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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平也死了。萧子彦心中一阵痛楚。此番七架飞行机升空,只怕要全军覆没。共和军有了飞艇,已是如虎添翼,难道真没有办法对付么?
那架破了的飞行机斜斜荡过来,越来越近,“呼”一声从身边掠过,正是严平的飞行机。只一眨眼的功夫,萧子彦也已看到在那飞行机上,居然有三个人!有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攀在飞行机上与严平纠缠在一处,严平的副手瘫在座位上双眼发直,也不知是生是死,严平浑身是血,死死抓着那老人的手腕,两人虽然同在坠下,却还是死斗不休。
虽只短短一瞬,萧子彦也觉得身上一阵阴寒。共和军居然会如此不顾一切地反击,那老者身上还系着一根绳索,只怕是攀在飞艇顶上策应,怪不得汤维在轰天雷上绑了箭矢仍然无效。萧子彦一咬牙,猛地一拉机括,飞行机的机头抬了起来,斜着直入云霄。
手头已无轰天雷,但绝不能功亏一篑!萧子彦已拿定了主意,汤维仍然扭头看着。那老人身上的绳索不短,严平的飞行机下坠到绳子快要绷直时,忽然从中一分,绳子末端带着一个小黑点象另一端飞去,严平的飞行机却直直地往下掉落。
严平还是输了!他心头一沉,却听得萧子彦沉声道:“小汤,别丢了风军团的脸!”他正想回答一句,飞行机却又是一震,调整了方向,猛地向那飞艇冲去。
※※※
当那飞行机快要撞上飞艇时,老人猛地跃起。此时相距已不过一丈许,他跃起时又借了飞艇蒙皮的弹性,这一撞几乎将他周身骨头都撞碎了,那飞行机却也被他撞得失了准头,打着转侧飞出去,擦着飞艇下落。
严平没想到敌人竟然会如此舍命攻击,一撞之下,机括也被撞得七零八落,当胸如遭铁锤猛击,一口血猛地喷了出来。迷迷糊糊中只觉有人抓住他的胸口,他眼睛虽已看不清,胸中豪气却也猛地升腾,心道:“好歹也要拉个垫背的!”一把抓住了撞上来的那人。刚一抓住,手臂便是一阵剧痛,已是中了一刀,但他已有死志,哪肯放手,只是死死抓住。
老人一撞之下,自己也已七荤八素,但那飞行机却也转了方向,没能再撞中飞艇,心中正自一喜,却觉那风军团士兵猛地抓住了他。老人本已计算周详,他身上绑着绳子,虽然危险,还是可以回到舱中,没想到那风军团士兵竟然抱住了他不肯放手。他身上绑得绳子甚长,但飞艇有数百斤的份量,那风军团士兵死不放心,绳子放到尽头,岂不是要将飞艇都扯下来?他心中大急,手中还握着腰刀,举刀砍去,可仓猝之下砍不断那风军团士兵的手臂。眼看绳子马上就要被扯直了,他心急之下,只是举刀猛砍。忽然腰带一紧,几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勒成两段,身体却是一松,猛地被弹了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终于将敌人的手臂砍断了!他心中一宽,身体却如绑在绳子末端的一颗小石子一般猛地甩上去,重重打在飞艇气囊的另一边。这股力量也大得异样,幸亏飞艇的蒙皮极有弹性,若打上的是一片山崖,这一击之力足以将人打成肉酱。这老人本领非凡,心知落再掉下去被荡到另一边,纵然曾望谷能将自己救回,恐怕也自己也先得把命送了。他眼前虽什么都看不清,出手却快,右手的刀也来不及要了,双手一把抓住了飞艇表面上的绳索,死不放手。绳子是上好麻筋搓成,里面还缠有头发牛筋之类,极是坚韧,快刀难断,上面又涂过一层黑油,甚是光滑,这老人体重也不重,但双手掌心还是被擦去一层皮,鲜血淋漓。
刚贴到飞艇上,飞艇又是一震。方才那老人摔在飞艇上时,整个气囊也震了一下,但现在却要剧烈得多,整个飞艇都侧到一边。他吃了一惊,手足并用,向上攀去。此时他已无多少体力,用尽了浑身之力,才算探出头来。刚一探头,却看到飞艇顶上多了一架飞行机。
这飞行机斜斜插在飞艇上,并没有把飞艇的蒙皮弄破,只是被绳索缠住了,飞行机上的两个人正拔刀对着绳子乱砍。
原来是这样……
老人心头雪亮,已明白敌人用意。气囊一旦被破坏,飞艇自然无法再浮在空中,但飞行机只要没有损伤,仍然可在空中飞行。这两人打的是这样的主意,虽然是敌人,这老人也不禁有点赞叹他们的胆略与武勇。
如果自己没在飞艇顶上,只怕敌人计谋真会得逞。他们现在大概还不知道飞艇升空是靠内胆的浮力,但只要割开蒙皮,这秘密当即能够发现。幸好那些绳索坚韧异常,那两个风军团的兵刃虽然锋利,却一时割不断绳子。
即使死,也不能让他们得逞!
