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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怕。就算你不让我去,我也一定要去。”芙蓉剧烈的颤抖,“我要问问它,它把应生怎么样了!”
水影无言叹息,应生的下场不言而喻,在那林子里,肯定还丢弃着许多尸骨,其中可能就有应生的白骨,十年了,白骨也许都化成了灰。但她实在不忍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摧毁她的幻梦。这痴情的女子一直怀抱着虚幻的希望,等待着她的爱人归来。那如霜的银丝,就是在等待中熬白的。也许她也明知这等待是一场空,但是仍然不肯放弃这美丽的自欺。
三更,是夜里最黑,最冷的时刻。这时候在这阴森的林子里,连水影都感到瑟然。她走在前面,尽量放慢脚步,让身后二人能够跟上。紫烟寒的光芒也比那晚亮了许多,莹莹地照着前面的路,驱散遍地的毒蝎。
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了那个低哑的声音:“很好,你们真的……”水影忽然掠起,手腕轻扬,剑光铺撒开来,如水银泄地,笼罩了前面方圆三尺的范围,声音就是在这里发出的,它再也不可能说出第二句话。
“寒霜飞雪”是坤灵教给她的剑招,是他剑法中的精粹,尤其是凌空下击时,威力巨大。“扑”的一声,是剑锋刺进肉体的轻响,水影满意地笑,她算准了这妖物绝想不到她会在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时候就动手。师傅早就教过她,只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能稳操胜券。这样做虽然有些不公平,但她绝不能让芙蓉和启明有任何危险,何况,对这种噬人如麻的妖孽,根本就不必讲什么公平!
她得意地收回刺出的剑,却见剑尖上挑着一只小小的蝎子。水影的脸色骤然变了,她不及多想,足尖一点,退回到姐弟二人身边,将流火舞成一团光幕,护住他们,厉喝道:“你在哪儿,快滚出来。只会找替死鬼,算什么本事!”
“你乘我不备就痛下杀手,又算什么本事!”那声音冷笑着反唇相讥,然后,一个黑魆魆的身影出现在紫烟寒的光晕中。那张丑恶的面孔就是启明发病时的狰狞,青灰腐败的皮肤,暗红的眼睛,紫黑的嘴唇里伸出尖利的獠牙。双爪的指甲弯曲如钩,闪着乌黑的光泽,酷似蝎子剧毒的尾针。
它悠然的倚在树干上,爪中撕扯着一只蝎子,然后一片片填进嘴里。
水影忍着恶心,冷冷道:“你既为蝎魔,倒反拿同类来做食物,难怪世人总说天下致毒的,就是蛇蝎心肠!”
它丝毫不在意她的嘲讽,仍然嚼得津津有味,“蝎子吃同类就是毒,那么人呢,人做出这种事来算什么?”
水影不解:“你是什么意思?人怎么会……”
“人当然不会吃同类,但是人会背叛,会欺骗。蝎子比人好得多,至少蝎子不会在有同类为自己抵挡危险时,头也不回地逃走。”那蝎魔嘴里在和水影说话,却并不看她。它的眼睛一直紧盯着她身边的人,片刻也没有离开过,冷笑着问,“你说是不是?”
水影没有听到身边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也没有去体味话中的深意,她一弹剑锋,寒声道:“方才我偷袭你,是不光彩,现在我当面杀你,你应该无话可说了吧。”话音未落,剑已刺出。他们相距不远,加上剑锋的三尺之长,就算它出手,也很难抵挡,它背靠大树,也无路可退。这一剑,应是十拿九稳的。
让她意外的是,它竟没有丝毫的动作,就这样束手等毙,眼睁睁看着流火刺向它的胸膛。
“难道又是替身?”水影心念电闪间,手臂忽然被人抱住,向旁边拖去,剑刺进了一棵树干,竟然穿透了大树。
水影又惊又怒,用力从树干里拨出剑,冲着芙蓉怒喝道:“你干什么?”
