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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响之后,他才弱弱地开口嘀咕了一句,因为两日水米未进,嗓音显得很是模糊和嘶哑。
但尽管如此,门外的众人还是如临大敌:泽娜公使撕开了法师护甲的卷轴,萌钉宫内亲王举起了御币,三井龙姬将权杖往地下轻轻一顿,在身边构成一道无形的防御屏障。
而菲里则是轻轻念诵了一句咒语,启动了3级侦查法术“奥术视觉”。
随着瞳孔被魔力变成紫色,他眼中的景物立刻开始抖动扭曲,各种魔力流动所产生的灵光,迅速依次闪现……然而,似乎是与门外这边的光辉璀璨相对应,仁孝天皇坐着的室内,却是一片可悲的黯淡无光——没有法术陷阱,没有魔法道具,就连仁孝天皇本人身上,也没有任何使用法术的痕迹。
“……房间里什么法术痕迹都没有,这可真是奇怪了……他的怀里应该是八尺琼曲玉、草薙剑和八咫镜这三件神器吧怎么探测起来一点魔力反应都没有?呃,莫非那些其实是仿造出来的什么赝品假货?”
他忍不住转过身子,向萌钉宫内亲王如此问道,只是对方还没来得开口回答,那边听觉敏锐的仁孝天皇却已经一下子就炸毛暴怒了。
“……假货?哼这三件神器,乃是天照大御神所赐,皇家一代代传承至今,不知在多少次驱妖除魔、祈求安泰的祭典上用过,历年来镇压降服妖魔邪神无数又怎么可能会是假货?”
呼啦一声,仁孝天皇掀开了裹在身上的被子,一手持剑,一手捧镜,脖子上挂着神玉,仿佛一副殉道者的模样,傲然屹立于透窗而过的寒风之中,“……纵然这世道素来是成王败寇,朕也是众神赐福,百灵加护的天命之主天生就该凌驾于万民之上汝等蛮夷逆贼,悖逆作乱,纵使一时得势,将来也必遭天谴就让这三件神器,来见证朕的méng尘崩灭吧汝等可以羞辱寡人却不能亵渎神灵”
看到这货都已经是众叛亲离、穷途末路,连衣服都被卷走没得穿了,居然还能一边哆嗦着一边表现得这么牛气冲天,一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狂妄姿态,在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便气不打一处来。
三井龙姬大小姐当即就上前一步,用黄金权杖指着天皇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住口汝这杀父杀兄杀弟的不仁不孝之徒,残害天下万千生灵的独夫民贼你可知我国因为你挑起的这番祸乱,短短一年之间就被摧残到了何等地步?非但无数名城大邑沦为鬼蜮,天下人丁骤减大半,就连平安京之汝家宗庙皇陵,如今也惨遭妖邪魔物肆意蹂躏而今汝已是恶贯满盈,死期将至,莫非到现在还不知悔吗?”