老人伸手到腰间解开了绳子。这绳子是系在飞艇的左边的,现在他被甩到了右边,长度已经只够他刚攀到顶部。有绳子拴在身上,多少安全一些,方才将那架飞行机撞下,也幸亏身上绑着这根绳子才算逃得一命,但此时他已准备孤注一掷了。
风越来越大,云层也越积越厚。那两个风军团士兵正专心砍着绳子,没有注意到边上有个老人正慢慢探出头来。
※※※
萧子彦的计划如此大胆,以至于将飞行机撞到飞艇顶上时,汤维还以为飞行机坏掉了。但飞行机降落得十分平稳,便是降在平地也不过如此,只是机头扎进绳圈中,被绳子缠得严严实实。
萧子彦等飞艇一停下,但解开皮带跳出来,道:“小汤,快出来!”
汤维心思极是灵敏,已明白萧子彦的用意。他也解开皮带出来,道:“萧队官,要是割破气囊,我们怎么回去?”
萧子彦露齿一笑,道:“公子赴宴,不醉即饱;壮士临阵,不死即伤。这些事,等以后再想吧。”
他一把抽出腰刀,伸手去割缠住飞行机的绳子。割破气囊后,飞艇定会直线坠下,要是飞行机脱不出身来,那他们可得给飞艇陪葬了。汤维也不再多问,拔出腰刀来便砍。只是那绳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黑糊糊地极其坚韧,刀子下去,竟然砍之不入。萧子彦道:“不要砍,用割!”
割开两根,飞行机已是摇摇欲坠了。萧子彦长吸一口气,道:“你扶住飞行机,我要割这气囊了。”
这时从下方忽然又传来几声巨响,汤维探头从一边往下看,叫道:“他们在炸左辅堡了!”
飞艇现在已到了左辅堡上空,正在往下投掷炸雷。共和军的炸雷似乎比帝国军的威力更大,腾起的火焰也更高,萧子彦喝道:“别管那些!”他举刀猛地刺下。
飞艇的蒙皮极有韧性,但毕竟挡不住刀子,萧子彦的腰刀在蒙皮上刺了一个孔,刀子直没到柄。一刺穿,从中冒出一股热气,但飞艇并没有象萧子彦想的那样掉下去。他吃了一惊,汤维也惊道:“怎么会没用?”
萧子彦喝道:“我就不信毁不了你!”他双手握住刀柄,猛地一拖,刀子在蒙皮上划出长长一道破口,登时塌了一块,但飞艇仍然没什么影响。
这是怎么回事?萧子彦怔了怔,正想扒开这缺口看个究竟,猛觉身边一股厉风扑过,只听得汤维大声叫道:“萧队官!”
有个老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掌正击在汤维背心。汤维正扶着飞艇,根本没有防备,被这老人一掌击得直飞出去。这飞艇表面十分光滑,汤维失了平衡,哪里还站得住,已滑了下去。
这一下摔下去,哪里还有命在?萧子彦也没来得及多响,飞身过去,叫道:“抓住我!”
他出手极快,一把抓住了汤维的手腕。但汤维滑下去时势头太大,把萧子彦也拖得在地上一滑。他的一脚猛地勾住一根绳子,咬牙道:“快用力!”
