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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惊,心想自己怎么一高兴便露出了本心本性,幸好这时康大为在外禀告:“皇上,娘娘,H吕祥阁已到……”
兰若轩的旧物自有人会送了过来。我从不对任何事物多加留恋,昭祥阁更加的金碧辉煌,摆设物件更加华美,我自然不会再惦记兰若轩的东西。步入院子,固有夏侯辰的到来,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迎驾,我偶一望,便见素洁在内。她的打扮与别的宫女不同,看来夏侯辰一并将她升为了昭祥阁的宫女主管。
夏侯辰叫了平身之后,她才起身,望着我眼中有泪,想走上前,却又不敢。
夏侯辰道:“你家娘娘刚回宫,快去准备东西梳洗,早些安歇了吧。”
他含笑望着我,眼角之处有笑纹升起,眼神之中春水漾漾,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我如师媛媛一样受他的恩宠呢。我自是还了一个笑脸给他,眼波露出感激之色,道:“皇上一路也辛苦了。皇上若感疲累,不如在昭祥阁歇下了。”如今我受宠,自然得有受宠的样子,身体形态、语气便无一不显现出正受宠的样子,当然也有了资格争宠。
他神情一怔,仿佛我的表现给他造成一定的影响似的,神情微有愉悦之态,但转瞬便恢复了原样,道:“今儿朕便不歇在昭祥阁了。皇后那里,爱妃也得多走动才是,以免她心中有结。”
我自是配合着表演,“皇上请放心,臣妾心中有数。”
我这次回来,既与他达成了协议,当然就得扮演好这个角色。不论我高兴与否,我都得如师媛媛一样,成为皇后的对手。这样才能引得皇后方寸大乱。我与他事先都未曾商量过应该怎样,但两人仿佛有默契,我与他说话的方式已不相同,仿若三千宠爱于一身,而他与我说话的方式也不相同,少了些尖酸,多了些体贴。传了出去,自然又是一位师媛媛崛起。
但这次有了他的承诺,便与上次不同。我不再需要皇后,不必再借助她的权势。有他的支撑,我便有了与皇后对峙的本钱。即便我无娘家支持,可他不就是我最大的支持?
既逃不脱他的手掌,何不成为他的支撑?这样倒真比成为皇后的打手强得太多。
夏侯辰走后,我手抚比兰若轩高贵华丽得多的昭祥阁摆设:雕功精美的宝椅,白玉雕成上有龙凤呈祥图案的玉石屏风,卧榻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拔步床,即便一个简单的案几,都是司设房挑选上好的檀香木制成。这里的东西,跟皇后H吕纯宫相比,已然不遑多让。抚摸着这一切,我这才明白,原来我心中对这些东西还是无比的渴望。我原以为我可以放下了,却原来,从未放下过。
素洁见我如此,露出欣然之色,“娘娘,您终于苦尽甘来了。”
我微微一笑,未答她的话,只叫她去准备了东西梳洗。
当浴桶备好之后,按照以往的习惯,我仍是不叫她们前来侍候——我怎么可能把夏侯辰留在我身上的伤痕让他人见到?宫内有的是养颜治肤的良药,不过两三日,这些伤痕便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又是一个如玉般的人,换来的东西却远比这些要值。
虽然不经意地摸到手腕上的青肿之处时,疼痛刺骨入髓,但我却轻轻地笑了。
过了几日,圣旨下到昭祥阁,封我为从一品的夫人,赐名“华”。虽早知道了这个结果,但看见我当尚宫之际,常为人准备的大袖生色宽袍、云霞长裙、带着玉坠子的霞帔、绛罗对襟朱衣、九株花钗的宝冠……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
如此规模,与后冠只略有不同,原来权力的感觉是会让人逐渐上瘾的。
