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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着,拍了拍腰间的百辟刀,马天武道:“那丁大人拜托楚将军了。”抽出刀来,往空中一扬,叫道:“来人,我们上!”
所谓名将,不是本身本领非凡,或者只能统率精兵,而是用好每个人,人尽其材,物尽其用。此时我突然想到了当初太子说音律和兵法暗合时的话来了。那一席话多半是文侯教他的,不论音律是否真和兵法暗合,这话确是有理。能用精兵不是名将,能将劣势也转化为优势,才可称得上是名将。
而我现在也已经可以初步称为名将了吧。
我心中不觉得意。我一直想做一个名将,但当初官职太卑,后来又一直听命于文侯,只有此时才真正的独挡一面,我也隐隐窥到了“名将”的影子。
此时海贼进攻受挫,已经败逃,冲过八阵图的那十几个海贼更是慌了手脚,已无战心,纷纷逃散。但这岛实是不大,不逃还能支持一阵,此时一逃,被马天武他们一刀一个,杀了个干净。其实马天武手下的二十多人本领不强,原本不会如此轻易取胜的。我又一扬手,喝道:“合!”
随着一声令下,前锋营两支又合到一处,仍然成为一个八阵图。我大声道:“钱文义,有受伤的兄弟么?”
钱文义在阵中道:“七人受伤,还撑得住。”
两番进攻,海贼被我们杀了不下五六十个,我们才伤了七人,这场仗可谓战果辉煌。海贼也被我们这等出乎意料的战力惊呆了,逃回小船上的海贼呆呆地停在海面上随波起伏,既不进,也不退。我道:“好的。我们人手不足,让弟兄们无论如何都可挺住。”
如果是平时,我可以让替补的士兵换上,但现在人手太不够了,只能让他们再顶下去。现在海贼连着吃了两个亏,不知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动作,我正在想着,忽然那些海贼船上发出一阵喧哗,海上的小船纷纷向本船划去。
出什么事了?我吃了一惊。看海贼的样子,似乎遭到了突然袭击,可现在有谁会来援助我们?我大为疑惑,向身后道:“出什么事了?”
身后是丁御史他们。他们登上了这礁岛的高处,倒是颇为自在,正在歇息,听得我的话,有个人看了看,叫道:“有艘船从那边攻过来了!”
有船?我吃了一惊。这船从哪里来的?看海贼的样子,来船是帮助我们的。如果朴士免脱身而走是去求援,那援助来得也太快了点。我心中突地一亮,叫道:“是朴将军么?”
那人看了看,叫道:“正是,正是我们的船!”
是朴士免回来了!此时我恍然大悟,朴士免原来并不是抛开我们,而是绕着这小岛转了一圈,从另一边杀过来。他牵制了一半海贼,这回又是船头对准这里,攻打我们的海贼反倒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来朴士免打的是这个主意!他一定发现这岛太小,便已想出这等对策来的。我心中一喜,叫道:“朴将军杀回来了,大家放心!”
前锋营中登时欢声雷动。此时天驰号已经疾冲过来,攻打我们的那几艘海贼船显然没料到天驰号会在后方出现,正在慌乱不迭地起锚,但哪里还来得及。他们的船本就没有天驰号大,一艘靠得最近的海贼船被天驰号一下撞中,天驰号的冲角将那海贼船的船头都撞了下来,一艘船几乎被分成两半,船上的海贼叫骂着纷纷落水,从船上下来的海贼坐的小船也被大浪激得起伏不定。天驰号撞沉了这艘船,此时正向另一艘撞去。那船正在拼命让开,却也来不及了,天驰号的冲角在那船的侧舷划过,船板登时纷飞,侧面被撞了个大洞,这艘海贼船也向一边侧下。虽不曾沉没,也已岌岌可危。
岛上的人欢声雷动,叫得最响的倒是丁御史的随从们。我嘴角也浮起了笑意,朴士免真不愧为李尧天的爱将,海贼人数虽众,但我们水陆并济,海贼已乱了阵脚。虽然还不能说我们已稳操胜券,但现在我们多少已经扭转了一些战局,接下来就要看海贼能支撑多久了。如果他们越来越乱,我们说不定真能取胜。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不要乱了。我高声道:“就地休息。”自己拣了块石头坐下,看着海上战况。
天驰号将第二艘海贼船也撞翻后,另外几艘海贼船都起锚散开,追着天驰号的近十艘船与这几艘合在一处,慢慢移动,开始重整队形。这样一来,天驰号已不能势如破竹地冲进去了,速度也一下放慢,顺流而行。
如果象战时一样检点战果,我们一艘战船,一百六十余人对近二十艘海贼船,千余海贼,已破四艘,伤一艘,斩首两百多,自己损失不过十多人,可谓大获全胜。可惜战事还没结束,如果最终我们全军覆没,即使杀掉了一大半海贼,这一个胜仗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意义。
现在主战场又转移到了海上,我们倒轻松下来。我从怀里摸出块干粮,慢慢地嚼着,一边看着天驰号的行动。这艘巨舰移动灵活,几乎不敢相信那船上的士兵已不满百人。在船上恶斗一场,到了岛上后又心悬一发,现在稍微松懈一点,便觉得肚子饿。这时马天武回来了,他身上满是血迹,脸上都沾着几块血痕。我掏出块干粮道:“马大人,要吃点东西么?”
他接过来道:“好的。”啃了一口,苦着脸道:“这么硬,这么干,你也吃得下?”