仁孝天皇却自顾自地整了整衣服,从容答道:“……且不说这点小小灾祸,纵使列岛陆沉、黎民尽成鱼鳖,那又如何?自古岂有不亡之国?历来又岂有不灭之城?天照大御神以此三件神器为证,将这列岛赐予我家,如今天下皆叛,就是让这个国度为朕殉葬,也是理所当然。朕今日崩则崩矣,亦是绝不屈膝媚敌”
听得这番不知羞耻的言辞,众人都有些大脑当机的感觉。反倒是因为年老体弱,最后才走到楼上的熊泽天皇,却当即就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来。
“……呵呵,只要手里有了这三件破烂,就是众神赐福,百灵加护的天命之主?就能号令天下,无人不从?哼老夫都已经七十多岁了,也还没痴呆到这等地步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已经糊涂得如此厉害。嘿嘿,而更让老夫想不到的是,就是如此不自量力的傻瓜痴人,也能登基称帝,君临天下,甚至还搅得举国大乱……唉这可真是国之将亡,必生妖孽啊”
说罢,这位老人便推开旁人,径自走上前去,随手挽起袖子,亮出一块不知从哪儿拣来的板砖——这位陛下居然是老当益壮,想要以天皇之尊与对方亲手厮打
而仁孝天皇见状,也赶紧就要拔出草薙剑迎战……可惜他这几日心灰若死,又饿又冻,还没休息好,弄得手脚动作甚至还不如七旬老汉灵敏——结果尚未拔出剑来,就被熊泽天皇迎头一砖拍倒,血流满面地撞在了墙壁上,连剑、镜、玉三件神器,也都被抢了去。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在众目睽睽之下,熊泽天皇竟然再一次抡起砖头,朝着八咫镜猛砸数下,当即就将其叮呤当啷地化作许多碎片;然后又拔出草薙剑,横过来往砖头上用力一拍,顿时折断成两截;最后把八尺琼曲玉放在地板上,连砸了几砖头下去,便把它弄成了一堆碎末玉屑
几乎就是在电光火石之间,仁孝天皇就已经被一砖拍倒,而那三件神器也已经被同一块板砖轻松捣毁,让原本如临大敌的众人跌了一地的眼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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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仁孝天皇瘫倒在墙边,眼睁睁地看着引以为最后依靠的三件神器,被人毫无敬畏之心地逐一捣毁,一时间神色呆滞,瞳孔发散,许久才叫道:“……你你这南朝余孽居然这般无法无天连三件神器都敢砸毁,难道就不怕高天原诸神震怒吗?还不快点自尽谢罪,以免祸及后人?”
虽然仁孝天皇吼叫得声色俱厉,但熊泽天皇却是满脸的不屑,当即就朝他吐出一口浓痰,“……呸自尽谢罪?要自尽,也是你这糊涂虫应该去自尽都已经是天皇了,却连这点最基本的宫廷秘史都不晓得唉罢了罢了就让你死也死个明白吧这三件玩意儿,哪里是什么天赐神器啊不过是宫廷匠人仿制的赝品而已只不过被打造出来也应该有几百年了,勉强可算是珍稀古董罢了……”
“……这……这……怎么会是这样……”
仁孝天皇一时间失魂落魄,但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时眼神一亮,“莫非……”
“……别乱想了,那三件神器的真品,也不在朕的手里……当年南北朝分裂的时候,宫中的三件神器就都已经是赝品了。”
仿佛是猜到了对方的想法,熊泽天皇微微叹了口气,随手丢下板砖,然后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墙边这个年轻人,缓缓说道。
“……正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自古岂有不亡之国?历来又岂有不灭之城?自从天照大御神赐封我族建立大和朝廷,于近畿开国定鼎的上千年来,虽然皇统血脉万世一系、绵延不断,但也先后历经过无数次的战乱兵变。故而最初的那三件神器,早已散失得不知去向。之后历代复制的赝品,也散失过多次,如今你手里的这些货色,根本就是赝品的赝品的赝品了”
“……这三件神器,真是赝品?可是在宫中举办祭典的时候,朕分明能用它们来驱除鬼神……”
尽管已经是半信半疑,但仁孝天皇还是心有不甘,强要争辩。于是熊泽天皇只得继续解释:
“……不错,纵然是赝品,这三件神器也依旧能辟邪除魔。但让那些妖魔感到害怕的,乃是深受万民敬仰畏惧的天子,以及天子身上的皇者之气,而非这几件凡人打造的死物。”
“……当年平安朝初期,皇家权势臻于极盛的时候,一旦宣读圣旨,哪怕是枯草朽木都能开花结实,连天上的飞鸟也要听从旨意……可到得如今,区区几封圣旨,哪里还有这般神效?
