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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愿自己永不会陷入情劫,水影暗暗祷祝着,眼前却晃过坤灵的面容,他的呵护,他的温柔,他临别时的言语,忽然如潮水般澎湃的涌进脑海,他为什么要对她好?难道,他就是她的情劫?
不是的,不是的!水影拼命摇头,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甩出脑海。坤灵是她的兄长,她的知已,她唯一可以信赖依靠的人。他不会是她的劫难,永远不会!
水影和混乱的思维斗争了很久,才渐渐恢复了平静,才记起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平安集从魔障中解救出来。
月盈的生死是最让她困惑的谜团。如果月盈真的没有死,那么是谁救了她?为什么不连宝儿一起救走?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子,怎么能杀死这么多人?还劫走了他们的灵魂,居然连阴司都不敢管她。这根本就不可能!她若活着,只是一个凡人,就算死了,也不过是个屈死的冤魂,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法力和权威!
水影沉思着,不觉已走到了镇口的苦楝树下,前面就是那片浩瀚的漆黑沙海。她举目望去,心中的疑惑更甚。这片沙海虽然只是幻像,但她却无法破解;不仅是她,或许连坤灵对此也无能为力。她撕下一片衣襟,抛向黑沙中,雪白的纱绫刚刚飘落,瞬间就被吸入,一点痕迹也无。
水影悚然。剑仙所穿的衣裳都是天界的云霓院中纺纱织布,然后由天女们用云鲸骨制成的针缝就,所谓“天衣无缝”。这样的衣裳已经具有了轻灵的仙气,就是落在阴司里的忘川之水中,也不会沉没。这片幻像的沙却将它干脆利落的吞噬,水影不由想起了那天的险遇,当时她若是陷落,一定也是这样迅速的沉没吧!
若说这样真实可怖的幻像是月盈所造,水影做梦也不会相信。月盈或许只是个傀儡,制造这一切惨剧的,就是那个当初解救她的人。二位鬼使也说过,那人的势力大得很,他们惹不起。能让阴司畏惧的,绝不是那个可怜的女子。
水影很满意自己的推断。可是“那个人”是谁?他在哪里?她怎么能够胜过他?一连串的疑问让她紧紧锁眉,一筹莫展。
“你在害怕吗?”一个森寒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冷笑着问。
流火剧烈的震颤着,水影在刹那间明白了身后的人是谁,她反手拨剑,向后刺出,然后才顺势转身。
“哼,你的剑术还真是不错啊!”是男子的声音在说话,但水影看到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团混沌的黑影。既没有头脸,也没有身体和四肢,只是一团黑黝黝的光影,浮在半空,在流火金红色的剑光中轻盈飘忽。
水影不觉一怔,手下却丝毫不缓,一剑快似一剑,凌厉的剑气扩散开来,苦楝树的枝叶纷纷而落,像一场深碧浅绿的急雨。冤魂们的哭声再度响起,呜咽哀痛,伤惨凄厉,天空突地阴暗,乌云重重,翻卷着从天际涌来,仿佛一场暴雨将至。哭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层层叠叠,响彻云端。
漆黑的光晕,金红的剑气,雪白的纱衣,碧绿的叶雨,四种鲜明的色彩在阴郁的天空下缠作一团,四周回荡着怨鬼的恸哭,妖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
流火的剑光更密,紧紧地绞住那团黑影,水影压抑了多日的苦闷悲愤化作杀气渲泻而出,锐不可当,那黑影已无暇再说话,躲闪间已有些吃力。水影的攻势愈急,步步紧逼,忽然一声清啸,飞身而起,连人带剑化作一道惊虹,刺进了黑影中。
黑影颤栗着,闷哼一声,漆黑的光芒突然化作利箭,密集地射向水影。水影凌空翻身,急舞流火,形成一道剑气的屏障,将箭矢全部击落。那些箭化作漆黑的水滴落下,每一滴水都将地面蚀出一个碗口大的深坑,浓烟袭人。水影忙屏住呼吸,远远退开,也不由悚然变色,方才若是被这些箭射到,后果不堪设想。她这才发现有一滴漆黑如墨的血凝在剑尖上,不禁诧然,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居然连血都是黑色的!
