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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神圣之名,反倒成了众界众生求之不得的杀之器。
至于她为何会沦落到燕吹笛的手中,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他的前任师父皇甫迟。
自认门下的两名爱徒,乃人间无处再觅的龙凤,因此皇甫迟认为两名爱徒所用之器,理当应是神之器才匹配得上他们的身份,故特意为他们找来了一刀一剑,即是传闻中由火神亲手所铸的两件神之器,给了燕吹笛的那柄刀,唤作弯月,叫雷颐的剑,则是给了他的师弟轩辕岳。
这是数千年来,她头一回与雷颐重逢。
皇甫迟虽是将他们给了两名爱徒,但皇甫迟深知,在这两件神器里,分住了可以号今天下刀剑的刀灵与剑灵,为免刀灵与剑灵将会脱离刀剑之身在人间为非作歹,以往,历代各刀主与剑主皆将他们封印在刀剑之中,故而照做的皇甫迟,亦在他们身上下了个束缚之咒,企图将他们永远困在刀剑中供爱徒使用。
其实,要解咒并不难,难的是贪念。
历任得到他们的主人,皆为能拥有神之器而疯狂,脱离不了贪念的主人们,从无一人愿放开他们,只想永远地将他们据为已有,而皇甫迟,就是看中了贪念这一点,特意在他们身上下了个咒,咒有刀剑之主若是心中无名无利、毫无杀意,更愿主动解咒放开他们,他们才有可能重获自由的一日。但,她终究还是遇上了个淡泊名利、毫无杀意的燕吹笛,直至今日,她还记得当时他脸上那副鄙视的模样。我要一把厌倦杀生的刀干嘛?
对能让他名扬天下的杀之器不屑一顾?且在得到她之后,他也没有半点统御人间或众界的欲望?
这是她数千年来仅遇的怪人,但,却也是仅有的好人,是个她再等数千年,也等不到另一个的好人。因此即使在她重获自由后,她仍愿意承认这个主人,她亦愿意依他的要求,为他做任何他希望她代办的事。嬉飞过草丛间的流萤,在四暗的原上,宛如流过原上的一串萤星,正与夜空间横渡的星河衬映,被散着发倚靠在窗畔的她,在往事中浮沉之余,不免又再次回想起一张模糊的面孔。一张,数千年来,她力劝自己必须要遗忘的面孔。
点点不知愁的流萤,在窗外恣意欢闹,也许是感受到她的意绪,它们来到窗前,在她的目光下织组成一张脸庞,提醒着她,那些还残留在她心中的想念。她看了,忍不住屏住了气息,不愿回想反手合上窗扇。
犹记古老辰光中,桃花在星群与月亮的吟咏下落瓣无数,桃花树下……房内的烛火孤独地摇曳,将她孤单的身影拉映在素自的窗纸上,她低首看向自己这双伤迹斑斑,不知曾斩去多少性命的双手,回想起有着与她截然不同的际遇,数千年来仍保有神之器圣名的雷颐,她黯淡地垂下眼睫。
异域的风霜,年年复年年吹打在她的身上,一张张贪婪的面孔,一幕幕生生死死的过往,根植在她的灵魂里取代了一切、出入她的骨血中不能分割,令她早已不再是她。
这教她如何去见他?
自很久以前起,她就已不是雷颐所知的那个刀灵了……
“老朽是否曾见过你?”
日正当空,午时的阳光过于毒辣,行至野店歇脚的雷颐,独坐在店内一隅喝着水酒,但就在他才尝了两杯之时。一名不请自来的老者,来到他的桌畔与他攀谈。
正眼也不看他一眼的雷颐,兀自喝着酒,没理会他。
“能否请你喝杯酒?”语气里藏着不容拒绝意味的老者,又往前逼近了一步。雷颐微偏过脸,掂量的目光将来者打量过一回后,他邪邪一笑。
“你怕不怕死?”