我回来的前几日,皇后都未来看我,我也未曾去拜访于她。现在既已受封,前去拜访自是应该的。
其他妃嫔不断来宫中祝贺,我已然知道太后那件案子被李士元查出不少疑点,目标直指皇后,让朝廷上下大哗。加上我消失得无影无踪,而当时街道上却有时家的人出现,且被抓住了一人,据闻是时府的管家,李士元便上奏直指时家杀人灭口。如此一来,朝政之上便终日辩论不休,既未查出什么真凭实据,案件便只得如此拖着。信王原本娶的就是时家长女,与时家交情深厚,最后见案情最后指向了时家,再加上我是在他手上提审时不见了踪影的,他无法辩驳,只得领了圣旨,回到边疆。
其他各路藩王见信王都如此了,便不敢妄动,这才把时局稳定了下来。
我想不到最后的结果是这样。如此一来,我所做的,便没有引起任何反响,未达到应有的结果。多日以来,我以为帮了夏候辰,原来却不是。难怪我能如此顺利的入宫,原本李士元就把我设定成了受害人。经过这个案件我才明白,原来时家真的正在逐渐坐大,不然也不会在矛头指向时家之时,此事便无疾而终了,想是时家用了不少手段使事情平息的。想当初在上官一族嚣张之时,时家便能助夏侯辰顺利登上皇位,又岂是一般的世家能相比的?也许那个时候时家就有了与上官一族抗衡的本钱。如此一想,夏侯辰倒真是前门拒虎,后门引狼,难怪他急着找我回来。我心想,若形势这么严峻,让时家成了大气候的话,等皇后涎下皇子,那时候的形势便与前朝无比的相似。前朝皇上渐渐积弱,百病缠身,由皇后抚养太子,娘家把持朝政,难道说这一切到了本朝又会重演?
我有一瞬间的念头,想到如果真是这样,我会不会又选错了效忠的对象。不,我摇了摇头,不管错与未错,我都不能再回头了。
我三番五次地投靠人,又三番五次地反了她们,可能在某些人的眼内,我早已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小人。但宫中便是如此,见高就爬,见低就踩,我不过比常人动作快了一些而已。
我只愿夏侯辰是我最后一个效忠投靠的人。
位居一品,却如镜花
第二天清晨,我梳洗打扮完毕,穿上了从一品夫人的命妇朝服,戴上九钗花冠,滴翠的流苏从花冠垂下,贴在我的脸上冰凉。我又让素洁给我额头贴上了攒金的花钿,烟紫的颜色与我眼眸相衬,仿佛眼眸之中也带了烟紫。素洁叹道:“娘娘,您这一身穿起来,当真是艳压群芳。”
新来的宫女素灵便接口凑趣:“要奴婢说,娘娘这一身更显出娘娘骨子里的媚,皇上若见了,可能连眼都睁不开呢!”
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素灵容颜娇媚,容貌比素洁的小家碧玉又是不同,竟略有几分天生的媚骨。我想,只要她安守本分,以我为尊,我倒可以提供些机会给她。希望她不会像素洁那样,事到临头便缩了手脚。脸上身上打扮出挑又怎样?夏侯辰的性子却是欣赏那些胆大的人的。
素灵见我不应她的话,以为说错了,脸现慌乱之色。我再望她一眼,道:“把那玲珑耳环给我拿来。”
她忙急急地递了耳环给我。耳环由上好的青石玉作坠子,以赤金镶嵌,做工精美华丽,正是为了祠’上这些行头而制。我道:“花冠再华丽,衣衫再精致,但却缺少不了这小小的耳环相衬。本妃也是这样,如若没有三两个忠心的奴婢,本妃也会总觉缺少点儿什么……”
我说得点到即止,从镜中反射的影子望过去,素洁一脸茫然,而素灵却脸现了喜色。我暗自叹息。人家初来的都比素洁机灵,难怪素洁引不起夏候辰的兴趣了。我在夏侯辰心目中的位置既定,我助他制衡宫内皇后的势力,他保我妃位不减,那么其他的,我倒想找人代替一下,以免我每一次都是那么痛楚。
我不清楚夏侯辰和其他妃子是怎么相处的。我当然也暗中查探过,但她们被临幸之后,仿佛都没有我这样的疲累。难道她们都是装出来的?我倒有些不信,宫人何人演戏的本领竟能高得过我?
