大乱之间,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来到熊初墨的面前。
或者,这才是她的目标。
她眼眸最深处,有无数颗星辰幻灭,看不清楚画面,看不清楚在想些什么。
她握着剑的右手,隐藏在血色的裁决神袍间,看不清楚是否僵硬。
她的手里握着的是一把虚剑,也是她的本命道剑,对赵南海时,她始终没有出剑,此时借势而来,她究竟会不会出剑?
下一刻,她的剑……还在在鞘中,剑与鞘都是假的,也都是真的,再下一刻,鞘不复存在,剑便现于眼前,那便是出剑!
一道犀利至极的剑意,在明亮的道殿里生成,瞬间撕裂殿里的空气,那道隐隐然站在五境最巅峰的剑意,最后竟甚至要撕裂空间!
她在空中折还的突然决绝,快的难以想象,这道剑意更是快意至极,当年全盛时的柳白或君陌,在速度上也只能如此。
剑意之前,如果换作别的强者,大概都会被一剑斩作两段。
但此时她要斩的人是西陵神殿的主人,这很难。
熊初墨神情凛然,眼瞳缩成黑豆,早在她离开那片火海之时,便开始做准备,当那道剑意迎面而至时,他的双手已经伸向夜空。
夜空漆黑一片,没有光明。
但神国就在那里。
面对叶红鱼这样危险的敌人,熊初墨没有任何犹豫,出手便是最强手。
也是胜负手。
一道极为磅礴的力量,一道完全不属于人间的力量,从遥远的夜穹深处,从神国的位置,穿越无数万里的距离,穿透无数云层与山峦,灌进他的体内。
天启。
叶红鱼的剑,已经是五境巅峰的最上层,与天穹只有一根发丝的距离。
熊初墨的境界,却已经逾越了五境,来自天穹之上。
哪怕只有一根发丝的距离,依然是距离,难以越过。
熊初墨瘦矮的身体,骤然间变得无比威猛巨大,仿佛天神。
他的身躯里,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在翻滚沸腾。
他伸出右掌,向叶红鱼拍了过去。
孩童般可笑的手掌,在破风的过程中,摇晃而成一把蒲扇。
巨扇般的手掌,握住了那只火凤的咽喉。
刺眼的炽白神辉里,响起火凤凄厉的鸣啸。
……
……
(写的虽然有些艰难,但终究是一个非常良好的开端,祝大家节日快乐,祝我们生活有意思,明天见。)
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四十七章 血凤鸣桃山(中)
熊初墨站在神辉之前,无情地扼住那只火凤的咽喉,炽热的道殿里回荡凄厉的鸣啸——那啸声越来越厉,越来越愤怒,越来越痛苦。
火凤愤怒地挣扎!
无数炽白的光浆从它的身体上剥落,落在地面,点燃一片无源的火海,那道肃杀的剑意,隐藏在它的身体里,不停暴发!
熊初墨脸色骤然苍白,神情却依旧漠然,瘦矮的身躯,在那道磅礴力量的加持下,仿佛天神般威严无比,显得那样的强大。
有很多人始终无法理解熊初墨的强大,比如叶红鱼,既然西陵神殿掌教的称谓并不能带给修行者先天强大,那么他的强大来自哪里?这个猥琐恶心的矮子凭什么能够拥有五境之上的境界?就因为他是昊天的一条狗?
有人试图做出解答,但那些答案都是猜测,熊初墨依然站在万丈光幕之后,无比强大,扼住命运和火凤的咽喉,令人觉得不公的继续无敌。
熊初墨的巨掌继续前移,桃山上方的夜穹,随着他的动作,仿佛也向地面靠近了一分,一道难以想象的巨大力量,拍了下来。
火凤一声凄鸣,光羽四散,那道自它身躯内暴射而出的绝世剑意,也无法抵挡夜穹的压力,啪的一声碎作了无数片!
剑意被熊初墨的手掌生生拍碎!无数细碎的剑意,激射而飞,尽数落在了叶红鱼的身上,血红色的裁决神袍上,出现无数裂口,里面隐隐有血水渗出。
这便是恐怖的反噬。
叶红鱼的脸色很苍白,眼眸深处的星辰流失灭亡的过程,骤然加速。
血红色的右袖在天启的力量之前,尽数化作虚无,露出她如玉般的手腕,剑意已然尽灭,但她的手里依然握着剑。
黑发不停飘舞,如狂风下的瀑布。
她看着熊初墨,眼眸无情无绪,没有灵魂。
她的灵魂在燃烧,她的生命在燃烧,她身躯上无数伤口里流出的鲜血在燃烧,她用西陵神术把自己的肉与灵,尽数燃烧成圣洁的神辉。
她要拥抱近处的熊初墨。
与很多年前被羞辱的拥抱不同,她的拥抱没有别的意味,不狂热,不冷酷,只是平静,平静地邀请他一道死亡。
熊初墨看着燃烧的叶红鱼,眼瞳微缩,感觉到其间隐藏的大恐怖。
他的身体颤抖起来,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一声如雷般的暴喝迸出双唇!
“奉天斩!”