“好身手,好剑法,看来我真是小看了你!”黑影喘息着狞笑,“不过你也多亏了这把剑,哼,妖邪的魂魄炼成的剑,果然不同凡响!”
“你才是妖邪!”惊魂甫定的水影厉喝道,“你为何要荼毒这一镇百姓?他们都是善良的凡人,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你竟然杀害了那么多妇孺……”
“人都是月盈杀的,为什么要算在我帐上?我就算要杀光这一镇的人,也只需动一根手指而已,哪里要用这么长的时间。我是好心,助她复仇罢了!”
“好心!”水影气得冷笑,“你果然好心!我问你,你救她助她,到底有什么企图?那月盈究竟是人是鬼?”
“哈哈哈!”黑影放声狂笑:“你真的不会转脑筋哪!做人有什么好?做鬼又有什么好?我让她自由自在,纵横天地,比人比鬼不知好多少倍。水影仙姑,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水影心念电转,却想不出他到底将月盈变成了什么怪物。
“不知道吗?我给你提个醒!”黑影倏地旋转,卷起一层沙土撒向水影。沙土竟仿佛是活的,在空中迅速凝聚成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张牙舞爪地扑向水影。
水影根本不在意这样的障眼法,随手举剑刺去,将他拦腰斩作两截。出乎她意料的是,漫天洒下的不是沙土,而是腥红的血雨,死尸跌落,竟然是肉身,抽搐几下后断气死去。水影脸色煞白,踉跄后退,“怎么会这样?他……他真的是活的!你……”她举剑指着黑影,又惊又怕,说不出话来。
“哼?你以为我会玩撒豆成兵之类下三滥的障眼法吗?”黑影晒笑:“告诉你,我可以让所有的东西活起来,是真真实实,有血有肉地活。这样的生命,既非人也非鬼,比人和鬼更强大,更有力量,而且不受天地控制。现在,你明白了吗?”
“尸魔!你把月盈变成了尸魔!”水影恍然顿悟。尸魔是一种肮脏交易的产物,他们本是活人,出于各种目的甘愿把灵魂出卖给魔界,换取强大的力量,成为一具赋有高深邪法的僵尸。看来月盈被救出时的确还活着,为了复仇,她和他做了交易,用灵魂换来了荼毒世间的权力。水影叫道:“你是从魔界来的?”
“聪明,一点就透。我喜欢聪明的女人,有你这样的对手,游戏会更精彩。后会有期了!”黑影说着,悠然飘向远方。水影追出几步,大喊道:“你到底是谁?”
“你总会知道的!”冷笑的声音凛冽如刀,一字字地说着:“水影,你记住,你欠我一滴血!我的一滴血能抵你的十条命!我只要你一条命,一定要!”
水影丝毫不惧,朗声道:“我记住了!我的命就在这里,只要你有本事,欢迎随时来取!”
黑影不再说话,自顾自地远去。冤魂们的哭声不知是何时停止的,一片空旷寂静,只有水影怔怔地伫立着。太阳又从云层中露出,天气晴朗,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鸟儿的啁啾鸣唱惊醒了水影,看到有几只鸟儿正在周围飞来飞去,好像找不到落脚地,她有些奇怪,旁边就是枝繁叶茂的苦楝树,鸟儿为何不落?
卷一:锁魂木 四、夜月圆'1'
(更新时间:2006…6…17 15:10:00 本章字数:3341)
此后的十几天,水影过得极为平静,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每天只在自己房里打坐修行,话也极少说。王远夫妻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催她,只好用长吁短叹来提醒她,水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转眼间就到了十四日,午饭时,水影忽然道:“你们去找一处宽敞的房舍,让镇上所有一两岁的男童和他们的母亲都住进去,明日我去守着他们,看看还会不会死人!”
