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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邓沧澜、毕炜、邵风观这些现在最受文侯信任的将领,同样只是文侯的一件工具。
我回头看了看。一条山道曲曲折折,已掩映在乔木之中。满山俱白,唯有那条山道是一线黑色,隐隐约约。
回到住处,我已经没心思躲在家里喝酒吃菜了,将家中的事跟两个下人交待一下,让他们自行吃饭不必等我,自己打马到了营中。一到营中,里面倒是热闹得很,钱文义所带的人此趟差事大是得意,个个都发了一笔小财,一个个正在炫耀从五羊城带来的土产,那些没去的都在后悔不曾随我前去。我进了营中,钱文义正拿着一包荔枝干请众人品尝,曹闻道笨手笨脚地剥着荔枝,见我进来,曹闻道猛地站起来,喝道:“起立!统领,你来了。”
我道:“大家坐吧。”自己走到他们跟前,曹闻道抓过两颗荔枝干道:“统领,你尝尝,这荔枝干帝都倒是很少见的。”
荔枝晒干后成了黑色,与新鲜的荔枝全然不同,我手头也有一包,还没尝过,顺手拿过一颗,道:“这些天训练如何?”
曹闻道微笑道:“统领,你叫来的那诸葛中甚是得力,现在的前锋营比你走时更精锐了。统领,五羊城真有一种很臭的水果么?他们居然爱吃?”
五羊城稀奇古怪的水果很多,还有那种虫子撒上盐化成的沁碧兰浆,想必曹闻道更是闻所未闻,我也没注意到底有没有一种很臭的水果。现在没心思说这些,我道:“诸葛中人呢?”
“昨天老钱回来,他便缴令回去了。听说,邵风观的部队在前线甚是吃惊,现在天冷了,他们原想占个便宜,哪知蛇人的守御仍然很强,一点便宜也占不到。”
毕炜和邓沧澜这回是啃到硬骨头了。帝都破围这一战胜得太轻易,胜利后,所有人都有种轻敌之意,觉得蛇人并不地么可怕,现在战事又转为胶着,只怕对士气的打击更大,文侯因此也急着要找到新的克敌之策吧。我道:“让弟兄们好生准备,后天有事。”
曹闻道跳了起来,道:“后天?哈,终于轮到我们上前线了!这回可要让他们看看前锋营的厉害!”
我道:“还没有上前线,是一次演习。”
一听得是演习,曹闻道又有些泄气,钱文义却在一边道:“统领,是又有什么新武器了?”
钱文义的心思倒也缜密。我点点头道:“不错。此次太子以降,朝中诸位大臣都要来观看,前锋营负现守卫,不能出乱子。”
曹闻道叫道:“统领,你胆子也忒小了,放心吧,绝对不会有差错。”
差错自然不可能会有,纵然是华而不实的禁军,有五千人守卫,也足够了,文侯之所以不让禁军来守卫,恐怕是二太子之乱后,对禁军的改造尚未完成,他也不敢相信禁军三大营吧。只是演习过后,铁甲车一定会投入正式使用,如果将铁甲车交付前锋营使用,那我要指挥作战就必须做出相应的改变。
在营中看了一遍,诸葛中这人真个甚是仔细,营中军纪严明,营帐整整齐齐,看来我托付给他没错,如果只靠曹闻道一个人,不是驭下太严,便是军纪松懈了。只是想到后天就要看到一群死囚被屠杀,我就有种不舒服。陈忠在我营中养伤,他伤势虽重,此时也已好全了。和他聊了几句,看他仍然有些闷闷不乐,只怕还想着老上司邢铁风被杀之事,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了他几句。我本来想和曹闻道说一下陆经渔没有死的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
陆经渔自己也要忘了自己,那就不要让他活着的消息被别人知道了。
※※※
十一月一日。一大早起来,只觉甚是寒冷。昨晚下了一晚的雪,早上雪停了,外面雪已积得足有一掌之厚。我穿戴整齐,从马厩牵出了飞羽,赶到军营,点军赶往军校。到了军校时,天还刚刚放亮,操场上却仍然堆满积雪,在一边的台上已搭好了架子,摆好大大小小的交椅,正中的位置想必便是军校祭酒,当今太子的位置了。我看了一遍,向领我们来的杂役喝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将积雪扫掉?”