也许,夏侯辰对着她们反而怜香惜玉一些,对着我的时候,因他只把我当成一样可用的工具,所以不用痛惜吧。
不过不要紧,这岂不是正说明我在宫内无可替代。他这一次亲自出来找寻我就可以证明,我的作用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菱花镜内那位盛装待发的女子微微地笑了。正如素洁所说,她的笑容带着无穷的诱惑与媚到骨子的风情,又有谁会认为镜中之人冷情冷性?
我步出昭祥阁,宫轿正在院子里等着。对着昭祥阁的侧门,有一座巨大的祥云石假山,采集自素有石林之称的云集。奇的是,那座假山色彩艳丽,呈现雨后彩虹般的色彩,昭祥阁因此而取名。更奇的是,取了此名之后,凡居于此阁的后妃都运气极好,少有厄运的。我原想直接走入轿中的,却被那块奇石假山吸引,想起它种种的传闻,不禁走上前去,摸了摸它冰冷的表面,这才踱回轿旁,坐了上去。
昭纯宫与H吕祥阁相距并不远。轿子走得稳稳的,并不快,也一会儿便到了。
我未下轿,便听见一声声的通传从昭纯宫的前门直传入内,“华夫人娘娘驾到…
…,,
其语意气势自然不同于我为昭华之时。那一声声的唱喏,听在耳里,特别的悦耳舒服。待听得H吕纯宫的引路宫女叫了三两声:“华夫人娘娘请下轿……”我这才慢条斯理地下了轿。
厚底的圆翘头锦纹绣鞋踏上昭纯宫的汉白玉路,感觉是如此的舒适写意。头上九钗花冠珠玉相碰作响,仿如仙乐。昭纯宫一般的宫女不敢接触我的目光,垂首而立两旁。权力的滋味就是这样,让自己如登仙台,让他人战战兢兢。我想,虽然我在夏侯辰身边要战战兢兢,但却可以让他人害怕我。这样的交换,值得。
皇后没有出来迎接,我便直入中殿。未入殿门,就听见里面莺声燕语,其乐融融,原来今日很多妃嫔都来了。
引路宫女一声传唱:“华夫人娘娘驾到。”门内就有人笑道:“要我们等了良久,可见到华夫人娘娘了?”
另一人就道:“为迎接她,臣妾奉皇后之命一早便到了这里。皇后,臣妾一向贪睡的,您看看,臣妾的眼皮子都未曾睁开呢。”
她的话俏皮有趣,换得周围人声声讪笑。皇后便和悦地道:“妹妹们快别这样。华夫人是皇上下旨册封的,有与本宫协理六宫之权,无论人前人后,她已不再是原来的H吕华了。大家都要按制向她行礼,如对本宫。”
有人便微嗤了一声,虽没出声,我却听出了其中的轻蔑。
那活泼俏皮的声音便道:“宁昭容,华夫人是你姐姐,从此以后你可得多提携一下妹妹才是。”
原来是宁惜文,她已投靠了皇后,后被宠幸,封为昭容,与我原来的封号是同一等级。她终达成所愿,可我回宫,她却一次都未来拜访,想来还在怪我以前没有帮到她吧。
宁惜文娇弱的声音答道:“庆姐姐说笑了……”语气略有几分颓废软弱,想是心情不好。
我用尽量缓慢的步伐走近殿门,把里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又在殿门口停了停,暗想,皇后叫齐所有妃嫔在此,无非想给我一个下马威。看来她这几个月的皇后没有白做,有师媛媛的前车之鉴,宫妃们十有八九已然依附于她。皇上虽给了我协理六宫之权,可主要的权柄还在她的手上。一想及此,我脸上便挂了一个如鲜花盛开般的笑容,缓缓踱入正殿。