没深究他话中意的老者,一点也不在乎地在他面前坐下,一双与年纪不符的凛凛精目,直锁住雷颐,“轩辕岳与你是何关系?”“仇人。”他四两拨千斤的带过。
“但是你看来不像。”绝对错不了,在这男子身上,有着与轩辕岳极为相似的气息轩辕岳交手过数回后,他敢发誓,这名陌生客定与轩辕岳有着紧密的关系。终于有点兴致的雷颐,两眼在老者的脸上打量过一番后,蓦地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你找轩辕岳有事?”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老家伙,不就是轩辕岳几年前欲收却收伏的魔类余孽吗?“不是有事,是有仇!”老者眼中淬出的恨意直射在他脸上。
雷颐挑了挑墨眉,“他杀了你爹娘还是兄弟姐妹?或者他照师命杀了你全族?”“他杀了我儿!”阵阵杀意,自他吐出口的一字一句里蔓延开。
“只这样?”雷颐淡淡冷哼,“我早该告诉他别心软留后患的。”
面色突然变青的老者,掌指顿掐碎了桌面一角,儿在店内忙碌的店家与众酒客,约而同的放下了酒杯,来到他们身畔将他们团团围住。雷颐环视杀气腾腾的众人一会,“你们都是轩辕岳的仇家?”
笑意在老者的脸上显得有些扭曲,“要怪,就只能怪你来错地方。”
“你扮人扮得挺像的。”不担心眼下处境的雷颐,边为自己倒了杯酒边问:“道行有几年了?”
老者深以为豪,“七百年。”
“够本了。”他点点头,在将酒杯凑近唇边时,霎时吓掉了老者与众人脸上的笑意。
“佛……佛界的人……”生来即视佛界为天敌的众魔,慌怕地瞪大了眼,颤指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七彩霞气。
如云雾飘漾在雷颐身后的霞气,迅速笼住了整座野店,蓦地,霞气一黯,无边无境的黑暗化为数头猛虎,穷凶极恶地朝他们扑面而去,在抵面前时,獠张的虎口顿成可怖的噬人骷髅,店内众人在恐惧躲避之余,不约而同地抽出暗藏在桌底或台下的长剑抵挡。雷颐见了,微扬起唇角,登时一阵划破众人耳膜的剑啸啸音震天,众剑纷纷脱手,齐飞向雷颐,在雷颐稍一弹指后,即转向以迅雷不掩耳的速度定插在他们的胸坎上。
眼熟的黄符紧接着出现在老者的眼里,老者愣看着自雷颐手中疾射而出的黄符,在下一刻找着了目标,—一将店内中剑之人焚烬在烈焰之中。
流着鲜血的老者,悸张着眼,声调颤颤。
“你……究竟身属哪一界?”为何在他身上,会有佛界、鬼界与神界这三者的影子与术法存在?
“你说呢?”坐在原位未动过分毫的雷颐,带笑地一手撑着面颊。
“你……”再也站不住的老者跌坐在地上,蹬踏着双腿不断往后退。“你不是轩辕岳的仇人吗?”
“方才我没把话说清楚。”霄颐收起了笑容,站起身来到他的面前,弯身以一掌覆在他的额上,“我真正想说的是……我是专门替他解决仇人的剑。”
犹未及张口呼救,老者在雷颐语尽之际,顿时在他掌下烟消形灭。
“你怕不怕死?”解决了老者后,雷颐将两眼扫向躲藏在角落的余孽身上。
“怕!”打扮成店小二模样的年轻男子,颤缩着身子,在他走过来时放声回答。
一脸云淡风清的雷颐,拍去了两手上的灰烬后,站在他面前警告,“去告诉众界众生,离轩辕岳远一点。”
店小二忙不迭地用力点头,两手紧紧环抱着自己,在雷颐那双近灰色的眼眸注视下,某种濒临死亡的恐惧感鲜明地映在他的脑海中,牢牢擒获住他,令他无法动弹分毫。
“还有,离弯月远一点。”欲走的雷颐,在转过身时顿了顿,又附加上一句。
“你……你到底是谁?”鼓起全副勇气的店小二,因雷颐身上透出的寒意而冷至骨子里时,忍不住要问。
“雷颐。”
解禁的神之器?