那杂役有点委屈地道:“将军,这是文侯大人特别关照过的,要我们不要把雪扫掉。”
文侯特别关照?我马上回过味来。的确,实战中当然不可能有人给你把雪扫干净的,文侯是故意留着积雪,看看铁甲车在雪地中能不能发挥应用的效用吧。
我们等了没有多久,文侯已率领一队人来了。在他身后,我看到李尧天和吴万龄也在。我打马上前,到了文侯跟前,滚鞍下马道:“大人,末将楚休红在此恭候。”
文侯从车上走下来,看了看操场,微笑道:“不错不错,很会办事。楚休红,你来得倒也早啊。”
我道:“末将受命在身,不敢怠慢。”
文侯扫视了一眼周围,道:“好,你随我上台,等候殿下到来。”
在台上等了也没多久,百官就陆续而来。让我惊奇的是,居然兵部尚书路翔也在其列。路翔身为兵部尚书,本来掌管兵事,但他早已被文侯架空,二太子叛乱,他的长子路恭行是二太子第一谋士兼战将,结果死在那一役中,幸亏路翔见机,没有被文侯抓到把柄,加上他是帝君最宠爱的江妃的表兄,因此事后没有夺他的兵部尚书之职,只是权力更加空了,这个兵部尚书等如闲职,这已是公开的秘密,这想到这回他也来了,大概表面上太子以降百官都来观看演习,路翔名义上还是重臣,也躲不掉吧。兵部尚书名义上还是四部尚书之首,他到了文侯跟前,仍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道:“文侯大人,下官路翔参见。”
文侯却也满面春风,道:“路兵部,令郎未曾同来么?”
他说的令郎自然不是指路恭行了,只是这话实有讥刺之意。路翔却如不觉,仍然微笑道:“犬子学业繁忙,加上他生性不喜兵事,因此未来。”
这时一个通事官骑马过来,叫道:“太子殿下到!”文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道:“殿下来得好快。路兵部,我们一起去迎接殿下。”
路翔仍然微笑道:“文侯大人请,下官紧随其后。”
太子今天倒是来得甚早,我们刚迎到门口,太子的十马大车已经驶进军校门口。文侯迎上前去,跪倒在地,我们也全都跪了下来。地上的积雪已被踩实了,倒也没有什么泥水,只是跪下时双膝冰凉。文侯高声道:“微臣等恭迎太子殿下圣驾。”
太子从车中走了出来。今天他穿的是一件极为华贵的白狐皮大氅,在雪地上,他齿白唇红,丰神俊朗,倒也大有风度。太子走了马车,扶起文侯道:“甄卿请起。今天又要我来看什么啊?”
文侯道:“恭喜殿下,铁甲车已然试制成功,今日请殿下过目。”
太子“噢”了一声,道:“铁甲车?这是件新武器么?”
文侯道:“不错。此为破敌之利器,不久前方才试制成功,威力甚大,此诚帝君与殿下之洪福。”
太子看样子对铁甲车也没多大兴趣,微微叹了口气,道:“好吧,甄卿,让他们快点开始。”
等他们都坐好了,文侯对边上一个亲兵低声说了两句,那亲兵走到台边,取出旗子挥了两挥,却见从一边有十几个士兵押着二三十个人出来。这些人衣衫褴褛,身上还戴着镣铐。太子奇道:“这些人似是囚徒啊,要做什么?”