他是西陵神殿之主,他的声音便是雷鸣。
深夜的桃山,雷鸣响彻峰巅谷底,震醒大地泥土深处冬眠的生物,惊了夜穹里那些不再挤出雪花的厚云,直至来到夜穹深处不知方位的神国。
夜穹向着地面缓慢地碾压过来。
裁决神殿里那道霸道、不可阻挡的力量,变得更加清晰而直接。
熊初墨的手掌,最终破开了叶红鱼最后残留的剑意,扇开那些圣洁的光焰,落到了她的肩上,实实在在地印了下去!
噗的一声闷响。
叶红鱼的右肩处衣料尽碎,露出赤裸的肌肤。
她的肩在炽热的光焰与恐怖的力量里,依然溢着清新的香。
赤裸的香肩,在圣洁与恐怖之间,很是诱人。
熊初墨的手掌,落在了这片香肩之上。
瞬息间,他想起很多,回忆起很多,眼神微变,眼瞳更深,如豆,如如豆般的油灯,有些幽幽,有些满足,有些贪,有些叹。
掌落,她便死了。
即便她是叶红鱼,被昊天的力量击实,也必然要死。
唯一令熊初墨有些不解的是,她的眼神还是那般的漠然。
修道如痴,难道真的能痴狂到无视生死?
下一刻,熊初墨才明白叶红鱼为什么如此平静。
因为她不会让他的手掌像当年那样,如此轻易地落在自己的身体上。
她的右肩上绽开一道伤口,就如身躯上别的地方一样,鲜血淋漓,裁决神袍四裂,然而就在血水之下,在伤口深处,有金线闪耀。
这根金线,这些金线,便是她与普通修行者最大的区别——修行界无数强者,她和宁缺是真正的异类,他们是真正的狠人。
她修道如痴,痴者狂也,她没有痴狂到无视生死,但她痴狂到把自己的身体修成了一把剑,那才是她真正的道剑。
裁决神袍裂了。
剑鞘裂了。
她,这把剑,正式出鞘。
金线,美妙地弹起,曼妙地飞舞,轻轻柔柔来到熊初墨的手掌上。
与巨掌相比,那道金线,比秋天最细的稗草还要细柔。
但那是她的本命,比最锋利的剑还要韧,不可断,不可绝。
嗤的一声轻响,熊初墨将要触到她肩头的食指上,多出了一道细细的红线,血水从线里溢出,瞬间便见白骨森然,然后断绝。
熊初墨的食指,如熟透的果实般,落下枝头。
熊初墨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眼瞳深处,涌出无尽的痛楚。
他瘦削的脸庞上,涌现出无尽愤怒。
然后,瞬间尽数归为平静。
他面无表情,手掌继续下压。
便是五指尽断,手掌齐腕而落,他也要把叶红鱼拍死!
因为这是最好的机会。
然而,叶红鱼不可能再给他机会。
叶红鱼闭眼。
紧接着,她敛了全部的剑意。
残破的裁决神袍,如枯叶般卷起,裹住她的身躯。
一丝剑意,都不再泄出。
甚至连生机都不复存在。
前一刻,还像是一把剑的她,这一刻,变成了无知无识的顽石。
就像是多年前,魔宗山门外明湖底那些布满青苔的顽石。
那些顽石上刻着两道剑痕。
更多年前,那些剑痕是轲浩然留下的。
后来,有些新的剑痕是她留下的。
现在,她把自己变成了那些石头,身上的伤口,亦和剑痕一般。
她想做什么?
不及思考,更来不及分析。
熊初墨的手掌,终于完全落在了她的肩上。
喀喇一声巨响,她的肩骨尽碎,鲜血狂飙。
熊初墨不解,赵南海不解,不解她为何宁肯重伤,也要承受这一击。
便在这时,神殿那头的中年道人,抬头看了一眼。
……
……
她就像颗真正的石头,被来自天穹的力量击飞。
力量,决定速度。
她承受了无人承受过的力量,便拥有了难以想象的速度。
除了无距,人世间再没出现过这般快的速度。
她在裁决神殿里飞掠,残破的裁决神袍拖出道道残影,与空气剧烈地摩擦,甚至开始燃烧起来,顽石便变成了陨石,拖出了火尾。
或者,这也是火凤的另一种形态。
从进入裁决神殿后,中年道人便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
直至此时,他终于抬起了头。
他抬头看殿内的神辉海洋,看光影之间那道身影,看那颗砸向自己的陨石,看那只沉默而肃杀的火凤,想明白了她要做些什么。
叶红鱼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
不是赵南海,也不是熊初墨,就是他。
与赵南海的神术比拼,只是热身。
硬接熊初墨的天启,只是加速。
这两大强者的全力出手,对叶红鱼来说,只是借势。
她不惜身受重伤,也要把自己的状态调到最强,最狂暴的那一瞬。
为什么?就为了杀死自己?
叶红鱼来的太快,中年道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她便到了。
火凤燎殿,陨石降世。
即便是观主在场,也无法避开。
中年道人发现,观主还是自己,依然低估了叶红鱼的能力。
年轻的裁决神座,真的是万法皆通的天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