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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第3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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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了一惊;却见文侯正带着两个人过来。他现在已经升为公了;只是在我心中仍是习惯地称他为文侯。我迎上前去;道: “大人;末将楚休红有礼。”

文侯脸上没什么异样;满面春风地道: “楚将军请起。经年不见;楚将军更是英姿飒爽;俊朗不凡。 ”

虽然他说的是好话;但我依稀听得出他话中的嘲弄之意。我不由有些讪讪;但仍然毕恭毕敬地道: “大人;末将公务繁冗;未能常至府上拜见;还望大人恕罪。”

文侯自然听得出我话中针锋相对之意;但他眼中毫无意外;只是打了个哈哈;走到帝君跟前;一躬到地;道: “陛下;臣甄砺之见驾来迟; 望恕死罪。”

帝君也是满面春风;道: “甄卿晚来;当罚三杯了。哈哈;甄卿;听说你最近新谱一曲;不知可否一聆?”

文侯当初辅佐太子与二太子争位时;是以一个弄臣的形象出现的。那时在饮宴时;凑趣为太子吹个曲;是常事。自从二太子被扳倒;文侯就不再有这种举动了。但现在谁都明白帝君与文侯已经决裂;帝君却又如当初一般要他吹笛;那已与当初太子要文侯吹笛的性质不同了。

帝君是要折辱文侯!

文侯略略一怔;却只是一笑;道:“陛下有命;臣不敢辞。只是臣技拙劣;有污陛下天听;臣之罪也。”

帝君道:“甄卿太谦了。还是先落座吧;联当一闻甄卿妙曲。”

文侯一到座前;邵风观他们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齐齐过来向文侯请安。文侯对这几个先后背叛了自己的心腹之将却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仍是谈笑风生;但我却能依稀觉察他眼里那一丝痛恨。我刚坐下; 杨易忽然在身后轻声道:“都督;小心大人背后那人。”

文侯背后那人?我呆了呆;不由抬眼看去。刚抬起眼;却与一个怨毒的眼神相撞。那人一见我看过来;马上便掉过眼神;但那一瞬间我也已经认出他来。那人正是当初那个叫叶飞鹄的工部小吏;此人因为为水军团设计出螺舟;破格提拔;从工部调入水军团为随军工正;不知什么时候成了文侯的随从。这人技艺高明;却因为脾气很坏;在工部一直沉沦下僚;是文侯一手提拔他的;他对文侯也定然感恩戴德;对于我这个曾名列文侯门下四将之首; 却率先背反文侯的人一定痛恨之极。

帝君招了招手;一个黄门捧着一个开了盖的银盒走到文侯跟前;里面放着一枝竹笛。事已至此;文侯不吹也不行了。他捻起那支竹笛;忽然一怔;呆呆地打量着。帝君微笑道: “甄卿;此笛为句罗王所供;名谓‘万波息笛’。此笛一响;相传可息海上波涛。甄卿妙技;朕当洗耳恭听。”

文侯道:“陛下;此笛乃是国宝;臣不敢冒渎。 ”

帝君哈哈一笑;道: “此笛旁人不敢吹动。但甄卿乃绝世人物;岂有不可;但吹无妨。”

文侯又怔了怔;道: “那微臣有僭了。”

他拿起笛来;却极是怪异;只用右手两根手指捏住一端;走到了座位一侧的一株梅花之下。那株梅花开得甚是繁茂;文侯其貌不扬;身材也不高;但一站在树下;竟是渊停岳峙;隐隐有帝王之姿。他用两根手指捻着笛子举起来; 手指也不按在笛孔上; 人离笛子尚有一尺多遥; 便鼓气吹去;那支笛子忽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啸声。

他竟是隔空吹响了笛子! 这等本事;便是帝君这个吹笛圣手也不由动容。平时吹笛都要按动笛孔方能发出不同音色;但文侯的手指碰也不碰;只将气息凝成一线; 单以气息强弱就发出了不同声响。他吹的这支曲调虽然简单;但音色变化极多。笛声向以清丽见长;但文侯这支曲子却如风起云涌;悲壮激昂;一瞬间;恍如天风海雨逼人。