文侯微笑道:“禀殿下,这是微臣从天牢中提出的三十个死囚。为演示铁甲车威力,微臣已向他们承诺,若他们能击溃铁甲车,则免除他们的死罪,今日他们定会全力以赴的,请殿下观看。”
太子提起些兴趣,道:“让他们真打啊?哈哈,只是甄卿,可要防着点,这些死囚放开了,若是狗急跳墙可不得了。”
文侯道:“请殿下放心,微臣已命楚休红将军的前锋营负责防备,万无一失。”他转过头,对我道:“楚休红,你下去,加强戒备。”
我跪下行了一礼,道:“遵命。”走下了台子。说实话,我实在不愿和太子站在一处,宁可下去和前锋营在一起。这时有几个下人扛着些长枪大斧铁棍之类的武器进来,让那些死囚自己挑选顺手的武器,那些死囚正在掂着份量。我走到曹闻道边上,道:“曹兄,准备得怎么样?”
曹闻道正盯着那些死囚,这时吁了口气道:“还好,没有给他们弓箭,不然我们防起来要累得多了。统领,老钱在那边,你放心吧。”
我看了看曹闻道身边,陈忠正站在他身后。他是护旗的,那杆大旗极是沉重,只是在他手中如拈灯草,可他脸上仍是闷闷不乐的。我向陈忠招了招手,道:“陈兄,过来吧,你来给我押阵。”
陈忠抬起头看了看我,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道:“楚将军,多谢你,只是我还要护旗呢。”
他也知道我向文侯把他要过来的事了。邢铁风被杀,他那一军的军官大多也遭到清洗,与邢铁风靠得很近,参与叛乱的大多已被斩杀,陈忠其实也参与了叛乱,只是有我求情,他一点事也没有。我道:“把旗子插在地上吧,叫别人看着点,现在到底不是作战。”
陈忠答应一声,拍马过来。等他到了我身边,我小声道:“陈兄,不要多想了,世上事都是定数,由不得我们的。”
陈忠一怔,又道:“是,多谢统领开导。”
陈忠是个很念旧的人,也是个极讲信义的人。他心思虽然不够灵敏,但却是个最可信赖的人。而几次与他一共上阵杀敌,我们两人都配合得极好,有他凭一身神力守在我身边,我的胆气也壮了不少。我道:“小心点吧,以后在前锋营中,让我们一起好好干。”
这时那些死囚已经挑好了武器,镣铐也都解开了。虽然杂乱无章,也没个阵势,不过扛着武器便显得大为不同。曹闻道忽然小声道:“统领,你看,有两个死囚看样子不是俗手啊。”
他说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又高又大,比旁人都高出大半个头,身体极是强健,一看就是个厉害角色,另一个虽然也只是中等身材,体格很匀称,颇为英武,真想不到是个死囚。那高大的汉子挑的是一柄以前我练过的巨斧队所用的长柄巨斧,另一个则挑了一柄长枪,正拿在手上抖一抖,动作极是娴熟,看得出枪法甚高,想必本来就是行伍出身。别的死囚中也颇有几个还不错的,只是这两人最为惹眼。
不知他们犯了什么罪,不然,真是些出色的士兵。我暗自叹息,心知在铁甲车下,这些人本事再好也逃不掉性命的。
这时一阵号角响亮,一边的一道角门开心,一辆铁甲车开了出来。曹闻道还是头一回见,大吃一惊道:“那就是铁甲车?”
我道:“是啊。”
陈忠也惊道:“全是铁的!那些人就要和这辆铁甲车对战?那怎么打?”
那些死囚只凭手中的武器,无疑是以卵击石。我一阵烦乱,几乎有点不忍看,却也只能冷冷道:“看吧,反正那也是死囚。”
那些死囚也惊呆了,大概只知道要和什么“铁甲车”打,没想到这铁甲车几乎是整块坚铁,便是用巨斧去赶,顶多也只能砍出道印子来,只怔得一怔,铁甲车已到了他们跟前,“刷”地一声,从车上射出一阵箭雨。这还是怕误伤过在圈外的前锋营吧,没有用雷霆弩,但即使是普通的弩箭,在这样的距离也是血肉之躯挡不了的,登时有五六个死囚中箭倒地,鲜血直流,没中箭的吓得倒曳兵器四散逃开。
忽然,那巨汉一声大喝,不退后进,向铁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