芙蓉不说话,痴痴地看着那冷眼旁观的蝎魔,许久才颤声道:“你不能杀他,他是……应生!”
“什么!”一句话让水影如坠迷雾,脑中晕眩混乱,思绪被扰成一锅粥。
“应生……”她面前的怪物反复低吟这个久远的名字,藏在暗影里的面孔泛起微微的悸动,“你是说那个傻傻的年轻人么?十年前他就被我吃掉了。现在我还可以想起他的味道。”他贪馋地咂着嘴唇,“他很好吃。也许傻瓜都很好吃。”
“不,你就是应生。你骗不了我,你就是……”芙蓉苍老的脸上泪水纵横,她已有太久没有这样肆意地流泪了,她模糊的泪眼里看不到狰狞的恶魔,只有一直想着,一直等着,一直爱着的人儿。她唤着他的名字,奔向他。
“站住!”他厉喝,猛地一挥铁钩般的利爪,“我说过应生已经死了,你要是再敢走近一步,我就挖出你的心来。我现在正想吃一颗活人的心!”
醒过神来的水影连忙出手拖住她,“你不要冲动,就算他从前是应生,现在也只是噬人的邪魔。”
“不,他永远都是应生!我知道的。只有应生,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芙蓉拼哭喊着,挣扎着,向咫尺之遥的他伸出手去。
流火的剑气起伏激荡,感应着蝎魔心中剧烈痛苦的挣扎,“莫非他真是应生?他又怎么会变成蝎魔,从前那只蝎魔又在那里?”
水影的思索被歇斯底里的笑声打断,那残酷悲凉的狂笑在林间回荡,他身上暴厉的邪气随着笑声迸发,粗壮的参天大树无风自动,断枝残叶簌簌落下,遍地的蝎子也被这寒仄的厉气所惊,片刻之间逃得一只不剩。
他大笑着,爪钩指向芙蓉,口中吐出的话霜雪般寒冷,将她层层冰封:“我用什么样的眼神看你,我为什么要看你,你有什么值得看?你害我变成丑恶的怪物,而你自己呢,你以为自己还是如花的少女吗?我告诉你,你现在的样子也像个妖怪!又老又丑的妖怪!”
水影还未及开口,启明已跌撞着冲过来,抱住摇摇欲坠的姐姐,愤怒的眼里几乎冒出火来,“应生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难道你不知道,姐姐她……”
“我当然知道,她心里只有你这个弟弟,我算什么,一个替死鬼而已!可是我没有死,我在痛苦里活着,所以,我也不能让你们活得舒服。”他眯起眼睛,仔细地端详着启明:“小子,总有一天你会变成我这个样子,那时候你会和我一样地恨她,也许,你吃掉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亲爱的姐姐!”
“你……”水影怒不可遏,流火在空中划过眩目的光影,向他拦腰斩去。他足尖点地,背脊紧贴着树干,滑了上去。水影一剑落空,索性顺势劈向那棵树。二人合抱的粗壮大树轰然倒下,他却在倾倒的瞬间又蹿上了另一棵树。
水影动了真怒,挺剑指向树冠上的蝎魔,厉喝道:“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大不了先砍光这些树,没了这片林子,我看你往何处躲!”
“水影,你要杀就杀了我。”芙蓉在她身后绝望地苦苦哀求,“是我害了他……”
水影的心一软,但她绝不能放过这个已无丝毫人性的应生,他已是魔,不除了他,还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她咬了咬牙,低声道:“启明,你先带姐姐回去。”
“你留下来杀了我?”应生在上面慢悠悠地接道:“我并不怕死。我之所以躲闪,其实是为你着想。”
“你说什么,为了我着想?”水影被这句古怪的话弄得哭笑不得,“那你倒说说看,你是怎么为我着想的!”