帝君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大概他要折辱文侯;没想到却被文侯折辱了。现在我虽与文侯分道扬镳;但听着这支笛曲;不禁心生神往。文侯纵

然有千般不是;他终究是一个绝世人物。我的心里乱成了一片;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当初在文侯麾下与蛇人在帝都城外血战的情景;一时间觉得离开文侯;实是一步大错。假如文侯才是帝君;那么这个帝国一定比现在要好得多了。

笛声越吹越高;忽然发出“喀”的一声。这声音极为刺耳;我只觉心里忽地一空;翻江倒海般极是难受。定睛看去;却见文侯手里的笛子已裂成两半;而帝君那边席上的一树的梅花已有大半吹落;空中尽是血点也似的花瓣;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扫过。帝君身边的一个黄门忽地张开一把黄罗盖;将帝君遮在下面。这黄罗盖是为避风雪而设;今日天气晴朗;先前只是收在一边;那黄门动作极快;手势也极稳;竟是个长年练习拳脚的好手。他出手及时;花瓣纷落如雨;尽洒在黄罗盖上;帝君身上却未沾得一片。

文侯踏上一步。帝君见他走近;面色大变;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身后两个黄门忽地抢上;挡在他身前。此时的文侯眼里;竟然也有了杀气!

我大吃一惊;万料不到还有这等变故;站起来道: “大人笛技;当真妙绝天下。”

被我一叫;邵风观他们与五部尚书也全都站了起来。丁西铭尤其赞不绝口;他甚有才学; 引经据典地夸赞。帝君此时面色已然平复;笑道: “甄卿;你这支曲子当真厉害;小邦敝物;竟然抵受不住。 ”

花瓣已然落尽;文侯此时面色倒已平复;微笑道: “陛下见笑了。臣此曲;名谓《龙吟谣》 ;可惜这万波息笛竟当不得臣一吹之力;竟致碎裂;实臣之罪。”

帝君又笑了笑;道: “只是此间已乱;来人收拾了;去竹园重开吧。” 他的笑容有些勉强。

松竹梅号称岁寒三友;阳和苑也有岁寒三园。在竹园里重开宴席;倒没出什么事;但我也发现事态有些不对。

胡乱吃完了;各自回去。这几天我都在军中歇息;到了军中;让人烫了点酒;上了些可口菜肴;叫齐了诸将同乐。帝君之宴虽然清雅;实在食不甘味;而且也吃不饱;倒是回到军中;与众将胡吃海塞;吹牛聊天;更让我自在。

刚喝了几口;却听得有人笑道: “楚兄好兴致啊。”正是邵风观带着个从人挑帘进来。我又惊又喜;站起来道: “邵兄;你也来了;请坐。”

邵风观拿起桌上一支牙签;扎了块牛肉嚼着;道: “白天吃得不饱; 知道你这儿有得吃;我来做个不速之客。这牛肉不坏。虽然上不得台面;我辈武人;还是吃这个好。”

我笑道:“行了;你这个人食不厌精;也会说这话。 ”

他为人精细深沉;照理和我性子完全两样;但我与他总是最为投缘。

邵风观咽下了肉;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马上就要回去了;现在来向你辞行。”

我呆了呆;道:“这么快么?”

邵风观道:“是啊。”他向周围诸将团团作了个揖;道: “众位兄弟; 邵某失礼;还请海涵;先自罚三杯。 ”

邵风观酒量甚宏;谈吐也风雅有趣;在席上谈笑风生。只是大概白天黄封御酒喝多了;现在喝了几杯便醉态可掬。我见此有些担心;道: “邵兄;你还是别喝了;小心点。”

邵风观头转了转;苦笑道: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楚兄;冒昧请你领我到你的营房躺一躺去。”

邵风观大概真的醉了;不过叫他亲兵扶他去未免失礼;我扶起他道: “小心点。”

在军中别的事我都能与士兵同甘共苦;唯有这住宿;我实在受不了与士兵们杂处;因此我的营房设在辎重营处;闹中取静;现在军中吃犒劳;人都在聚餐;这里更是冷冷清清;声息全无。到了我的营房;我刚要扶他躺下;邵风观忽地站直了;微笑道: “楚兄。”

他现在哪有半点醉意。我有点莫名其妙;道: “邵兄;你弄这些玄虚做什么?”