大敌在侧,这般去救汤维实为不智之举,但萧子彦实在不忍眼睁睁看着汤维送命。他左手拉着汤维,右手极快地划了个圈,五指一松,腰刀象一把风车般飞出去,直取那老人面门。
这是流华妖月斩中的飞星逐月。
老人一掌击倒汤维,伸手捡起汤维的刀子,举刀要砍,哪料到萧子彦的刀会脱手飞出,竟然如此之快。若是他体力全盛之日,自然不足为惧,但此时他也已到油枯灯烬之时,只来得及侧了侧腰,萧子彦的刀猛地砍中他的右半边脸,刀锋深深陷入肉中。老人疼得惨叫一声,仰面倒去,两手也胡乱抓着,正抓住了飞行机的尾翼。那飞行机原本就已经松动了,被那老人一拖,连人带飞行机都滑了下去,消失在飞艇的另一边。
萧子彦眼看着那老人和飞行机一同摔下去,他手上还抓着汤维,心头只觉一沉。
现在,他们和飞艇已经拴在一处了。
他猛地一用力,将汤维拎了起来。汤维死里逃生,满头冷汗,双腿发软,爬上来时已无法再站立,一把抓住一根绳子,整个人趴在飞艇上,道:“萧……萧队官,我们怎么办?”
下方又传来一声欢呼,却是左辅堡被方才一轮轰炸炸得七零八落,共和军已经攻入堡中。萧子彦闭了闭眼,心头一阵说不出的疼痛。他顿了顿,才睁开眼道:“弄破它!”
汤维默然无语。现在他们两人都在飞艇顶上,飞行机却随那老人摔了下去,弄破飞艇后,他们势必也要被活活摔死。汤维胆子也算大,但想想要被摔成肉泥,哪里会不害怕的。他象被拎上岸的一尾鱼般张嘴喘息了两下,又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才道:“好,我身边还有两支箭。”
腰刀都已失了,他们身边的武器只有这两支箭。萧子彦接过箭来,轻声道:“小汤,对不住了,要你陪我送死。”
汤维只觉胸中大有豪情,笑道:“萧队官,别这么说。人谁无死,为国捐躯,死得光荣!”只是他还站不起来,话虽说得豪气干云,人却仍然趴在飞艇上动弹不得。
萧子彦苦笑了一下。光荣么?也许活下来的人会这么说自己,但死绝不会是光荣的。
邵将军,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有点茫然地想着。
这时忽然有一道闪电从云端劈空打下。这道闪电有如一片金箔剪成的草叶,距他们只有十几丈之遥。飞艇因为刚掷下一批炸雷,上面的飞行机也滑了下去,又开始往上疾升,那道闪电简直就是从他们身边掠过的,萧子彦鼻子里也闻到一股异样的臭味。
风暴要来了。
他默然想着。风暴如果早点来,飞艇大概也无法出发了,战事必不会到现在这副样子。可是多想已是无益,他猛地拉开方才用腰刀割开的破口,向里看去。
里面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只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却又不是太烫。他不知道这飞艇的原理到底是什么,也许,是加热空气么?
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划过,伴随着隐隐的雷声。这阵雷是方才那道闪电引起的,但着闪电光,萧子彦终于看到里面的情形。
“钟将军!”汪荣见钟禺谷仍是默然不语,急得五内俱焚,叫道:“钟将军,不管你与马将军有何过节,如今大敌当前,不能见死不救啊!”
钟禺谷竖起双眉,喝道:“大胆!”他年纪虽轻,但晋升极快,现在已官拜下将军,身为东平城的主将,有谁敢对他这般无礼?断喝之下,汪荣也退了一步,仍然抬着头道:“钟将军,敌军正在猛攻左辅堡。一旦左辅堡失守,城池还能守御几时?”
丢了辅弼二堡,东平城门户大开。虽然不能说就此全无防御之力,但防守时更加吃力却也是事实。钟禺谷面上阴晴不定,扭头又看向左辅堡。在那儿,厮杀声越来越响,马耀先想必已在与他们进行白刃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