前锋营是吃惯了苦的,吃些干粮,喝点清水,也当得一餐,马天武是督察院巡检,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官,平时也定是养尊处优,肯定吃不惯军粮。我道:“在高鹫城时,要有这个吃,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马天武没说什么,坐到我身边,狠狠咬了一口,从身边掏出一个小瓶子来道:“来,喝口酒吧。”
我本想拒绝,但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抿了一小口。他的酒倒是很不错,喝下去身上一股热意。我还给他道:“少喝点,说不定还要有一场恶仗。你让你的弟兄们也抓紧时间休息。”
马天武站起来,高声道:“大家快休息,能吃的吃一点,定要保护好丁大人。”这最后一句是他加上去的,看来他做官是深得其中三昧,随时不忘拍马,这一点我是远不及他了。
马天武说了一句,又坐下来道:“楚将军是从高鹫城回来的吧?你们这些高鹫城回来的人后来都升官了是不是?”
我摇摇头道:“也没有。逃回来一千多,能升官的只是少数,很多人仍然是普通士兵。你看,这儿三十个前锋营中,就有几个是从高鹫城逃回来的。比比他们,我这个偏将军实是心中有愧。”
马天武怔了怔,可能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他道:“楚将军,别这么说,您英勇无敌,下官在帝都时便听得过,楚将军是帝国新晋的少年将军,立功无数,心中佩服得紧。此番能与楚将军一同出征,日后与犬子说起我曾与楚将军并肩作战,下官与有荣焉。”
他这番话倒没什么官腔,很是真挚。我有点感动,道:“多谢马大人。眼下,还是奋力一战,保住性命再说。请马大人放心,前锋营与你们共进共退,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马天武笑道:“楚将军,我们虽然同舟这许多日,今天才算真正认识。好,得与楚将军这等少年英雄相识,此生不虚!”
我笑了笑,正待说什么,边上有人忽然叫道:“海贼又要进攻了!”
我们只有一艘船,但朴士免指挥得法,海贼损失惨重,恼羞成怒之下,这次进攻全部对着天驰号。一看到十几艘海贼船向天驰号逼去,我不由一惊,猛地站了起来。
天驰号方才绕着小岛转了一圈,靠的是士兵在内操桨,才能不被海贼追上。现在他们一定也已精疲力竭,这一次如果故技重施的话,还能逃得脱么?海贼一旦追上来,他们的报复一定会极为可怕,船上的水军团一定会尽数身首异处。而天驰号一破,我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马天武也已发现海贼的举动,叫道:“怎么办?”
我沉吟了一下。现在最好的办法是我们上船去助战,但是前锋营要上船还容易些,丁御史他们要再上船却难如上青天了。到了这时候,我只觉心中一阵茫然,举棋不定,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想了半晌,道:“我们静观其变,相信朴将军的手段。”
朴士免可以击破一两艘海贼船,但这也毕竟有个限度,要让他以不足百人之众与同样精于水战的上千海贼对敌,取胜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马天武怔了怔,道:“也只有这么办了。唉,袖手旁观,真是担心死人,天也要黑了。”
“天黑了?”我吃了一惊。说实话,恶斗到现在,我都已经忘了是什么时辰,只记得海盗出现时还是上午,难道我们已经斗了一整天了?在船上计时还有水钟,现在上了岛,天边又是乌云密布,看不到日色,实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不过天色的确已经越来越黑,也不知是到底因为天晚还是有云。
海贼已在向天驰号逼去,我们紧盯着海贼的船头,心头已悬了起来。这一次海贼的船只保持数丈的间距慢慢逼近,看来他们对天驰号已不敢稍有大意,可朴士免不知为什么,竟然不再移动,反倒向岸边靠近了些。
朴士免是要我们上船接应么?我心中一动,急忙向下跑去。前锋营的三十人还在滩上列着八阵图,即使休息,阵形依然不乱。我跑到近前,叫道:“钱文义,钱文义!”
钱文义从队伍中出来,道:“统制,有何吩咐?”
“朴将军大概是要让我们重回船上增援吧,我们快准备登船。”
钱文义看了看船,摇摇头道:“不会,方才朴将军回来时,船上发了个旗语,让我们原地待命。”
“待命?”我叫了起来,“他有把握顶住海贼的这次攻击么?”
“顶半个时辰想来差不多。”
“半个时辰有什么用。”
钱文义微微笑了起来:“我们会有一支援军到来。”
我大吃一惊,道:“什么?有援军?”
钱文义道:“是风。”他的脸色已轻松了不少,又道:“这天气,再过一个时辰就会起大风了。海上的风浪可不比内陆,海贼这些小船肯定顶不住,朴将军将这块滩守住,海贼便如无本之木,绝对不能恋战,迟早会退去,不然会被风浪打得全军覆没。如果海贼的大本营离得远一点,我想不用半个时辰他们就得退了。”
的确,这个小岛只有这一块地方能下锚,朴士免绕了一圈,多半已将地形看得仔细了。海贼现在占尽上风,但只要在一个时辰里不能抢到这块滩涂,那他们的船便只能漂在海上,那可是极危险的事。可是,如果海贼孤注一掷,不惜代价也要来抢夺滩涂,朴士免再守半个时辰问题不大,但要再守一个时辰就未必能行,一旦被海贼抢在风暴到来之前抢占滩涂,那我们还是败了。我道:“万一他们死战不退呢?”
钱文义一怔,沉吟一下,道:“要看水军团的战力了。如果海贼半个时辰后还不退,那就是你死我活之局,要么是海贼全军覆没,要么就是我们。”
这样的结果我实在不愿去面对。我道:“现在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忙?”
钱文义想了想,叹道:“如果能有火药,那我们还能帮上个忙。可现在,我们也只有在一边看着。只望海贼不敢取此下策。”
这的确是下策。我心急如焚,可钱文义出生在海边,对于大海,他知道的比我要多得多,他也这么说,我更没什么好办法。我喃喃道:“总不至于走投无路吧?”
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