邵风观从怀里摸出一个卷轴;扔给我道: “帝君密旨;你看看吧。”

邵风观对什么事都无可无不可;居然如此传达密旨。我一怔;打开来看了看。字也不多;三两眼便看完了。待看到最后一个字;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帝君要我严阵以待;紧密注意;近期将要对禁军三营整治;所以要严防帝都出现骚动。现在兵员不足;禁军三营经过整顿;现在近卫军、五大营和执金吾的战力虽与当初不可同日而语;但兵力有所下降;近卫军和五大营都缩编为五千;执金吾则为三千。我道: “陛下对禁军也要下手了?”

邵风观点点头;道: “禁军中有不少是大人提拔起来的;属于他的心腹之人也不知有多少。大人还在;陛下不敢对禁军动太多;但卧榻之旁有这么个大患; 终究寝食难安。陛下让我过来;本来是为主持此事; 可惜今日未能得手;我再呆下去;大人只怕会铤而走险;所以他要动用你这支兵力。”

我大吃一惊;道:“今天陛下对大人动手了?”

邵风观眼里闪过一丝嘲弄之意;道: “楚兄;你也真是厚道人。”

我迟疑着道:“是那支万波息笛?”

“正是。”邵风观冷冷一笑;“那笛子里装着玄冰魄;这种东西沾热即化。大人若是寻常吹奏;热气一入笛腹;毒气立即散发出来;神不知鬼不觉便干掉他了。可惜大人终究不是寻常人;我早就说过这种诡道是行不通的;大人自己便是诡道大行家; 何况是这种情形。计是好计; 可惜用迟了一年。”

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今天文侯吹完笛;帝君头顶的梅花会纷纷飘落了;而帝君也面色大变。假如当初帝君未曾下手便用此计;文侯只怕真会上当;但现在文侯已是加意提防; 再使这等诡计便会弄巧成拙。幸好今天文侯反击也失了手;不然中招的反是帝君自己。我沉吟了一下;道:“那一年前为什么不这般下手?”

邵风观笑了笑;道: “陛下和张龙友的事;我们怎么知道。何况毕胡子不是轻易上钩的人;那时我们又正豁出命去与蛇人死战;帝都全是大人的天下;那时大人要下手;倒是手到擒来;大人也错失了良机;哈哈;各输一招。”

我心下释然。这一类阴险的计谋要实现原本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的;时过境迁;终究难成。我叹道: “其实大人也应该没有反叛之心吧。不然;他早该动手了。 ”

邵风观鼻子里又是哼了一声;我道: “怎么了?”

“时也;运也。大人不是池中物;他被陛下和张龙友整得那么惨;哪会不起二心的。 ”邵风观长叹了一声;拍拍我的肩道:“楚兄;你的运气实在太好。看你现在的样子;我几乎不敢相信你居然活到了现在这位置。”

我不由苦笑;道: “也许;因为旁人都不会防我吧。”

邵风观脸色突然一变。我的心也一沉;道: “怎么了?”

邵风观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 “楚兄;我收回刚才的话;你将来一定活得比我长;活到这位置是实至名归。 ”

我笑道: “行了行了;何前倨后恭如此。”

“不是拍你的马屁; ”邵风观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你不蠢;人也够精细;何况你还有个最大的武器;就是让旁人以为你这人忠厚老实;却

不知你对旁人总是防备万端。说到底;我是把刀子拿在手上;你却在袖子里藏着一把吹毛立断的利刃。 ”

我笑骂道: “你把我也说得太阴险了吧;我哪有这样子。”

邵风观正色道: “也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的实力。就像我们同时离弃了大人;但大人恨的却是我;对你他仍然怀有希望。 ”他突然凑

近了;低声道:“说实话;楚兄;现在你有没有心思重回大人帐下?”

我吃了一惊。帝君把他当成与张龙友不相上下的心腹; 这次对付文侯;便连我都不知道;可是邵风观内心居然仍然有二心。 我也低声道: “你

怎么说出这等话来?”

邵风观耳语似地道:“陛下与大人已经马上就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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