周氏立刻喜形于色,一叠声的道:“那一定不会了,一定不会了!”然后急急地出门,找房子去了。
周氏相信水影,水影却不太相信自己。但除了迎面较量,她已无路可走了。
十五。夜。本该是月圆之期,苍穹却暗沉沉满布阴云,连星辰也无一颗。三十多个年轻媳妇带着幼子聚在一间大屋里,她们蜷缩在一起,窃窃低语,语声里有微微的颤抖,不时偷眼看着在一旁闭目独坐的水影,有信赖的眼神,也有怀疑的目光。那些小小的孩童,似乎也感到了气氛的紧张和潜在的危险,一个个不哭不闹,乖乖地并排躺在大炕上,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四处乱看。
一更刚过,有两个女子站起来,怯生生问道:“水影姑娘,我们想喝水!”
水影有些犯难,她忘了让周氏给她们准备些水和食物。现在要是陪她们去院里打井水,屋里的人就没了照应;要是让她们自己去,又难保不会有危险。
她正犹豫着,又有一人起身,说道:“水影姑娘,我和她们一起去。您放心,不会有事的。那个怪物从来都是杀一对母子,只要我们的孩子在屋里,就不会有事。”
她的话确有道理,水影想了想,颔首道:“那就这样吧。你们三人打了水之后就立刻回来,不许停留。”
三人刚出门,水影就听到一声惊呼,她心里一紧,冲到门前,又刹住了脚步,高声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是彩霞滑了一跤。”一个女人应道。
不一会儿,三人回来了,水影这才松了口气。却见彩霞脸色惨白,脚步蹒跚。“摔伤了吗?”水影忙上前扶她,碰到她的手,竟是冰冷。她像被烫到似的用力挣脱,吃力地走到炕边,坐下来。但手理了理散乱的鬓角,闭目养神。
那两个女人连忙向水影解释:“彩霞胆子小,刚才摔了一跤,吓着了。她一被吓着就是这样怪怪的,向来如此。您大度,别生她的气。”
水影又看了她几眼,她除了脸色苍白没有其他异样,胸口起伏,呼吸正常,水影渐渐放下心来,暗笑自己太过多疑,比这女人还胆小。
远处巷子里的更鼓敲过三下,夜阑人静,大家都睡熟了,水影则安然闭目打坐。
“娘,我要撒尿!”稚嫩的童音带着惺忪睡意喊叫着,水影睁眼一看,那个孩子正是彩霞的儿子小虎。彩霞闻声起身,伸手去抱儿子。她的脸色仍是煞白,眼神呆滞,伸出的手也是僵硬惨白。
水影心念电闪,厉喝道:“不要碰孩子!”她抢步上前,举掌斩向彩霞的手腕。彩霞猛地抬头面对她,脸上竟赫然出现两道血红的伤痕,斜斜地交叉划过面颊,狰狞可怖。水影一惊,手下稍滞,彩霞的手指已划过孩子的头顶,小虎“咕咚”一声倒在炕上,身体蜷缩,眼睛圆睁着,眸子里凝结着最后的惊恐。
彩霞也颓然倒下,再也不动了。女人们惊恐地喊叫着,抱起自己的孩子,夺门而逃。水影也不追赶,已有一对母子死了,剩下的人暂时已无危险。
水影怔怔地看着两具尸体,心中一片清明。彩霞是中了“驱尸术”,其实她在院里就已经被月盈杀死了,所以才会跌倒。月盈又对她施了“驱尸术”,让她回来杀自己的孩子。“驱尸术”是魔界的一种法术,能让一具尸体暂时保持呼吸和行动,按照施术者的命令做事,一旦任务完成,尸体就会彻底死去。
水影俯身检查彩霞和小虎的尸体,魂魄果然已不在了。水影真正被激怒了,她推开窗,让深夜的冷风扑在脸上。沉吟片刻,她眼前一亮,飞身从窗户跃出,拈“驭风诀”飞进沉沉的黑夜。
何员外仍抱着襁褓独坐在孤灯下,水影骤然出现在他面前,也不理会他的惊愕,冷冷地问道:“当日你家人将月盈母子二人埋在何处?”
“埋在……镇口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