“你知不知道,这林子前任的主人在哪里?我为何会变成这样?”应生说着从上面跃下,席地而坐,等待着水影的回答。
水影低头不语,半晌,她冷冷道:“我没有兴趣陪你玩猜谜游戏,你不想死就快点说话。”
“哼!”他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笑,“你好神气哪。不过,你杀了我以后,就再也神气不起来了。”他拨弄着地上的枝叶,“过去的很多事我都已忘了,但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一刻。”他霍地抬头,殷红的眼珠盯着芙蓉,喑声道:“我豁出自己的性命,缠住了那个怪物,让她快走。她就真的走了,带着她的弟弟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我想她一定会回头看我一眼的,可是她没有,她就那样决然地逃走了,留下我这个绝望的傻瓜。”
他惨笑着转过头去,但是水影已看到有一颗水珠从他脸上滑落。她叹了口气,握剑的手垂了下来。
“她曾经说过要和我同生共死,可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她却连最后的一个眼神都不肯给我。”他的爪钩深深地扎进泥土里,剜出一道道深沟。“她逃走了,我彻底地绝望,索性松开手,等着那怪物吃掉我。可是它没有,它只是看着我,然后笑着问我想不想杀了它。我当然想。它说:哪好,我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我吧。我不在乎它有什么阴谋,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大不了就被它吃掉。我拣起丢在一边的柴刀砍了过去,我想不到那一刀竟真的砍断了它的脖子,它乌黑的血溅了我满脸满身,火炭般的热,而且越来越热。就像是在溶炉里炙烤。我倒在地上翻滚挣扎着,然后我的脸和身体开始变形,变成了它的样子。
“啊!”水影立刻明白了一件事,惊出涔涔冷汗。
应生的声音越来越低,“它还没有完全死,凸出的眼珠看着我,非常满意的样子。它说让我记住被心爱的人背叛的恨,永远记住。等我做腻了怪物以后,就找个人来杀我,用我的血制造下一个蝎魔。”
他抬头看着水影,眼里是灼灼的渴望,“我从来不喜欢骗人,所以告诉了你真相。现在你还要不要杀我?我知道你是个神仙,想不想换换口味,做一回妖怪。杀了我以后,不仅是你,启明那小子也会变成蝎魔。你们俩一起住在这林子里,就不会寂寞了。这里有无数的蝎子,足够你们吃的。每月十五,还可以吃一个人。不过我告诉你,人肉其实没有蝎子好吃。”他极其认真地为水影和启明规划着成魔后的生活,平静的语气让水影不寒而栗。手中的剑重若千钧,让她无力举起。
卷三:芙蓉碎 五、怨始
(更新时间:2006…7…3 14:27:00 本章字数:4140)
不知过了多久,水影抬手,金红的光芒一闪,然后隐没在鞘里。应生冷笑:“到底还是不敢杀我。看来,没有人喜欢做妖怪!”话音未落,他黑魆魆的影子已消失在了丛林深处。
“应生,应生……”芙蓉凄厉的呼唤,疯狂挣扎着,像只负伤的兽,不顾一切要冲进他离去的方向。水影无奈,只好点了她的穴道,才把她带出了林子。
回到小屋,水影安置好昏睡中的芙蓉,才觉得筋疲力尽。才发现启明一直立在窗前,默不作声。“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启明摇头,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芙蓉的脸,许久,他忽然冒出一句话来,“你说,我和应生哥在姐姐心里,谁的位置更重?”
水影无言,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但她知道启明非常在乎这个答案,她思量着,斟酌着,然后小心翼翼地道:“你们在她心里,是同样重要的。”
启明苦笑着摇头,“不一样的。姐姐曾经对我说过,娘临终前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她反复叮嘱姐姐一定要照顾我,保护我。所以,姐姐对我的好,一半原因是因为母亲的嘱托。而她爱应生哥,却只因为他是应生。”
水影反驳,“可是当初,她就是为了你。才不顾应生。才让应生那样恨她。”
“可是这些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想他,她无数次在梦中喊着他的名字哭醒。今天她终于见到他了,尽管他是那副样子,尽管他那么恨她,她仍然要跟他走。她不要我了,只想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