究其根源,还不是因为皇家之势日渐倾颓,先是为外戚篡权,然后又被武家架空,直至无权无势,最终沦为拱手木偶,只能坐在皇宫这座大神龛里,享受一点残羹冷炙的香火供奉罢了……既然连原本遵纪守法的世间凡人,都已经目无君王,那些弱肉强食的鬼神生灵,又岂会将一个傀儡帝王放在眼里?
只是这京都的皇位终究还在,武家开幕府也需要皇家授权,所以哪怕是近世的傀儡天子身上,多少也还有一点余威残存。再加上千年古都平安京的祖辈余荫,还要考虑到高天原上的天照大御神……因此京都附近的神魔妖物,基本上都会给历代天皇卖一个面子,不敢乱来。但到了别处,就没那么便宜了……”
略微停顿了一下,熊泽天皇忍不住又一次摇头叹息,“……唉,说来说去,什么血统门第和天神赐福,其实都是假的,只有钱财和兵马才是真的。自古以来,就唯有强权才是公理。当年为什么三件神器一出,任凭你是何等豪强之辈,都要退避三舍?关键还不是因为它们背后有着京都朝廷坐拥天下的声威与兵马?可以发动举国之力,将一切叛徒都碾成齑粉?
而如今的京都朝廷呢?兵马也没了,州郡也管不住了,声威更是跌落到了谷底,现在连京都也给折腾成了魔都……这三件神器放在你的手里,又能代表什么?”
说到这里,他便从怀中抽出一份明黄色卷轴,丢在地板上,“……瞧瞧看吧,这是朕在江户町杂货铺里写的封官圣旨,响响当当的人臣之极,正一位的关白啊若是在当年的平安朝,只怕是十万贯钱财也换不来这么一封圣旨。可是这年头在朕的手上,却只值十五贯,还卖不出去”
门外众人看着这封卷轴掉到地上,沾满了黑乎乎的灰尘,霎时间便毫无一丝贵气可言——这东西在过去真正被人看重的,其实是背后的无上权势,当权势消失无踪之后,它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纸空言而已。
“……这八尺琼曲玉、草薙剑和八咫镜,其实也是一样的道理——既然是国之重器,就要有至上国运和万千人心来承载,才能大放异彩——若是国势强盛,时运亨通,则赝品亦能成神器;若是国势衰颓,奄奄待毙,则神器亦将为凡物如今你已是众叛亲离,连自己的皇后都跑掉了,人心背离到这等程度,又哪里还有什么资格代表这个国度,使用这等镇国神器?”
这一通疾言厉色的呵斥下来,仁孝天皇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但犹自不服:“……朕如今已是落难之辈,自然只能任凭尔等羞辱。可是朕这些年来一心恢复皇权,让王政复古,尚且用不得三种神器。难道你这给蛮夷和财阀为虎作伥的败类,就有资格使用这等镇国神器?”
“……老夫自然是没有这个资格,以后也不会有谁再具备这个资格了”
熊泽天皇不由得低下头来,神情复杂地望了他一眼:“……因为京都灵脉暴动,从此化作魔都,皇家的一切宗庙陵寝,还有侍奉天照大御神和高天原诸神的许多神社,已经全都被妖魔所玷污,诸神必然震怒至极。而历代先皇的余荫,至此也已是荡然无存,京都的王气与龙脉,更是就此彻底断绝,再也不可能复兴
若是皇室子孙再不振作,而天照大御神也不再临凡赐福的话,等到几代之后,只怕是连傀儡都没得做,唯有改朝换代,直接禅让其他神裔强者为君了不过,这些未来的事情,都已经与你这个罪魁祸首毫无关系,还是仔细想想死了之后,该怎么跟列祖列宗还有天照大御神交待吧”
说罢,熊泽天皇便恨恨地一甩袖子,转身退回众人之中。
而仁孝天皇却是神情木然地沉默了片刻,随即“哇”地大叫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然后重重地仰面翻倒在了榻榻米上,就此不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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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了片刻之后,见众人一个个都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