终于知道他们遇上了何方神圣的店小二,在雷颐离开后,再也撑持不住,四肢麻软不听使唤地摊坐在地上。而后,开始拼命打颤。
第二章
树大易招风。
这是燕吹笛在她下山前,又再次对她老调重弹的老话。其实用不着燕吹笛说,她大抵也知道自个儿在众生眼中的身价。
雀鸟道逃,蝉声远逸,夏日午后的林间异常安静。
热光炽人的午阳映晒在弯月的脸上,才离开天问台不过两日的她,一语不发地看着山路上这票欲拦堵她,不知已经等在这多久的众生。眼前的来者出处纷杂,有不成气候的小妖,有被她打退几回犹不知心死的魔类,也有私闯出阴间的违命阎罗……在这之中,无一张令她意外的脸孔,也没有一张令她觉得有点挑战性的面容。
这些年来在人间的角落里四处游走,风有风语听多了,她知道这些众生找上她的理由是什么,在燕吹笛眼中毫无价值的她,在众生的眼中,却像是漠原众沙中的一粒金沙。
人间之人是这么说的——得弯月得江湖。
魔界又较夸大了点——得弯月统魔界。
鬼界对鬼后有反心的阎罗则说——得弯月,退鬼后。
更有众生放言,只要雷颐剑主轩辕岳一日不放雷颐自由,普天之下、各界之中,无人无神无魔能与她匹敌。
各式各样的流言在她的耳边流窜久了,总会令人变得麻木。她不介意众生如何说她,也不在乎众生怎么看待她的价值,但这些再次出现在她眼前的众生,他们却总是对她怀抱着地老天荒的贪念,盼想着精卫永不能填平的欲望。
贪婪是种要命的东西,像人间的酒,尝过一口嫌太少,饮上了瘾头便无法自拔,为求一醉,往往粉身碎骨亦不足惜,或许在众生的眼中,酩酊大醉才是一种真正的清醒,而她,就是因太过清醒了,所以数千年来才苦无一醉。
山道上,此刻堵去了弯月的去路,外貌与凡人无异的众生们,深知要得弯月并不是件简单的事,于是他们在虎视眈眈之余,也备加小心谨慎,纷纷紧蓄着全身气力,目光眨也不眨地瞧着弯月芳容上的神情,仔细观察着她身上的风吹草动,岂料将他们视为无物的弯月,只是在将他们打量过后,转身绕过他们继续朝难走的山道前进。
杀意来得很突然,尽全力劈砍而下划破空气的刀音,紧随在弯月的身后,就连转身或是闪避也没有,弯月不疾不徐地扬起一掌,朝身后弹弹指,当下所有听从她号令的刀器,纷自众人的手中震脱而出,以疾快的速度深嵌在道旁的山壁上头。
“刀灵,她果真是刀灵……”乍见她出手的众生,其中一人兴奋地张大了眼瞳,“只要有了她,就可以号令天下众刀!”
明白他们方才只是在试探她身份的弯月,在他们群起而攻时,意兴阑珊地半旋过身子,面对朝她齐来的剑枪戟矛,她只是伸手去挡,并没把这些人间或其他各界所造的兵器看在眼里。
“别用刀剑,普通的兵器伤不了她的,用术法!”在讨不到好处的众生折剑损器之时,为首的男于又朝有志一同的众人大叫。
打探过无数消息,花了好些工夫才找着她的雷颐,此刻,正藏身在山峭间冷眼旁观下头的这一幕,但他愈看,愈是不懂。
他不明白,弯月为何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手下留情.下头这些各界众生,再多再狠,根本就无一是她的对手,别说是道行,就算他们的寿命全都加起来,恐怕也不及她的一半,而她也毋需大费周章地与他们动手,脱离了刀身的束缚,恢复了刀灵之身的她,分明可在瞬间就将他们全数杀尽……
为何她不那么做?
魔界、妖界或是人间,无论是哪一派的术法都有涉猎的弯月,在被围困的阵中见招拆招,不打算取他们性命的她,只是一径地将他们加施在她身上的术法如数奉还,就在她觉得已经耗够了时间,决定离开此地不再奉陪时,她不意反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